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他的那辆改装车几乎是和他所搭乘的警车前后脚到家的。
在特洛伊本人的强烈坚持之下, 他们没有去医院，但答应了过段时间身体大好之后要去警察局做好笔录。
毕竟蝙蝠侠来无影去无踪，他这个全程待在事发现场的人是知情人当中看上去最清醒的那一个。
记者采访就免了，这种事情大概韦恩集团的宣传部门会中途接手, 特洛伊自己对出现在电视节目当中非常抵触, 在类似的场合都溜得飞快。
“车很不错！”
开车的人对看他竖起了大拇指：“改装得非常好, 舒适度和性能上都很优秀！”
对吧！听见别人真心实意的称赞之后, 特洛伊就连遭遇意外的心情郁卒都好了不少，他从车里挪出来, 撑着身体去开门, 警车停在门口, 大家态度还是很存疑：“您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我觉得至少需要做个体检……”
“你们出钱吗？”
他故意问。
于是警车沉默地开走了, 治疗未知毒素的检测费用和诊疗都难以估计, 警察的薪水也没有多少的,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韦恩先生应该有, 所以他不会忘记申请工伤补贴。
回到家里的时候, 挂在门口的风铃被牵扯着摇晃了一下，但仍旧安静无声。特洛伊将身体摔进床垫, 在自己的工房里终于放松了神经，他接下来还有一大堆的工作要做，但现在还是稍微先休息一下吧。
解除了思考分割对身体的控制以后, 强行运作肌肉和中毒带来的副作用终于反扑而来，感觉就像是参加了万米长跑一样四肢酸痛。他的手机还在不断弹出各种各样的消息，特洛伊蜷缩在被子里调整了一个相对舒服一些的姿势，并不讨厌在这个时候有人带来没什么实际作用的关心。
卢修斯已经在调整看工作计划, 决定把他的那部分交给别人去暂时接手。剩下的几个供暖分厂进度都还算不错, 虽然在现场遇到了各种各样临时出现的技术问题, 但整体的效率还说得过去，大概倒霉的只有他自己。
特洛伊平躺在床上，安静地等了一会儿，掏出手机叫了个外卖，像是休眠中的机器人一样不断分隔体内残余的毒素。
从魔术回路当中汲取出魔力，形成小的包覆膜，剩下的过程原理和差速离心机或者香水萃取液差不多，只是将这一切内化在体内让人不算很舒服。
或许他自己是比较倒霉的这一个，但哥谭就是这样，特洛伊曾经对“这片居住区死过人”没什么实感，毕竟魔术师本身就和普通人的生活有些割裂，但现在遭到毒藤女的袭击之后，这点荒唐的认知终于迟来地照进现实。
——大家都是各凭本事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魔力（od）和变种人的天赋，和韦恩先生的资产，和那些居无定所的流浪者们手里握着的枪，和毒藤女特殊的毒素……和这些东西，某种意义上讲可以说是同等的性质。
这样的想法说不定也有自欺欺人的因素在其中，又或许夹杂了哥谭当地的奇妙特色在其中，但至少有一点非常明确，那就是脱离了神秘的生活，和他所预期的截然不同。
两小时后，他重新睁开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拖着疲倦的身体打开自己之前带来的那个旅行箱，伸手在深不见底的箱子里一通翻找，最后摸出来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平光眼镜。
材质不明的黑色外框，外加厚底玻璃，如果不说这是平光镜的话，乍一看甚至会让人觉得度数不低。
眼镜的镜框有轻微的磨损，看上去像是一块因为材料老化而形成的裂缝。特洛伊将魔术回路点亮，用魔力注入眼镜架，紧接着，湛青色的光芒从那截裂缝当中开始使动，无数图景从镜片上显现。
周围的大气魔力浓度，地脉的走向指示，外加林林总总的一些参考数据，将视野内堆砌得满满当当。特洛伊看着一片眼花缭乱，又按着太阳穴关掉了其中大半的指示功能，让它恢复成了一副平光镜的模样。
当初选择这种外形真是高瞻远瞩，他在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不然的话模样做得太夸张还真不适合戴到工作场合。
特洛伊没有继承弗雷因家族代代传承的魔术回路，而取而代之的方法，就是将一部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内容集成在魔术礼装当中，拟合成能够跟自己的体内回路相对接的外置模块，作为眼镜戴在身上。
大部分实力出色的魔术师都具备魔眼，或是天然生成，或是人工移植，甚至还有人愿意劳心劳力花费大价钱在魔眼收集列车上购进，但他的眼部回路却不足矣支撑这样的魔力消耗——于是类似的功能同样也被集成在了这副平光镜上。
几乎可以说是凝聚了自己整段魔术师生涯的心血，是不少简易魔偶的信号塔和控制中枢，具体来形容的话，应该可以理解为一块烧录好预置程序的单片机。
还需要点额外的筹备，特洛伊想了想，从自己的旅行箱里又摸出来了几块东西，约摸骰子大小，全部揣进了口袋。
当天深夜，蝙蝠侠的情报网当中传来新的提示，特洛伊·弗雷因最终还是前往了一家医院，但只是找医生开了些镇痛药物，没有进行具体的身体检查，银行账户的支出记录一片正常，查不出任何可疑的地方。
第二天，正常上班时间。
特洛伊照常赶到第一改建仓库，虽说卢修斯已经开了口，把这份工作转交给别的同事负责，但自己的工作内容临时转手对于接棒的人来说不啻是接了“前一个程序员写过的屎山”……虽说不认为自己设计的内容会让人难以接受，但现场问题果然还是得由责任设计跟产比较放心。
令他有些惊讶地是，工人当中竟然还有些熟面孔。
特洛伊还能认出来，是那天晚上他误入这间仓库的时候见到的、生活在这里的流浪者。
“……你们好？”
他犹犹豫豫地打了个招呼。
对方认出了他，也放下手里的工具过来寒暄。据说是韦恩先生出了一笔钱雇佣他们来做些最基础的搬运和装卸工作，所有的未成年人都已经得到了安置，而成年的也可以靠着这份临时薪水短时间内有些地方可以被收容。
“昨天可真是够呛啊。”
他们也都听装卸司机讲述了发生在这附近的意外。
“嗯，要不是蝙蝠侠，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呢。”
特洛伊煞有介事地点头。
哎，果然哥谭市还是离不开蝙蝠侠……他们拖长了音调长吁短叹了一番：“不过，弗雷因先生您之前也戴眼镜的吗？我印象里那天你应该是……”
“啊，那阵子我戴隐形眼镜。”
特洛伊给出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答案：“总是伏案用电脑就容易近视呢。”
当时是夜里，谁又能辨认得出来隐形眼镜呢。对方很快就放过了这个话题，视野移动到别的地方，结果整个身子都紧绷了起来，猛地站直：“韦恩先生！”
……？
特洛伊顶着一脑袋的问号转过头，结果从一辆劳斯莱斯里钻出来的人确实是活生生的布鲁斯·韦恩没错。
他的腕部骨折好像还没痊愈，仍旧像是过去那样吊着一截绷带，在接触到视线之后，甚至还冲着他们挥了挥尚且完好的那只手。
于是特洛伊也跟着站了起来，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领导视察”。
虽然他做梦都想不到布鲁斯·韦恩会有一天对于他们公司的工作上心——一般来讲就算真的是领导视察，来的人也只有可能会是卢修斯·福克斯先生。
布鲁斯环顾四周，对着大概三米多高的供暖中枢打量了几眼，看上去什么都没看懂的样子，对这个正在装配当中的大型设备迅速失去了兴趣。他又转头看过来：“我记得你今天应该是休假？”
“……非常感谢您还记得我是谁。”
特洛伊说：“不过我没提休假申请，昨天只是受到了一点惊吓，蝙蝠侠来得很及时，我没怎么受伤。”
而且交接给别人又觉得不太放心，毕竟这是反应堆——说到底，特洛伊对于自己发图加工的设备还是有点好奇心的，想要亲自看到安装出来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别的设计人员也会有类似的心理。
韦恩先生笑了起来，又认真打量了他几眼，目光在他的黑框眼镜上短暂停留了一下，不着痕迹的移开：“真的没问题吗？如果有工伤的话一定要报备，韦恩集团有合理的工伤补贴机制，肯定能包圆诊疗费用。”
我比较希望能够直接折合成美金，特洛伊在心里想。
但是这种话肯定不能当着老板的面说，特洛伊只是轻描淡写地表示自己没受什么伤，最后把功劳全部都推到蝙蝠侠身上——“身手真是吓了我一跳，看到那种样子就让人觉得果然自己平时也该多锻炼锻炼了。”
特洛伊一边说一边露出笑容，伸手晃了晃自己外套下面宽松的袖管——“都没什么肌肉，不过韦恩先生喜欢极限运动的话肯定做过相关训练吧。”
明显是撒谎，布鲁斯想，这家伙昨天和毒藤女过招的那几手可不是“缺乏锻炼”的样子，那一连串的体操动作他觉得可以直接送进奥运会的比赛现场。
不过韦恩先生表情八方不动，把话题引到了野山滑雪上，用轻快的语气的说着些和工作不搭边的话题，边说边观察对方的表情。
特洛伊叹了口气，态度非常诚挚。
“韦恩先生，虽说我的立场不适合指责您的个人爱好，但还是请您更关注自己的身体，我听同事说您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受伤呢。”
再怎么说他可是给自己发工资的人……要是无保护攀岩或者高山滑雪突然失事，他这份还算珍惜的工作大概也会跟着出问题。他揣摩着对方的思路，建议道：“如果您是蝙蝠侠的粉丝所以想要向偶像靠拢一点，有机会的话我会帮你要签名的。”
布鲁斯·韦恩僵硬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他会说这个，而且对方看上去应该是完全猜反了方向——从微表情的读取上可以判断出来这个人没有说谎。
考虑到特洛伊和别的员工不一样，知道“韦恩在资助蝙蝠侠”这件事，寻常的那副对蝙蝠侠不屑一顾的态度反而会引发更多糟糕的揣测，于是他也只能咬牙认下这点误解，将错就错下去。
他勉强笑道：“……那真是太感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