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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道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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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识人?”宫神医一惊,又坐回去细细把脉,然脉象并无不妥。他想到了某些可能,莫姑娘头部并未有任何伤,那就只能是莫姑娘分娩之前曾受惊吓,加之血崩沉睡许久,部分记忆错乱还未曾苏醒。又或者是之前种种让其留下不可磨灭的心里阴影,意识主动舍去那些不甚美好的人和事。

    然有些话是不好直白说出口的,他虽为世人所称神医,并无一官半职。经常出入侯门贵族之家甚至皇宫,或多或少曾见过那些内宅阴秽事,还能独善其身,明哲保身,自是练得三缄其口,慧心妙舌。

    “许是莫姑娘昏睡多日,记忆尚未苏醒。脉象上并无不妥,世上疑难杂症颇多且多有不攻,于神识上更是几近渺茫,在下实在瞧不出具体,还望大公子莫怪罪。”宫神医忙起身告罪。

    “岂敢怪罪”男人忙扶起宫神医手。心下黯然,若宫神医都无法看出病症,只怕这世间大夫亦是无策。

    “大公子可多与莫姑娘说说过往,领她去故地走动走动,说不得锲机一到,熟悉的人或物能唤起她记忆。”

    榻上李茉一正愁不明身份以后如何在这地方混下去,听之宫神医的话心里大震,目光熠熠生辉,如此便可光明正大打听了。既然天上某个神仙大发慈悲让自己再活一世,那好歹也弄清楚现在身份不是?活着亦有可能,既然能穿过来,若还能穿回去呢?能魂穿古地,已颠覆了自己无神论的认识,其他也不敢大意笃信不可能了。

    短暂沉默后,男人的声音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熟悉的人或物故地吗?”是了,只是,他不确定真的要残忍的再揭她伤疤,让其千疮百孔的心再次鲜血淋淋,那会让她已趋于平静的灵魂再惨然遁入炼狱的,为了那不豫的过往,这样会值得吗?

    是不是值得,他得好好斟酌一二,至少不能是现在。

    他是自私的,就在刚刚那一瞬,他甚至有些窃喜,如果晚儿再记不起以前事,那是不是代表以前和自己已斩断的情丝还能续得回来。

    他按下心头那乱成麻的情绪,正色道:“我送送宫神医。”男人微倾身子,伸手作请。

    宫神医自是明白,待走离莫姑娘房间入了前院,果然听到自己预料中的问声响起:“若如神医所说方法试之,晚儿亦不恢复,是不是”晚儿可能一辈子都记不起过往?最后一句话他在脱口问出之前潜意识地吞回嗓子眼。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不堪的心思让如此磊落的话语都暗淡了三分至于难以启齿。

    “是不是莫姑娘将一辈子记不起过往?”宫神医自是知道相府大公子想要问的话,遂又道:“于特别的人来说,能斩断前尘,亦如重获新生,大公子又何须自困自扰,求个顺其自然问心无愧便是。”

    这话直击男人内心,让之一愣,随即释然。宫神医已达天命之年,看惯生死,于人心看得也明白。猜中自己所想是意料之外,亦是情理之中。这话看似未作任何明确回答,但再清楚不过。于晚儿而言,记不起来不就是重获新生吗?于自己又何尝不是?若她执意要寻过往,便如实告之,问心无愧便是。

    男人没有再询问,宫神医自是不再丢出莫姑娘将来再难有子嗣的重弹炸他,就他这日渐清减憔悴的脸庞他看得出眼前大公子对莫姑娘的感情。

    送走了宫神医,男人在门口逡巡良久,才回到房间。往炭盆处站了站,去了身上寒气才往床沿坐下去。

    软塌上李茉一在丫鬟们撩起帷幔时,深呼吸调匀自己气息后闭眼假寐。她需要好好捋一捋,和陌生人相处她并不怕,怕的是和这身躯壳的男人相处。

    男人有些无措地看着榻上面色苍白清减的女子,心下略松了口气,还好睡着了,不然现在就问起来他要如何回答呢?是避重就轻,还是一一如实。

    被角被男人轻轻掖了掖,不曾听到脚步声走出去,李茉一不敢睁眼,总觉得有道目光一直在自己脸上晃。不知不觉中,酸软沉重的身子再也不逞强了,拖着不太甘愿的意识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这一觉睡得相当酣甜。

    李茉一睁开眼,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前的房间,男人趴在床沿沉睡着,想起昨晚醒来种种,怅惘的心终究接受了来到这个世界的事实。

    门虽未开,借着白昼的光,她看清楚了这个房间,房间不算太大,但是廊柱高空间显阔,柱上雕金卷凤,似是北方建筑。由门而进,掀起挡风棉帘便是光彩夺目的珠帘,屋里的繁华奢侈堪比电视剧里的古代宫殿,那精致的陶瓷摆件,方桌木几小杌金线描边,豪塌锦被无一不在彰显着富贵。她心下诧异,这里莫非是一直想去而未去成的故宫?

    她想下床细细打量,两胸位置有隐涨疼感觉,私密位置似撕裂般还有隐隐作痛。

    李茉一一惊,昨夜醒来光故着懵怔竟没发现身体有异。她突然想起昨天那个男人说的话,她昏迷了半月之久?还有那个叫宫神医的话,什么气血亏损严重。莫非

    莫非自己梦中看到胖妇人和那奇怪给自己下跪说该死的小伙那不是做梦,对了对了,他们装束明显不是自己那个时代的,她心下一喜,那么那个时候自己已然来到这边?且在这边诞下一个孩儿?

    越想越觉得可能,老天爷这是要补偿她啊!越想越觉得兴奋,兴奋后又是颓然。

    若是如此,最后到底安全产下那孩儿没?那胖妇人给自己说不能睡,自己终究睡过去了。

    刚刚的惊喜又变成了绝望。

    床边趴伏的男人手酸麻地动了动,睡眼惺忪地抬头看到了他揪心的一幕。晚儿在不动声色地流泪,那泪珠似无数透明的玻璃珠儿串成线般笔直急急追赶着,掉到锦被上。

    “晚儿,晚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男人揪心焦急地上前查看。

    “桃红,叫宫神医叫府医。”嘶哑声音一滞,他才想起昨日宫神医言明莫姑娘已无大碍,遂告别离府。

    李茉一忙拭泪勉强挤出笑容,对男人冷静地说:“无需如此紧张,我无事,只是梦魇后怕而已。”

    未待男人回话,她灵机一动,正是打开话题的好时机:“我梦见我诞下一个婴儿,可无论我如何挣扎都看不清孩子的脸。”

    男人心里一震,“晚儿你记起来了?”

    李茉一头摇如拨浪鼓,心里却更加肯定起来。

    “我的孩子呢?”

    “对不起,我去晚了,也不曾见到孩子,助产稳婆说孩子拤产道过久,娩出时已已无生命气息,小布吩咐她处理了。”男人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晚儿的询问,对于那孩子,他是有愧疚的,若不是他不明真相,也不会赶晚儿去庄子,晚儿也不会

    尽管已有心里已有建设,可真正听到时李茉一还是心如刀割般绝望。

    她都已经作好心理准备了,就算不为自己,为孩子也得好好活着不是?为啥老天总是跟自己开玩笑,要让她两次失为人母,自认生平并为做过任何害人亏心事,天道何其不公!

    后面男人说了什么话,她都没听进去,她像钻进了一个漆黑一团的死胡同,眼里全是黑,她无助地在胡同走着撞着,最后声嘶力竭地埋头恸哭,然胡同里她感受不到空气,一双无形的大手索向她的喉咙,窒息越来越接近自己。

    沉默啃噬着两人的心,一人万念俱灰,一人内疚难过。

    男人轻轻把女人搂在怀里,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那动作之小意像是对待一件旷世珍宝,生怕拍碎了。

    “别怕,等你养好身子,孩子以后也会有。”男人温软的嗓音里包裹的全是温柔与心疼。

    “不会再有了。”哑涩干嘶的微弱声音响起。

    李茉一使劲地摇摇头,那是她和林杨的孩子,再不会有了,因为这个世界没有林杨。

    就在刚才她奇异地觉得她肯定是和宝宝一起过来的,不然怎会如此之巧。那是她和林杨的爱情结晶,是他们的幸福未来,是她活着的希望。

    可是老天就是这么残忍,让他们的幸福未来就此磨灭,还要让她活着一寸一寸凌迟着她鲜活的心。

    为什么?

    为什么?

    两个人心里都同时响起了这句话。

    男人没想到那个孩子对于她来说会如此重要,他的心也逐渐沉入谷底,他想说的是,只要她愿意,他很希望和她有自己的孩子,而婉儿告诉他不会再有了。

    那是将他刚燃气的希望又掐灭了。

    他刚刚觑见的那抹绝望与决绝让他心开始害怕起来,晚儿这是不想活了?

    男人有些粗鲁地两手握住女人的两只臂膀,迫切地说:“晚儿,晚儿,你看着我,看着我,就算你失去了所有,我也会永远陪在你身边,至少你还有我。我知道你不一定需要我,可是你知道吗?我需要你!我需要你!”

    李茉一怔怔地想着这些话。眼前这个男人大概是爱自己这个身躯的原主人的吧?真挚又卑微。

    看着男人脸上闪过的自责担忧,愧疚难过,心疼与炽热,李茉一心里也难受起来,这个人他居然看穿了自己刚刚闪过的念头。在自己那个世界,天大的事莫过于生死,活着就有希望。时间总会磨平一切苦难,回归宁静。

    自己从来不是悲观的人,算了,好死不如赖活着,自己若是一走了之了,活着的人却时刻痛苦着,那个世界的林杨,父母,还有很多关心自己的人应该都会很难过吧。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还要让这个世界关心自己的人为自己痛苦吗?失去孩子,他心里应该也很痛吧?

    她从来都不是狠心的人。

    男人看她神色有所松动,心下一喜。复又将其抱入怀中。

    “我就知道,你是不忍心离开我的。”

    李茉一心下嗟叹,她确实不忍心。罢了,既来之,则安之。上天如此安排定是有他的道理,那她过好眼前日子就是,每多活一天都是赚来的,又何需心生怨怼,反正忿恚度日又改变不了事实,还不如开心过好每一天,活在当下,活着既有希望不是吗?孩子没了,日后,择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再生他一个,岂不也可?

    活着皆有可能。

    天道公于己公于不公,不是目前靠嘴说出来即是,而是应该自己活下来,经历过一生才能评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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