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山重水复
系统声音响起的同时，云与绯看见眼前闪电状白光中，漂浮着一行黑色简体字：
【新手引导进行中，倒计时10：00】，她眨眼时，倒计时已经走了两秒，还剩九分多钟。
云与绯没来得及思考这是什么意思，就听见系统催促的声音：
“宿主快，快对男主笑！听我的！让他爱上你，迷恋你，对你爱得死去活来！让他当你的舔狗，这一世，宿主您一定能摆脱上一世的悲惨结局！”
云与绯试着将目光从眼前的“闪电”上移开，再度看向唐皓天的方向，他头上竟出现两个巨大的金色字体：
——男主。
这两个字闪着刺眼的金光，还随着系统的催促声不断放大缩小，就算隔着很远一段距离，云与绯都能清楚地看见。
唐皓天挠着脑袋，半弯下腰，似乎很是关切地问：“师妹，刚才那一道天雷……你没事儿吧？”
“宿主快笑啊！”系统的声音听得人耳朵疼。
云与绯看着唐皓天，唇角浅浅翘起一些，清丽漂亮又有些孱弱的小脸上勾起一抹浅笑，眉眼也微微弯起。
“没事儿。”
她像系统说的那样笑了，跪在雪中的纤弱少女像随时可能被折断的菟丝花一般柔弱，笑起来却没有半分系统要求的“柔弱”、“温婉”，只让人觉得凉，凉到心底。
唐皓天挠着脑袋的手僵硬片刻，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一步，躲到掌门身后。
掌门竟也下意识想退，反应过来后，本就满是愤怒的脸上一片青黑，气得脸都变形了，怒吼震天：
“云与绯！你笑什么！”
身后人群中也响起讨论声：“是啊，她还有脸笑？”
“怕不是被雷劈傻了。”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啧啧啧……”
系统的声音明显变得弱弱的：“不是，宿主……您这笑得……怎么怪怪的？”
云与绯无视系统的声音，既然看不到躲后边的唐皓天了，便仰头看满面怒容的掌门。
“云与绯，我最后问一遍，你知不知罪！”掌门威势扩散开来，远处松树上有积雪落下，金丹后期的威压弄得云与绯全身骨头都在疼，几乎抬不起头。
云与绯咬了咬牙，深吸口气，强忍着疼痛的感觉，死死盯着掌门。
掌门手中多了一根黑色戒尺，云与绯根据原主的记忆，认出这是龙传山戒律堂的宝物“戒心尺”，打在修真者身上直击灵府。云与绯本就重伤，虚弱地在雪中跪了一天，又刚刚被雷劈，要是挨上一尺子，恐怕会直接晕过去。
“云与绯，你若再冥顽不灵死不认罪，我便只能动用戒心尺，以示惩戒！”
如果不是身体疼得要命，云与绯几乎要忍不住翻个白眼。
——至于吗？
原文里，原主被污蔑后，也不过按照门规被挑了手筋罚跪三天。可她一穿越过来，不仅被雷劈了，掌门还一上来就要逼她认罪，连戒心尺都用上了，这至于吗？
云与绯刚才接收原主的记忆，又回想起原文内容时，就下意识觉得有点不对。但当时她脑子里有点混乱，一时没抓住那丝不对劲的感觉。
这时再回想起来，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就很明显了。
原主是最废物的五灵根不假，但原主修为的确到了筑基后期，只差一点儿就能结丹。原主平时行事低调，没有透露过自己的修为，直到宗门大比上才露出锋芒，和魔修打成平手。
当时和她一队整整七个人呢，难道都没看见她出手？那些人呢？还有被原主救下的女主柳晓玥呢？
怎么从原主醒来后，就凭空消失了？
“何罪之有？”云与绯稍稍整理思路，直视掌门的眼睛，语气幽幽，声音清亮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在宗门大比上发现魔修，没有及时上报是因为我和他缠斗起来，没能分心，当时在场的七名同门都能为我作证。说起来……没有及时上报的，应该是他们才对吧？掌门大人。”
少女漆黑澄澈的眸子，仿若看不见底的寒潭，竟让掌门差点不敢直视。
面对云与绯的质问，掌门一时说不出话来，一直在不远处旁观的戒律堂堂主飘然而至，落在云与绯身前。
原文中的龙传山只是一个小副本，对掌门和戒律堂堂主的描述都不多。云与绯只能从原主的记忆中，勉强提取出这两人的行事风格是什么样的。
龙传山掌门暴躁易怒，好大喜功，是个情绪非常容易被煽动的蠢货。他能在龙传山这个小宗门当上掌门，全靠一身金丹期的修为。
而戒律堂堂主则是完全相反的类型，冷静阴鸷，寡言少语，动作时给人阴恻恻的恐惧感。比起掌门，龙传山的弟子还是更怕这位总是行走在黑暗中、执掌戒律的堂主一些。
云与绯的眉头挑了挑，纤细的脊背挺得更直了些。
“那七名弟子惊吓过度，现在还在昏迷，由我戒律堂照顾。”堂主叹口气道，“尤其是晓玥，神魂不宁，不知多久才能醒来。”
柳晓玥，《仙途长路》一书的第一女主角，龙传山掌门的关门弟子，唐皓天目前唯一的心上人。
果然堂主话音一落，唐皓天立马关切向不远处房屋的方向望去，掌门眼中更是再度燃起怒火：“云与绯——！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没有及时上报，晓玥她怎么会神魂受损！今天这一尺，我是非打你不可了！”
唐皓天回过神来，虚虚地挡住掌门的手臂，焦急对云与绯说：“师妹，你就认错吧，只要你认错，偷学剑法的事我就不追究。等柳师妹醒来，你再去给她道个歉，这事儿就算完了，何必在这儿受皮肉之苦呢？”
云与绯差点没冷笑出声。
柳晓玥不过神魂受惊昏迷过去，而原主为了救她遍体鳞伤，在其他人眼里，竟然还是原主的错？还要她去道歉——？
云与绯没再看掌门，而是看向戒律堂堂主：“堂主方才的意思是，只要我救下的那些人一日不醒，我就一日无法证明是我拖住魔修，救了他们的命？”
堂主阴沉沉地垂眸，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
掌门气得就要把戒心尺抽下来，被唐皓天拦住了。
“我明白了。”云与绯轻笑一声。
戒律堂中那几个弟子是真的没醒吗？就算他们醒了，又真的会为她作证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眼前这些人，掌门、堂主、唐皓天，直接认定了她就是魔修一事的罪魁祸首，无论她怎样辩解，拿出什么样的证据，他们都不会相信她。
是因为《仙途长路》剧情要求吗？云与绯看过不少晋江穿书文，心里立马有了猜测。
可问题是，原文里也没有这一段啊……
小说原文里，对她这个炮灰女配的所有描写加起来，都不到一千字。
系统的【新手引导期】还剩6分钟。
云与绯分心去听系统声嘶力竭的催促声：
“宿主快低头认错啊！只要你低头，男主就会心疼你，就会真心替你求情……”
“你也知道他现在不是在真心求情啊。”云与绯讽刺地对系统说。
系统心虚道：“虽然男主现在不是真心，但宿主您只要听我的，跟着我的安排走，男主他迟早会对您死心塌地的……！”
“闭嘴。”云与绯懒得再陪系统叨叨，迅速思考起别的对策。
没法证明是自己救人，和魔修打成平手一事，就当是剧情需要好了。那偷学剑法呢？还有原主筑基后期的实力，这个总能证明了吧？云与绯融合了原主的记忆，自然也记得原主悟出来的剑意是什么样的。
记忆中，昨天掌门和堂主压根儿没给她证明的机会，就直接挑断她的手筋，封了她的灵力，要她跪在御剑台三天三夜。
而接下来，按照原文内容，原主跪完三天，灵根就毁了，哪儿有证明实力的机会？
至于剑法，原主的手筋断了，又怎么握剑！
对于修真者而言，挑断手筋不过是众多惩罚中最轻的一向，只要灵府中有灵力存在，别说断手筋了，断手断脚都能恢复。可是对没有灵力的普通人而言，断了就是断了。
而且云与绯试着动了动手，手指还能活动，没有明显痛感，但稍稍一动就无力颤得厉害。显然修真界的“手筋”和现代医学中肌腱不是一个概念，更像是手上神经出了问题，就算在云与绯生活的现代，通过手术治疗后都可能有后遗症，更何况外科手术知识并不发达的古代。
云与绯瞳孔微微缩小，脊背挺直，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灵根……原主的灵根是在罚跪三天后毁掉的……那现在呢？
修真者可以操控神识，探查灵府中的状况，这并不难，就连练气期的小修士都可以做到。云与绯心念一动，就在原主的记忆中找到了方法。
云与绯神识内敛，立刻往灵府和身体经络中探，却什么感觉都没有。别说探查灵府了，她甚至连神识都感知不到。
她只本能地察觉到，灵府中灵根存在的地方，此时正一片狼藉、焦黑。
……她的灵根已经毁了。
刚才那一道从天而降的闪电，直接劈毁了她的灵根。
而那道闪电留在她的左眼中，化作系统。白光界面上，浮现出的【新手引导进行中】，倒计时还剩3分钟。
云与绯咬着舌尖，忽然感觉彻骨地冷。
别人穿书都穿什么恶毒女配，绝美女主，反派大boss，她倒好，一来就穿成工具人舔狗女配——
被同门污蔑，被宗门厌弃，没有人相信她，灵根毁了，手筋断了。除了像系统说的那样，依附男主，好像还真没什么别的路可走。
……什么地狱难度开局。
系统还在不停叨叨什么“追妻火葬场”，让她讨好男主，攻略男主，最后让男主爱上她。
“啧。”云与绯舌尖被她咬破，微弱的刺痛感伴随着腥锈味，在口腔中扩散开。
死不认错，在御剑台上倔强地跪上三天三夜，还是像系统说的那样攻略男主？
她都不选。
云与绯选第三个选项。
“唐皓天，扶我一下。”云与绯轻轻开口，声音因为疼痛和虚弱，显得有些中气不足，她说话时的神态却如习惯了发号施令的上位者，以至于唐皓天还没反应过来，就本能地朝她伸手：
“啊？哦，好……”
唐皓天怔怔的。
云与绯握住他的手臂，借住着他的支撑颤抖起身。
云与绯这时才确切地认识到，这具身体的状态有多糟糕，她几乎控制不住手腕手指的动作，两边手臂虚弱无力地颤着，起身时衣裙下的伤口裂开似的疼，双腿麻木地几乎动不了。
“借一下你的剑。”云与绯拎起挂在唐皓天腰间的一把焦黑色烧火棍，用力杵在地上。
和众多古早男频主角一样，唐皓天的烧火棍当然不可能是普通烧火棍，这是一把被封印的名剑，青阳剑。剑灵是美艳漂亮的御姐，当然也是唐皓天后宫之一。
不过在这时，没有人知道这把不起眼的烧火棍是一把剑，还是一把绝世名剑。
唐皓天还有点愣，似乎没听见云与绯对烧火棍的称呼。
云与绯一手紧握着唐皓天的手臂，一手杵着烧火棍，终于缓缓站了起来。
起身时，有雪从她身上落下。
十五岁的少女还没有完全长开，身姿也是娇小脆弱的，她比唐皓天矮了一个脑袋，更没有唐皓天身上一缕缕壮实的肌肉。
唐皓天本能地感觉，自己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将眼前虚弱的少女抱进怀中的，就像抱柳晓玥一样。
可是他却不敢伸手。
甚至有点不敢垂眸看一眼少女的表情，只照她的要求杵着手，微微低头，一动不动，犹如王女裙下最忠实的仆从。
云与绯只缓了片刻，便忍着浑身上下剧烈的疼，站直身子，如风雪中挺立的松。她放开唐皓天的手臂，把烧火棍扔给他：“好了。”
“嗯……”唐皓天下意识后退一步，脑海里后知后觉涌起一股被看轻的愤怒情绪，阴鸷地皱了下眉。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皱眉的同时，他的耳根在微微发烫。
紧接着，唐皓天心里愤怒的情绪立马消散了，因为云与绯仰头看着他，认真对他说了一句：
“谢谢。”
少女的声音很冷，眸中是他看不透的淡漠情绪，眸底深处似乎还有毫不掩饰的杀意，唐皓天没看到。他只觉得心里翻涌起一丝复杂、微妙、难以言明的感觉，心跳忽然很快。
“云师妹……”唐皓天张口，想再度劝云与绯乖乖认错，偷学剑法的事他绝不追究，柳晓玥那边他也可以替她原谅。
可云与绯没有给她说出口的机会，她的目光已经漫不经心从他身上移开，落在一旁掌门身上：
“既然无论我认不认罪，你们都认定了我有罪，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掌门大人。”
掌门气得发狂，戒尺直指云与绯眉心：“云与绯，你不认错就算了，还敢不顾门规！好，好，你很好，就算唐皓天为你求情，我这一尺也非打到你身上不可！以示惩戒！”
恐怖的威压下，云与绯闭起眼，表情微微扭曲，却硬撑着，身形半点儿没动。
“易掌门，”云与绯直接喊了掌门的姓，语气生疏，“你用门规罚我，前提是，我得是龙传山的弟子。”
“你什么意思？”掌门怒道。
云与绯忍过威压，睁眼，一字一顿认真道：“易掌门，王堂主，今日御剑台天雷为证，从今以后，我云与绯与龙传山诸位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她选第三个选项。
离开龙传山，远离唐皓天，想办法修复灵根，积蓄实力，以后再回来报仇——
不论是挑手筋，毁灵根，被污蔑，以及原文中原主的性命之仇。
一件一件，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