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夏灵低眉顺眼地央求他：“三哥，求求你了，帮帮我好不好？”
“胡闹，这要是让父皇和大哥知道了非骂你不可！”夏焕大喝。
夏灵心里默念：要柔弱要可怜要委屈要凄楚……蓄力完毕，她抬头看过去，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夏焕吃软不吃硬，吓得往后一退：“哭、哭什么呀？”
两人僵持了好些时候，夏灵抬手揉眼，正想把可怜哭到底，余光看见一个挺拔的少年走来，停住抽噎了，只是眼泪收不住。
夏焕正不知所措，后脑勺就被人一敲：“你这榆木疙瘩！怎么把小姑娘欺负哭了？”
他按着脑袋回头怒道：“我没欺负她！赵廉你少瞎比比，还有不准再打我头！这是偷袭、这是可耻的行径！”
赵廉架住他肩膀往下压：“还不认账啊？小沈姑娘你别哭，我替你收拾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
夏灵咯噔一声，就听夏焕疑惑：“你叫谁啊你？这我小妹，大名夏灵王姬，你胡乱叫什么呢你？”
赵廉愣住：“可她说自己叫沈姬……”
夏灵先捂眼掩饰尴尬，随后手下滑，捂下半张脸，睁着一双憋着眼泪泡的红通通的眼睛回答：“当时玩闹，让这位公子误会了。”
她一时心里也疑惑，也没和他说过话，这人怎么知道的？
赵廉放开夏焕向夏灵行了个礼，一秒正经：“微臣赵廉见过王姬殿下。不知殿下因何困扰，以致伤心落泪？”
“我想央求三哥带我出城去散散心，他不肯。”
她委屈巴巴地揩着眼泪，本就是个金雕玉琢的精致主儿，眼泪自桃花一样的眼睛里掉落，晶莹得像是桃枝上的花苞沁露。
赵廉张了张口，抬起手肘撞了撞夏焕。夏焕推开他的手，嚷嚷道：“你不知道我们家情况，我父王大哥把她看得跟个眼珠子似的，从来都是揣在宫里头宠的，出城？被他们知道了我得触霉头……”
他说着说着就噤声了，赵廉肃容合手行礼。
夏灵向后看，一方带着微弱药味的手帕正伸来擦拭她的脸。
她安静了一会，闭上眼往他掌心里轻蹭，轻声唤：“哥哥。”
完了，泡汤了。
她没去求夏烨，是觉得大哥处事一旦站在储君的立场上恐怕会严苛，也不想再给他添麻烦，才想撬一撬夏焕。
毕竟通透如他，肯定第一时间能猜出她的真实目的。
但夏烨只是半蹲下轻捏她肩膀，无声看了她一会，转向对夏焕道：“带她出城去。”
夏灵蓦然睁开双眼，却没想到他会同意。
夏焕有些结巴：“如若、若父王问起……”
“我给你们圆谎，抑或揽全责，不必担心。”夏烨看着夏灵，神色是罕见的严肃，“但你一定要去么？”
夏灵沉默了一会，执拗地点了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他似乎叹息了。
“那去吧。”
他轻轻抱住夏灵，拍拍她的后背说：“冬欢，路上小心点。”
夏灵换了身少年郎的男装，她本生得娇小，一换上衣服显得更幼，仿佛只有十一二岁。
夏焕为了带她出城没有骑马，换了辆马车，车夫是见者有份的赵廉。
走之前她回头看夏烨，对方唇角轻扬，依然温柔和煦。
她眼眶发酸，冲他露了个大大的笑容。
待他们驱车离去，夏烨身后走来个捧着鲜花的年轻司女，她迈着无声的脚步飘一般来到夏烨身边，笑道：“别看了，这是她的去处，拦着反而是逆行倒施。方才我算给信主的卜卦，你也瞧仔细了不是？”
夏烨声音轻了：“司女，你所窥见的天机当真不会出差错么？”
“宁可信其有也不敢信其无，你不也循卦行事了么？”无尘笑了，“大家信神司，初衷都是为了自己能活得轻松些。公子，你不必这样绷着。王姬和那人的缘早已牵定，谁也挡不掉。如干涉，旁的不说，最先遭殃的还是王姬，不如顺其心意，大道反而自然。”
夏烨揣着袖子咳起来，过了一会才停下，声音有些沙哑：“方才请司女算了吾妹的，您能否……再粗略测算我的？”
无尘轻笑：“该来的总会来，公子不必忧虑。”
“我还能……”他捂住嘴闷咳，“还能再见她一面么？”
无尘斩钉截铁：“能。”
夏烨便笑了：“多谢。”
无尘摇着头把怀里的花塞给他：“信主有缘，收下这花吧，莫执烦恼障。”说罢她自向供奉殿走去，笑声盈盈。
夏烨抱着一捧花有些束手束脚，忍不住向司女的背影追问：“这不是供奉给神的鲜花么？”
无尘哈哈大笑，侧身来挥手：“给你便给你，你是神使还是我是？”
她瞟了一眼这南夏的储君，回头继续走，有些遗憾地想，可惜储君这身体跋涉不了，他该去帝都的。
夏烨没办法，只好捧着那花低头嗅，只觉清香满面，确如神神叨叨的司女所说——莫执烦恼障，法缘皆如渡。
夏灵坐在马车里扒着车窗，看了一会，回头问夏焕：“三哥，你觉得千山族是什么？”
“仇敌。”夏焕答，又补充道：“是值得敬佩的对手。”
“我在竹简上看过一句话。”夏灵抬头，“夏与千山相辅相生。何解？”
“夏是大周南境的屏障，千山是指我们的地形，不指异族。”
夏灵点头，继续扒拉窗户去了。
夏焕坐马车坐得无聊，又是个话痨，忍不住聊起天来：“小妹，你问千山族这么多，是不是还记挂那个小奴？暧我跟你说，那小奴邪性得很，那天你指了他，三哥便想劝了。但凡是其他人我也不会多说什么，主要是那小奴不老实。”
“怎么了？”夏灵听着他一口一个奴，有些憋闷。
“我们押着他们回来的途中，他试图逃了三次，其中有一次还差点真逃成功了。”夏烨滔滔不绝，“就在大军途经苗山的地界，这地儿你知道吧？南夏的药物盛地，小瑶去调养的地方。那山常有雾气缭绕，这小奴不知道怎么办到的，趁着守备不注意跑进了苗山，等我们费了大劲逮住他时，他竟然一口气翻过了山头，再迟些就真跑进苗山侯的地里去了。好家伙，你道他怎么逃的这样飞快？”
夏焕比划着手指做滚动的动作：“他直接从那山顶上翻滚下去！没摔死算是命大了。等我们抓回他时，他蹭得一身泥土，却和个没事人一样，真是邪性。”
夏灵揪住了衣角没说话。如今她明白了，原来他那三根肋骨是这样断的。
她想告诉他，那少年不邪，只是犟得厉害。
那家伙对自由的渴望有不同寻常的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