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过年与抓贼
这顿饭之后本来在长风镖局存在感极低的迎春，一下子成了受欢迎的对象。现在走到哪都有人主动跟她打招呼了，比如看到迎春去后院菜窖里拿了两颗白菜，立刻就有人凑过去问道：“迎春姑娘这是又准备做什么好吃的啊？”
或者：“迎春妹妹，你昨天做的那道水煮牛肉实在是太好了，连里头配着的白菜都好吃的紧，今天是还打算做那个吗？”
迎春一边笑着跟大家打招呼，一边慢慢的往回走。这正是她想要的，自从到了长风镖局，或者说自从出了贾府她就没有真正放松过，虽然中间靠着柳湘莲轻松了一些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须赶紧立起来。
柳湘莲把自己托付给长风镖局，陈镖头也对自己释放了善意，可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她从贾家本就没有带出太多的银钱，中间搭救绣橘又损失了一大笔。俗话说坐吃山空，更不必说她现在顶多也就剩个小土丘，她需想个法子挣钱养活自己。想法是好的但具体要怎样做，她一时也想不出个头绪。
直到看到辣椒的那一刻，她忽然灵机一动觉得或许自己的机会来了。所以她才一改低调，大张旗鼓的折腾起各色美食来。一来可以拉进自己和众人的关系，吃人嘴短这句话到哪都没错的。二来提前练练手艺，为了将来到边城开个小饭馆做准备，她想有了手艺不管到哪都可以安身立命了。现在看来这步棋是走对了。
日子过得极快今天已经是大年三十了，镖局里人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七八个实在无处可去的人。镖局里本来雇了人做饭，但是过了腊月二十六，就放假回家了，要等十五之后才回来。
本来往年都是轮流安排做饭的，但是吃了迎春做的饭，谁还愿意再吃或咸的要死，或糊了或夹生的饭菜呢？是以这个重担就被迎春接了过来，陈镖头不好意思使唤迎春一个人，指了李三赵四给她打下手。
这里的年夜饭是从中午开始准备，晚上吃喝完之后大家聚在一起，边守岁边包饺子，一直到过了子时，饺子下锅，吃过之后方可回房歇息。
迎春算了算人数，然后觉得准备十个大菜，包上两种馅料的饺子应该足够了。她拿着大白菜一边往厨房走一边思索着晚上的菜单，冷不防李三从斜侧里窜出来，差点跟迎春撞到一起。迎春哎呀一声手里的大白菜掉落到地上，又滚了好几下才停住。
李三也没好多少，也许是衣袖里的荷包坏了，稀里哗啦的散落出一大堆铜钱。他慌里慌张的蹲在地上，把铜钱一个一个往手里捡。
迎春好好走在路上猛地被他一下，又差点摔倒，见他连声歉意也没有，心里就有点不高兴。本想不理他直接走好了，但是看他那副紧张的样子，好像掉在地上的不是铜钱，而是什么难得的宝贝一样。
又听说他是个孤儿，想着也许攒几文钱不容易，便蹲下身打算帮他一起捡。谁料刚捡了两个，李三忽然推了她一把：“别碰。”
迎春也生气了，这人怎么回事，跟在自己后边蹭吃的时候，一口一个妹妹叫得亲热，现在却这么一副模样。
她二话不说捞起地上的白菜，瞪了李三一眼，转身进了厨房。迎春心里堵得慌，拿着刀跟案板上的一块牛肉玩命，双刀翻飞剁的叮当乱响。
或许李三也在闹脾气，整个下午都没见他再来厨房帮忙，全凭赵四和迎春两个人整治出了一大桌子的饭菜。
到吃饭的时候众人围坐一团，才发现李三不见了，大家在镖局附近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他的影子。
陈大鹏问赵四：“你们两时常在一起作耍，可知道他平时都有什么去处。”赵四几个人说：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全未曾寻到赵四。
有人说：这大年夜的，人人都家去过年了，哪还有人会出去闲逛呢，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正议论着李三从外面晃晃悠悠的回来了，进门见大家都盯着他，问他干嘛去了。他赶忙笑着告饶：“我开饭前忽然想陈镖头最爱梨花白了，不成想早上竟然忘了去买，这才匆匆出去了，不成想倒叫大家为我忧心，真真是该打，一会儿定要自罚三杯才好。”
赵四有心打个圆场，笑骂道：“我看你小子是想骗酒喝吧！”众人哄得一声具都笑了起来。陈大鹏招呼大家：“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就赶紧坐下吃饭吧，今日辛苦迎春妹子跟小四了，你们两人定要好好喝上一杯才是。”
迎春看李三一眼，又联想到早上的异常，总觉得他的解释有点牵强。不过众人都没有质疑，她一个外人更不好说什么了。
陈大鹏说罢众人一起举杯，一时间言笑晏晏欢聚一堂。陈大鹏有些感慨的说：“好些年没有这般热闹了，往年做饭的李老头一走，我们都是有的没的随便对付一口，饺子更是不会包的，今年托了柳二弟和迎春妹子的福，咱们也过上个齐整年。”
大过年的有家可归的早就走了，剩下的都是孤家寡人，众人听了这话一时心有戚戚，陈大鹏打了自己一巴掌，说道：“大过年说这些有的没的，我真是该打，大家莫要跟我计较，来，咱们继续喝！”
迎春不胜酒力，吃好了饭，早早下了桌，自行出去溜达。夜静风清，随着风声偶尔飘来些许饭菜的香味和朦胧的欢笑之声，见或夹杂着几声鞭炮响起或者一两个烟火在空中散开。
迎春回房披了件斗篷，打开门走到长街口处，远远近近的红色灯笼增添了许多节日氛围。在这热闹团聚的日子，越发衬得独自站在街口的迎春，形影单只甚是可怜了。
除去了刚到异域时空的不适，迎春依然不喜欢这里。她怀念那个连呼吸都比这里自在几分的现代都市，连之前十分厌恶的带着尾气和雾霾气味的空气，都让她觉得比这里的空气更亲切些。
“哎！”迎春长叹一声也许再也回不去了吧？无数次在梦里回到现代，无数次梦中醒来哭湿了枕头，到后来连梦也不再做了。
她怅然的转身慢慢往回走。算了，想得太多容易累，还是好好回去包饺子吧，看那些人的样子恐怕一时半会也下不来酒桌。
她推门而入，发现李三正在厨房里头剁白菜。看见迎春进来，他笑着说：“迎春妹妹，你刚刚去哪了，这大晚上的莫要一个人乱走，虽说咱们凌州城太平，但是每逢年节总是有一二被拐走的姑娘小孩儿。”
迎春见他笑的一脸自然，仿佛全然不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迎春略微僵硬的扯了扯自己的嘴角：“知道了。”绕过李三，找了个瓷盆开始和面。
李三一边剁馅一边跟迎春东拉西扯的，最后说道今天的事：“我当时路走的急了，撞了妹妹，当时又财迷的光顾着捡钱了。妹妹好心帮我，我还要不识好歹，现在想着真是后悔极了。妹妹可千万莫要跟我一般见识，若是妹妹心里气不过就是打我几下子出气也使得的。”说罢可怜兮兮的望着迎春
迎春见他如此说，虽觉得这李三今天实在古怪，可也不好再端着，便说：“看你说的，已经过去的事我早不记得了，李三哥你又何必再提呢？”
李三听了这话喜道：“妹妹这话就是不生我的气了！”迎春笑笑，将和好的面放在盆里醒发，然后走过去道：“李三哥这白菜剁好你就放那吧，我待会调好馅在喊你过来咱们一起包。”
两个人各让了一步，这件小小的冲突还没有泛起一些浪花就又消下去了。
过年的日子总是十分悠闲，迎春闲着没事便和小圆四处闲逛，这一日又换了个庙会来逛。经过了最初疯狂买买买的阶段，迎春现在已经对庙会上这些小玩意有一点免疫力了，是以今天两个人并没买什么，只是一人举着一串糖葫芦四处闲逛。
因着过年迎春今天打扮十分娇俏：姜黄色掐白芽边的交领上襦，配着豆青色绣着柳叶纹样的下裙，梳了个垂髫分梢髻，再带上一两朵珠花点缀，活脱脱一个小美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小圆羡慕的说：“迎春姐姐你真是好相貌，你看你这皮肤白嫩的，就像那刚剥了壳的鸡蛋一样。我看这庙会上就没有几个人能比得过你去。”
女人不管多大年纪都是一样的喜欢听别人夸她漂亮。迎春自然也不例外，她一面谦虚一面心里乐的甜滋滋的。
才因自己是个美人而高兴了一会儿的迎春，转身就看到了另一个美人。只见他身高八尺，面如冠玉，行走间举手投足俱是大家风范，身着银白色绣暗纹的广绣圆领袍子，头戴玉冠腰束着牙白色绣金线的腰带。面上淡淡的没有表情只余一双深邃乌沉美目分外引人关注。
迎春只觉得像是有个镜头将周遭之人俱虚化了，满街的光彩都聚焦在他一身，迎春心中叹了口气真是帅得一塌糊涂，也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妖孽。
正出神的望着对方步步走近，就见那人身后突然伸出只手来，指尖夹着个物件，一把抓住这人悬在腰上的荷包，腕上巧劲一使，指间之物就割断了挂绳取了荷包去。
这个举动瞬间激发了迎春抓贼的本能，她大喊一声：“抓小偷。”然后拎起裙子几步就冲了过去。那男子置若罔闻，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反倒是小偷被一语叫破，一转身冲进了旁边一条小巷子。迎春拔腿就去追，只是人群太绸密，她压根跑不起来，抬眼一看，这窃贼须臾就不见了人影。
直到这时那男子似乎才醒悟自己被偷了，迎春没好气看了他一眼：真笨！然后又意识到自己狗拿耗子，尴尬的连忙道歉。
那人却不以为意，淡淡的看着迎春没有说话，一个小厮挤了过来：“爷怎么小的付钱的一会儿功夫，您就走了，这庙会人多走散了可不好找，咦，爷您的荷包怎么没了？”
那男子说：“被偷了，还是这位姑娘提醒了我。”迎春脸一红，提醒也是白提醒，东西也没找回来，反倒是自己骂人家笨来着。
那小厮倒是客气的很，一点也不像贾府的家奴那般仗势，客气的对着迎春道谢，迎春还在为自己那一声真笨心虚，快步拉着小圆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