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沐风身世
那天气走元烬后,姜惟在窗边呆坐了很久,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却又不知道忘了什么。面对元烬时,她瞧着他那漂亮的脸蛋儿,看他因为自己而左右情绪,她觉得有趣且喜欢;可有时看着他时,内心却泛起一丝厌恶与憎恨,她不知道这是为何,若是因为他初次见面时折辱自己,可自己也报复回去了,在为伍冉空办事的那几年里,得罪过她的人不知凡几,她都不曾放在心上。可面对元烬,她始终觉得不得劲,对他既是欢喜又是厌恶,总想着去伤害他、折辱他,甚至这一切都不够,那不时翻起的恨意,似乎只有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才能平复一般。
不同于在沙里洲那次,这次姜惟昏睡这么久,她什么都没梦到,又或是梦到了什么却一点也没记住,醒来时既有对元烬的担心,又有对他来势汹汹的恨意。姜惟摸了摸左额角的伤疤,无声地自我嘲笑一番,其实,这又何必在意,距离海莲花盛开也不过几个月了,有些事情顺其自然吧。
另一边元烬从姜惟房间出来,没走多远就被拦下,段弋婷坐在凉亭里,早已等候多时。
“为什么只有你区别对待,你难道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元烬还未落座,便听到段弋婷的诘问,他看向段弋婷的眼神充满防备,质问她:“你在偷听?”
段弋婷嗤笑,否认道:“哈哈哈,有些事情,不是只有偷听才会知道。”她示意元烬坐下好好聊聊。
“元公子无需紧张,只是我段某天生热情,乐于助人,得知你的疑问,特在此处等待为你解答而已。”
元烬自是不信她这套说辞,转身要走,段弋婷又怎会轻易放他离开。
“呵,还自称天道使者,”段弋婷摇摇头,继续说道:“像藜扶一族这么厚颜无耻之人,世间实属难寻啊。”
已迈下台阶的元烬听到这话,立即停下了脚步,迅速回头看向她,段弋婷见状,嘲弄地笑了笑,语气轻蔑,“元公子,坐吗?”
元烬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对于段氏一族的由来他是有所猜测,无论是他第一次凭空出现为姜惟挡剑,还是蚺鳞重生后禁地里多出一个他,段氏一族对此好似不以为奇。
“段少主有何指教,不妨直说。”
段弋婷微笑,“好,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想和你做笔交易,对于阿惟与你之间的恩怨我是如何得知这点,可以让元公子亲身体验一把,报酬便是请元公子把我族神树的晶石留下。”
元烬正要开口,被段弋婷打断:“元公子不用急于拒绝,这晶石本就是我族之物,元公子所举本就是不义之行为,物归原主是理所当然。至于与元公子交易,不过是看在阿惟的份上,为你解惑而已。”
“元公子若是想清楚了,明日子时,神殿见。”段弋婷说完便起身离开。
元烬看着段弋婷离去的身影心事重重,他卸力靠在柱子上。段氏禁地里发生的种种让他深埋心底的那颗怀疑的种子破土发芽,茁壮成长,长成了一棵苍天大树。他回忆里年少时的往事,族长那拙劣的谎言岂是漏洞百出便可形容的;所谓的拯救苍生,不过是一己私欲,这些年来他们不过是鸠占鹊巢,颠倒是非,溯加境的坍塌也不过是天道对藜扶的惩罚,灭亡是早已注定的结果。
他低头看向手腕上的那道绿色,神情变得柔和,他决定顺从自己的内心。
夜里,段氏神殿。
段弋婷倚坐在神像身旁,听到传来的脚步声,嘲弄地笑了。
元烬看着她微微点头,当是打个招呼,段弋婷从神像旁跳下,在地上按了什么机关,神殿中央的神像便往后移了点,露出下面的一个水潭,此时月色透过神殿上方的窗洞直射到水潭上,水面中央一圈涟漪向外散去,‘叮咚’一声,波荡的金光化作粉末消失在空气中。
段弋婷示意元烬看水面,元烬试探地问她:“段少主不先要晶石吗?”
“你一定会交出来的。”段弋婷挑眉,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元公子慢慢观看吧,我在外守候,绝不打扰,请便。”
语音落地,段弋婷已经走出了神殿,元烬望着那潭水面,却踟蹰不前,心生一股胆怯,他犹犹豫豫地挪到水面前,垂首看向水面便瞬间被水面所吸走。
神殿外的段弋婷似是感应到一样,回头看了一眼神殿内。
原本已经入睡的姜惟突然从床上惊醒,她感觉右手脉搏的跳动过于亢奋,以致于右手不受控制般地颤抖,窗外明亮的月光照在她的手腕上,可以清晰地看到那道绿色的长线再次变淡,她立即起身穿衣出门,未出院子便见顾望嵩倚靠在月洞门上,不远处坐在地上的沐风看到姜惟的到来立即站了起来,却踟躇不前,低着头站在原处用脚在地上拨动泥土。
顾望嵩瞥了一样沐风,暗叹一口气,只好上前先与姜惟打招呼,原本有些心急的姜惟见到三人,突然平静了,反而觉得自己刚刚的举动有些莫名,她自嘲地笑了一下,回过神来问三人怎么了?
沐风低着头装哑巴,顾望嵩一时没想好借口,倒是芊芊出面打圆场说,“月色正好,一起赏赏月吧。”
芊芊着人准备了些小菜过了,四人围坐在水池边的凉亭里,八目相对,一时无言。
沉默了许久的沐风终于开口了,“对不起,十一,都是我连累了你。”沐风至今还唤她十一,他为因自己贸然认亲而导致大家一起被困段家感到愧疚,也为父亲的掩瞒而感到生气,更为自己不被母亲所认而感到难过与失落。
姜惟早把他认亲那事给忘了,此时听他提起才想起,有些迷茫地看向顾望嵩,顾望嵩连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躲过姜惟的视线。沐风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发现二人的互动,低着头自顾自地诉说自己的伤心。
原来,当年沐风的爹沐笃峯外出游历来到滇西,与年轻的段珂相识相恋,浓情蜜意后两人有了沐风,沐笃峯为此入赘段氏,可当他住进段家后,才发现段氏是女性当家,男子地位低微,而且段珂不仅只有他一个小情人,只是那时候两人正处热恋,段珂对他兴趣正浓,沐笃峯虽有怨言,但看在段珂肚子的孩子份上有所收敛。
然而沐风的出现就打破了这虚假的平衡,沐风是男孩,不受宠,沐笃峯对此接受不了,开始无理取闹,渐渐地段珂对他也没兴趣。
被冷落的沐笃峯愈发憎恨段氏一族,为报复段珂,他偷偷潜入段氏神殿,想要毁了段氏供奉的神像,此举失败后,被段氏打断一条腿,且废掉武功和沐风一起被丢了出来。沐笃峯好面子,就编造谎言,说段珂是被家族逼迫,她们是被拆散的,他的腿也是因此才被段家打断的。导致沐风一直想去解救他的母亲,沐风离开星临阁时还偷偷带走了沐笃峯当年从神殿里顺出来的一段精致小巧的烛台,也正是沐风拿着这赃物去段氏认亲,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听完沐风的身世,姜惟无言以对,实在是不知该做何表情,只好一手撑着额头挡住半张脸,另一手慢腾腾地夹上一口小菜堵住自己的嘴巴。
幸好沐风深陷伤心难以自拨,借酒浇愁,撑着口气说完一切就醉倒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