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
砰地一声枪响, 让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开枪的这个人身上。
子弹的速度极快，甚至让人看不清命中了什么地方，只见在晚宴上出尽了风头的海伦女士紧跟着小丑一起被冲击力向后击倒, 直接从破碎的落地窗里朝外跌落, 而特洛伊毫不犹豫地向前抢上几步，紧跟着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与此同时, 最初就设置在会场当中开始充能的催眠弹终于蓄能完毕，开始在整个大厅之内发挥作用。
魔力强化, 双腿。
迅速的下坠过程当中, 冷冽的夜风掠过耳畔。
一枚炼金术产品的催眠弹足够从精神层面上瓦解绝大多数人的意志, 尤其是今晚大多数人都处在精神紧张状态，就显得尤为事半功倍。
特洛伊没指望自己能直接干掉他们全部, 但只要削减掉这些蒙面人中大部分的战力，就有希望支撑到救援来到。
小丑在坠落过程中拼命挣扎, 似乎是想要攀住墙壁, 但魔偶的位置和他贴得极近，几次三番地打断了对方的做法。
但几秒钟混乱的搏击足够让一个和蝙蝠侠交锋过数次的老油条做出反应，他在空中扼住了对方的脖子, 翻转身躯，在坠地的过程中让魔偶率先着地, 为他做了缓冲。
一声闷响, 魔偶直坠在地上，挣扎了两下, 不动了。
特洛伊不觉得意外，这具躯体至少受了四处枪伤外加一发魔弹, 还有高空坠落的冲击伤, 靠鸟类的心脏和一块临时雕琢的铅芯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给面子, 但大概普通人看来，这像是一个漂亮女人的当场暴毙。
特洛伊紧跟着从半空当中跳下来，膝盖以下的魔术回路骤然大亮又暗淡下来，轻轻做了缓冲，仿佛是从高墙上坠落的猫科动物一般，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炸弹的控制装置就是小丑的那根手杖，特洛伊空出一只手扶了扶眼镜，多给这件魔术礼装注入了一个单位的魔力。说真的，这地方的事故发生率也太高了些，特洛伊边在心里抱怨边警惕四周，当初在网上看到的评价果然没错，韦恩先生能把公司本部一直牢牢扎在这里，显然是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这片奇怪的土地爱得深沉。
所谓哥谭大舞台，有命你就来[1]，不外如此。
但特洛伊对哥谭并没有什么爱意，如果可以的话，作为一个打工人他更想撺掇布鲁斯开家安全点的分公司。
他持着枪，一步一步逼近了从地面上站起来的小丑。
对方并不惧怕那枪口，看了魔偶一眼，甚至嘴角的弧度更甚：“哈，那是你女朋友？真是感天动地的爱情——可惜她死了。”
“哦，死就死了。”
特洛伊随口回答，不过是他半个月的工资，虽然确实有点肉痛，但和一大群人的命比起来，肉痛的程度非常有限。
小丑：“……”
纵使是他都沉默了一秒。
“哈、哈……这个说法一点也不有趣，那个女人知道你是这样的一个人吗？能够毫不犹豫地射杀自己的女伴？”
“应该还是蛮清楚的。”
毕竟那就是他自己。
“我讨厌你。”
小丑则看上去百无聊赖：“你这个人真没意思。”
“随便您怎么说，先生，请离开那根手杖，不然我立刻就会开枪——我想您应该不会再怀疑我说的立刻就会开枪是什么意思了。”
特洛伊回答：“您也够糟糕的，我原本都打算在韦恩集团当一辈子工程师了——这可是好不容易定下来的工作规划，托您的福，说不定我又会被辞退。”
他忍不住想多抱怨两句。
“你知道吗？被开除，重新找工作，面对一个陌生的新环境和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职场以及不知道什么样子的老板，工作加不加班，工作难度大不大，还有薪资水平和社交关系……你的那场直播可能会将一切都化作泡影。”
特洛伊皱的眉头，虽说他大多数时候都算是个脾气不错的人，但无论什么人在这种时候都会有些生气。
“所以呢，你要因为这些抱怨而杀了我吗？”
小丑问。
他已经脱离了危险，现在场上只有他们两个活人——外加一具因为震荡而接触不良暂时不维修就没法使用的魔偶，也就是说，按照哥谭法律，如果当场将小丑枪杀的话，他自己也不能说完全脱离干系。
当然，作为这次宴会的受害者，特洛伊的立场确实更好下手一些……
特洛伊没有立即回答，对方一副精神不太正常的模样，让他十分怀疑这人是蒸发了一部分理性，换取了什么别的稀奇古怪的东西。
就在这时，从建筑物的阴影当中，一个埋伏在附近的蒙面匪徒猛然冲出来，举着枪扫射出连串的子弹，追看特洛伊的动作射击过去。作为魔术师的特洛伊对视线非常敏感，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做出了规避的动作，但也因此失去了对小丑的锁定。
对方立即后撤，特洛伊想要追上去，却又被人从身后缠上，不得已陷入了近身搏击。几乎是同一时间，黑色的披风从天而降，蝙蝠侠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手臂上还带着明显的血腥味儿，毫不犹豫地冲着小丑冲去。
这让小丑显得精神一震，连挨打都比之前亢奋。
特洛伊：“……”
你们这些人多多少少沾点毛病。
“您受伤了？”
他问，蝙蝠侠身上带着忽略不掉的血腥味儿。
“……在你释放那个催眠瓦斯的时候我刚刚赶到现场。”
蝙蝠侠沉默了一下，还是解释道，虽然声调还是一如既往地低沉平静，但特洛伊硬是从中听出了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
特洛伊：“……”
那可真是抱歉……不对！他绷圆眼睛，一反手用被魔力强化过的手臂施展关节技，一边和敌人扭打在一起一边震惊：“那个是直接施加在灵魂层面上的催眠弹，你是怎么到现在都保持清醒的？”
蝙蝠侠没有回应，特洛伊觉得这人可能更生气了，证据就是揍小丑的力度都陡然增加了许多。不管怎么说，蝙蝠侠身上有伤，大概是用疼痛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特洛伊当即判断不能久战，毫不犹豫地将剩余的回路悉数点亮。
湛青色的回路透出领口，从脖子一路蔓延到两颊，他接连用着魔弹配合肌肉强化干掉了那个杂兵，再次启动那把特殊的武器，手枪的枪口鳄裂开，露出透着魔力辉光的内膛。
蝙蝠侠按住小丑，用沙哑的声音警告：“你现在不能杀他。”
“劳驾，您在说什么？”
特洛伊问，并没有放下枪。
“弗雷因，你不能杀他，你不能就在这种地方背上案底。”
蝙蝠侠用沙哑的声音说道，直接点出了他的姓氏。
这也不奇怪，特洛伊不觉得哥谭的黑暗骑士会对他毫无了解，换位思考一下，他肯定也会或多或少收集一点给自己制作礼装的工匠的情报。
“虽然这个时候抱怨有点多余，但您要是早点赶来就好了。”
特洛伊说：“今天的意外实在有点多，我要是被韦恩先生辞退了，那起码有百分之五十是您的锅。”
蝙蝠侠：“……”
是百分之百，毕竟你这话说得就很难让人不针对，不过他是肯定不会因为这种理由去辞离一个已经展示过天赋的工程师的。
他只是沉默地注视着特洛伊手里的那把枪。
小丑虽然被摁住了脖子，但还是倒在地上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蝙蝠侠没办法杀他，而阿卡姆精神病院对他来说就像自家后院，这里人才又多，说话又好听，他超喜欢在里面的，而且越狱对他们这群人来说实属家常便饭。
“我知道，如果在这个地方杀了他，法律上会有很多麻烦的吧。”
特洛伊突然开口：“而且作为员工也会让韦恩先生感到难办的。”
实际上，他今天一晚上在摄像机镜头下的做法已经过于出格了，谁也不知道会发酵成什么样子，但当时现场那么多条人命，即便是作为魔术师的特洛伊，选择的权利也并没有多宽泛——不外乎就是勉强自保，或者拼力一搏。
“反正本身就是做给你用的东西，正好趁着今天展示一下吧。”
特洛伊叹了口气，这可真不是个产品展示的好时机，他连t都没做：“不会死人，不会留下明显外伤痕迹，能够有效地控制敌人的行动，最大的缺点就是子弹比较难造。”
精算完毕，解析完毕。
礼装装填，咒锥。
砰地一声，子弹应声出镗，正中小丑的身子，对方登即痛苦地蜷缩起来，身上没有明显外伤，就连子弹本身都已经消失不见。
“冲击弹，催眠弹，还有痛觉弹，目前就只做了这三种类别，不过催眠弹要冷却很久才能用一发。”
特洛伊阖上保险，伸手去捡那根被丢到一旁的手杖：“不枉我把收集器放在哥谭医院的妇产科两个晚上，当天还碰上了一个阑尾炎的急诊，这种礼装……不，子弹的效果是能够把预先记录下来的痛觉翻上三倍。”
痛觉弹，顾名思义，让您体验比生孩子还要剧烈的疼痛，完美符合蝙蝠侠的用户需求。
小丑：“…………”
确实很疼，模拟得非常逼真，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助产士就在旁边努力接生的错觉。
然而他旁边只有蝙蝠侠。
小丑终于露出了今晚最狰狞的表情：“特洛伊·弗雷因，我下次一定要杀了你！！”
那一刻，就连蝙蝠侠都沉默了一下，他看着小丑下意识捂住副部的姿势，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生孩子据说是十级疼痛，而如果把这个十级疼痛乘三倍，谁也想象不出来将会是怎样的用户体验。
就像每一个故事当中描述的那样，警笛的声音正在由远及近。
“抱歉，是在这种时候把做好的成品交给你。”
特洛伊转过头，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着这位哥谭市的黑暗骑士，对方只露出一小截下颌，紧抿着嘴，表情严肃保持着缄默：“毕竟是我比较冒进……能试着修蝙蝠车其实还挺有意思的，卢修斯先生的设计非常经典，能够接手这样的项目，我感到非常荣幸。”
他走动几步，伸手放在倒在地上的魔偶胸口，从自动开裂的胸腔当中取出了一块拳头大小，雕纹复杂的铅芯。那块炉心几乎是一取出来就碎成了两瓣，断面光洁圆整，像是一件精致的后现代艺术品。
黑框眼镜的镜片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夜色当中一闪而过。
从来都没什么表情的蝙蝠侠看上去似乎终于有些动容，他注视着对方伸出手，蓝色的魔力痕迹透出袖子，一点点蔓延到指尖，那根小丑的手杖被从地上捡了起来。
在高速思考和思维分隔的作用之下，海量的信息汇聚入脑海，分门别类地演算，又迅速消化。
那根手杖以不正常的熟练程度被拆解开，很快分割成几个零部件。特洛伊熟稔地在密密麻麻的走线当中找出顺序，将那些线路捻断，又将倒计时信号器重置。
“剩下的交给专业的人去排雷就好，等警察到了以后可以先叫醒他。”
特洛伊说，他对着蝙蝠侠再次把炸弹的布置位置重复了一遍：“我猜韦恩先生现在已经睡着了，他之前就一直想离开……但整栋建筑物里只有他那个位置是不受到睡眠但干扰的，唉，当时我又不方便解释。”
蝙蝠侠：“…………”
“——当英雄果然不容易啊，只一次就要吓死了。”
他摸了摸自己还在作痛的下颌，魔力的亏空让浑身上下都带来疲惫感：“到最后还给韦恩先生丢下了这么大的烂摊子。”
“你要辞职？”
蝙蝠侠突然问。
“——不然，刚刚那个不是已经全程在直播了吗？”
特洛伊伸手指了指天空，无人机蜂群已经各自散去：“我又没有那种一瞬间就能做信号屏蔽的本事，倒不是我想辞职，只是这样下去的话会被辞退的吧。”
魔偶的问题真的很难解释，在失去了炉心之后，那个魔偶的身体逐渐崩解直至消失，理论上特洛伊也通晓一些修改记忆的魔术，他家里甚至还放着具备“让人忘记一日之内发生的任何事”这种功能的魔弹，但蝙蝠侠不知道为什么连催眠弹都不吃，而且……
他也不是很想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哥谭市的英雄，哪怕对方撞破了自己的秘密。
但蝙蝠侠却主动开了口：“我不会把你的事情告诉别人。”
警笛声渐起，他用一条手臂拎起小丑，空出的那只手指了个方向：“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