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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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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淮捂着肚子走出司命神殿,意外看到夏瑶在马车旁等他。

    他顿了一下,朝她微微鞠躬:“大王姬。”

    “有讨到水喝么?”夏瑶温和地问他,见他模样有点奇怪,又关切地问道:“怎么,肚子不舒服么?”

    “唔。”他揉揉小肚子,这柔软的肚皮刚挨了小王姬恼羞成怒的一记粉拳头,倒也没多疼,感觉又坏又蛮的小王姬留了点力气。他只是下意识的,把手贴在她掌心停留过的地方。

    但昭淮垂着眼想了片刻,将计就计,头更低了:“是有一点,没事的。”

    夏瑶轻蹙了眉:“既不舒服,那就别强撑着了。来,和我一同走马车回去吧。”

    “这怎么好意思。”昭淮头更低了,确保她看不见他的神情。他如今是个内宦身份,随大王姬出行都是跟在一边走的,刚才顺口一说,大王姬却真的给他“赐座”了。

    象征性地推脱了几下,夏瑶便要亲自来拉他,昭淮避开,“无可奈何”地沉重点头:“那……好吧,我听大王姬的。”

    还好……昨晚磨了草,有准备着。

    夏瑶笑了,她先上马车,昭淮随其后。车里小,超过两个人空间会有些挤,夏瑶直接让她的贴身婢女在车外随行了。这样一来,车里便只有她和他两人。

    “肚子不舒服多久了?”

    “一小会,是小事。”

    “对了,你自到了夏国来,可有出现过水土不服的情况?”

    昭淮乖巧状:“没有。”

    他是个药人来着,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生病的滋味了。

    “就怕你是水土不服的症状,回去找个医师给你看看。”

    昭淮抬起头:“对不起,麻烦了大王姬。”

    夏瑶笑开了:“说什么对不起,不过是小事……”

    “对了,大王姬脖子上是挂着什么东西么?”他试探着问。

    “你瞧见了?”她的眉越发弯了,伸手去拨她脖子上的绳子,“戴着个护身符,是我母亲特意为我求来的,因我从前身子弱,说是戴上这个能压压邪祟。”

    他看见一小截系绳,眼睛沉了些,唇角却轻轻扬起:“真巧,我也戴着个护身符,是我师父给的。这用中原话来说,好像叫做什么独偶。”

    “无独有偶。”

    “对。”他很自然地接过话,抬手伸进自己衣襟里,“我给大王姬看看我的护身符。”

    夏瑶眼睛微亮,挨过来了:“可以么?”

    他衣服里有一块小小的帕子,昨夜连夜悄摸摸调出的草汁淋在上面,虚虚地折成一团。此刻手指挤压那帕子,指尖顷刻沾透了。

    “当然。”

    昭淮将手伸到她面前,骤然打了个响指。狭小的空气里弥漫开一种浅淡的草木味,夏瑶一个呼吸之间,眼皮沉重起来,忽然便向后倒去。

    昭淮连忙托住她后脑勺以免她撞在车壁上出声音来,这时他脸上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刚才的平静荡然无存。

    儿时充当祭司助手给受了伤的小孩医治,小孩子难耐疼痛,时常哭闹不休。他便研了草药榨出药汁滴在指尖,把手伸到小孩鼻尖前,一个响指便能让小孩子短暂地睡上一小会,以便处理小孩儿的伤势。

    只是他这回面对的是南夏的大王姬,夏宫里的草也不知道药效怎样,此举简直是玩火。

    失措了一会,他绷着脸翘起兰花指,小心翼翼地在夏瑶脖子间捏出了那系绳,把她的“护身符”揪了出来。

    那个小小的鼓鼓香囊出现在他眼前,他颊边浮现了略微锋利的弧线——那是他在咬牙。

    再没有犹豫,他解开表面画满符咒的香囊,指尖从里掏出了一段头发。

    他玩火玩得值了。

    昭淮掏出一小块碎布揉成块塞回那小香囊里,随之把那缕头发藏进自己怀里。

    起初手指是哆嗦着的,没干过这样心虚的事。但把头发收进来时,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他把掉了馅儿的护身符放回夏瑶的衣领里,安静地坐在一边。

    只等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睛了。

    昭淮用另一手打了个响指:“瑶王姬。”

    夏瑶回过神来:“嗯?”

    她没意识到发生过什么,微微楞了一会,依旧微笑着:“啊,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护身符?”

    昭淮摇头:“开个玩笑。”他收回手去拉出脖子上的墨绳,拉出了一块苍青的月牙玉,“这是真的了,我的护身符。”

    夏瑶眼眸都因那玉的色泽而亮了,她怔怔看了一会,而后才反应过来,礼尚往来地摸出了自己的护身符,有些不好意思:“你的护身符璀璨,我的素朴离奇。”

    她的神情自然,完全没有注意到手里的护身符已经被掉换了馅。

    昭淮收回目光,垂了眼看手里的玉,指尖微转,那玉几乎要溢出光来:“师父看重我,我们五十个弟子里,只有我得了师父送的玉。”

    “那你的父母呢?”

    他的笑意有些凉,操着不流利的中原话慢慢说:“我从没有见过生母。父亲续娶了一位美丽的妻子,我有弟弟和妹妹,他们的护身符,是父亲的庇护。”

    夏瑶神情微变,刚要开口,车已停了。车外的宫人请大王姬下车,他率先下去,站在车外恭敬地弯腰。

    在她面前,他一直是这么疏离淡漠的样子。

    夏瑶却总是怀想起苗山上,惊心动魄滚下来的少年,她喜欢那个奋力想要挣脱束缚的少年。

    可是把人带到身边来之后,一面希望他乖顺,一面又希望他真实。

    毕竟……宫人口中的千山,在夏灵那边时并没有这样温顺。

    少年像块封闭的石头,只有刚才在马车上说话间,眼睛里流露出遮掩不住的嘲讽。

    夏瑶恍然有些明白他的疏离从何而来了,大约是觉着,自己不是“同类”。

    她走在路上,少年就在身后,保持着一段距离。

    昭淮回了宫里,无人处里摸出了怀里的东西,把帕子毁了。

    随后他指尖轻搓那缕系着红绳的发丝,在午间的阳光里平和地盘腿坐着。

    夏宫不是一块铁板,他还会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他握住发丝,连同一枚小小的花箔在掌心里摩挲,用千山话说给自己听:“冬欢,你的东西,我替你保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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