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背上的女人04
白唐并不意外骆江海得知他的电话号码，但很意外骆江海竟然这么沉不住气。
看来这件事已经困扰他很久了。
捏着骆江海给的地址，七弯八拐，经历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后白唐终于到了目的地。
骆江海早已等在门口，见到人眼睛“噌”地一下就亮起来，匆匆迎上来：“白先生，这边请。”
这次他没有用“闾丘家”代称，老老实实叫了白唐的名字。
白唐没有在意称呼上的微妙变化，他眯起眼睛打量伫立在面前的小洋房，碧蓝的屋顶，三层小楼，虽是隆冬院里却一片绿意盎然。
即便有些微的出入，但白唐还是一眼认出这就是梦里所见的小洋房，美丽，精致，冰冷。
他装作没看到骆江海暗暗打量的眼神，问道：“这是骆先生平日里所居住的屋子？”
据他所知，骆江海名下有好几套房子，可这套房却并不在其中。
骆江海打着哈哈：“算是吧，每逢周末我都会来这里。”
俩人说话间，已经步入正厅。
一入屋子，屋门隔开阳光的炙热，温度骤降，白唐似有所觉，飞速环顾四周却没发现异样。旁边的骆江海无知无觉：“喝茶还是咖啡？”
白唐：“普通的白开水就行。”
待俩人在会客厅里入座，端着热茶的女佣才姗姗来迟。
“关于你说的看到的那个女人……”骆江海搓着手，舔了舔干裂的唇迫不及待问道，“能具体描述一下吗？”
白唐平静地直视他，直到把他看得背上冒汗，才悠悠开口：“骆先生出去谈生意的时候，也是这样张张嘴，就让别人自愿奉上你想要的的东西吗？”
“这……”骆江海有些迟疑，“你的意思是？”
“信息交换，很公平吧。”白唐说，“我所看到的东西会分毫不差告诉你，同时我也希望你能坦诚告诉我——”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以及，为何会邀请闾丘梨去明泉旅馆？”
听到他的问题，骆江海沉默下来，好半天才开口道：“既然白先生也有所求，我们不妨开诚布公，或许你的信息对我来说很有价值，但并不能解决我目前的困扰，就算我告诉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凝滞在青年的动作上。
白唐解开衬衣最顶端的纽扣，稍微往旁边一挑，露出修长脖颈间青黑的手印。
“那个女人缠上我了，我们现在是同盟，骆先生。”
房间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日光偏移，惨淡的光线透过窗楹照进房间，割裂出泾渭分明的分割线，骆江海落在阴翳中，神色晦暗不明。
白唐很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复。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眼下浮着青黑，蜡黄的脸上透着疲惫，显然这些天来被折磨得不轻。
他不会让他等很久的。他想。
果不其然，骆江海思忖半天后终于开口：“事实上，大约一个月前我开始觉得腰酸背痛，最开始我以为是久坐办公室造成的，没放在心上。”
“后来越来越严重，我便抽空去了趟医院，但根据检查结果来看，我的脊椎并没有任何问题。”
“直到后来，佣人吞吞吐吐地告诉我，我有时弯腰的姿势像是背了个人，我才恍然大悟——我可能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一个月前……当时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发生，比如你认识的人突发意外之类的？”白唐追问道。
“这个，”骆江海想到什么似的，脸色不大好看，“大概是没有吧。”
说到此处，他轻轻咳嗽一声看向白唐，暗示该他说了。
白唐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告诉了他看到的黑衣女人以及梦里的场景，末了问道：“关于这个女人，你有何猜想？”
“你是说，她很羡慕这座洋房？”骆江海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可能是我以前的追求者，她们贪慕虚荣，各个都掉进钱眼里。”
在白唐的追问下，他吞吞吐吐丢了几个名字出来。
骆江海闪烁其词的模样没有瞒过白唐的眼睛，他佯作不知，正打算旁敲侧击一些其他信息，却听见歇斯底里的女声从隔壁房间传来。
紧接着会客厅的门被敲响，女佣焦急地出现在门口：“骆先生，小姐的病又发了，你快去看看！”
“星辰的病最近不是稳定下来了吗？怎么会……”骆江海皱着眉站起身，匆促向门口走去。
走到一半，他遽然想起白唐，踯躅着开口：“白先生，事发突然，我们不如下次改个时间再谈？”
榨干价值的人没有继续合作的必要了。
白唐读出他深埋眼底的暗意，漫不经心地点头：“好。”
沙哑的女声还在继续嘶吼，吐露着含糊不清的词句，犹如困兽的咆哮。
走出房间的白唐看着骆江海急急地冲入隔壁，女佣也紧随其后。透过人群缝隙，隐隐有披头散发的女人正大张着嘴，涎水从嘴角流下，单薄的身子在狂乱地挥舞着，旁边几个护工正焦头烂额地按住她的手脚。
“沈小姐！沈小姐！”
“冷静一点！”
“镇定剂呢？今天她没有按时吃药吗？”
嘈杂混乱的人声中，只有骆江海显得比较稳重：“让星辰躺到床上去，你，去把药拿来。”处理过多次类似情形的经验让他迅速做出判断，有条不紊地指挥人行动起来。
等到女人被灌了药情绪稳定下来，他才翩翩然坐到病床旁：“星辰，是我。”
女人的眼珠在眼眶里转动半分，艰难地看向骆江海。
骆江海有瞬间的停顿，但他很快掩饰过去，拉起她形如枯槁的手，“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女人的表情逐渐缓和下来，她直勾勾地盯着骆江海的眼睛，眨也不眨。
“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去看花，”骆江海露出一丝笑意，“你不是最喜欢花吗？春天就快到了，我们去石妥山看花，好吗？”
“嗯，”女人点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啊啊几声，“院子……”
“院子里已经按照你的心意埋下种子，”骆江海拍拍她的手安抚道，“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病。”
他说得情深意切，眼里满是宠溺，饶是旁人看了也会感慨一句恩爱无比。
白唐移开视线，脑海里却浮现出地下停车场的一幕，眼里流露出讽刺。
作为沈氏集团唯一的掌上明珠，沈星辰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追求者不胜枚举。可她为何偏偏选择了骆江海？
——只有骆江海忍受得了她的病。
沈星辰是个偏执狂。
她不允许任何事超出她掌控的范围，恋人的行程去向、吃什么做什么见了什么人，包括一举一动必须在她眼皮子底下，监视监听都是家常便饭。
骆江海熬过了一波又一波的人，最终得到待在她身边的权利。
不过以现在的模样看来，就算骆江海在外面花天酒地，恐怕她也是心余力拙了。
白唐没有再继续想下去，悠然走到院外，他一边回忆着梦中的场景，一边弯下腰绕着篱笆走。
在他绕了三圈终于找到位置后，他缓缓直起腰抬头望去，想要看清梦里的女人的视角时，却愣在原地。
以他的视角看去，不偏不倚，有一黑黢黢的幽暗窗口映在雪白的墙壁上。
——那是沈星辰房间的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