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9章 不遭人妒是庸才(下)
“唔,此事朕知晓了,退下吧!”赵恒摆了摆手,刚要说话,又一个御史出班,内容大致相同。
这边唱罢那边唱,谏院所属就有七八个,左右谏议大夫齐了,御史台那边几乎全员出班,希望赵恒能够收回成命。
更有人实在无话可说,就直接出来弹劾卢斌一年未到连升多级的旧事,啪啪打脸各位宰辅,直接得罪了政事堂的诸位。
“此事朕说知道了,都退下吧!”赵恒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耳边有嗡嗡嗡的声音,很是烦躁。
“陛下,如果放任此事下去,国将不国啊,陛下!”谏议大夫直接跪了下去,官帽都滚落在地。
“放肆!来人,拖下去杖打二十!”赵恒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
“嗤,每天就为了骗忠臣的名声,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一个慵懒的声音从曹利用身后响起,杨文广听到的时候想制止卢瑟已经来不及了,“尸位素餐,指的就是你等吧?不思为国出力,每天蝇营狗苟,呲牙咬人就是言官做的事情吗?官家,您要是上了他们的当,将他们杖责了,那才是帮他们扬名立万呢!这些人就是在逼迫您对他们下手,就有了直臣君子的美名了,就算现在受点皮肉之苦又有什么要紧?名声保住了呀!既然这么多人不愿意小子参加文斗,我那炸鸡工坊还挺忙的,没空在这里和这帮老头子扯皮!能不能让我先退下啊?”
“臭小子,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点退下!”卢斌出列指向卢瑟,呵斥道,“不是退下,是退回去!”
说退下,卢瑟就准备出去了,忽然又改口,整个偏殿都在看着你父子俩表演大戏。
“陛下,请恕微臣逾越之罪!”卢斌也跪了下去。
殿外走进来几名禁军,正准备将那右谏议大夫拖下去,陈吉祥出列叫住了两人,只见赵恒朝着他们摆了摆手,意思就是取消了,退下吧。
赵恒也是被气糊涂了,这些言官的尿性还能不知道吗?杖责,想得美!他转头看向一脸无辜的卢瑟,心里好笑,但是又不能笑出来。
又有御史和谏院的盯着卢瑟刚才那番话进行攻击了。
不过卢瑟刚才那番话此刻在偏殿里格外的刺耳,一时间几乎所有的官员都跪了下去请罪。
那个原本已经得偿所愿的右谏议大夫,忽然自己的小九九被人看破了,那两个禁军已经退出偏殿,他气愤的瞪向卢瑟那边,又开始疯狂的撕咬起来,弹劾卢斌,弹劾几位宰辅,此刻就像是一条疯狗一样,敌我不分了。
“口才那么好,怎么不去参加文斗呢?”偏殿忽然安静下来,卢瑟的声音出现的有些突兀,众人都抬头看了过去,就连他自己都感觉被人套路的尴尬,怎么回事?
“是啊,诸位谏院和御史台的御史口才连朕都自叹不如,既然你们觉得这孩子不够资格代表大宋出赛,不如就你们去吧。”赵恒说完还冲着卢瑟努了努嘴,陈吉祥在边上干咳一声。
赵恒此话一出口,那些谏院和御史台的言官们同时哑火,不敢再哔哔,只将头蒙在双手之间,怕被官家看清楚脸点名让他去参赛,所谓法不责众的心里大概就是如此。
“那孩子有个词说的很好,尸位素餐,看看你等的嘴脸,朕都觉得脸红,希望将来的史官们能够将今日这一幕一字一句的记录下来,传给后世之人看看,你等所谓的君子之道都是怎么样的一副丑恶嘴脸!口口声声将大宋利益放在心中,实际上都是在做着蝇营狗苟的打算,是不是觉得无论谁来统御这个大宋,你等都是一样?”赵恒怒了,从未那么暴躁过,卢瑟的名字是他提出来,只不过通过曹利用的嘴来宣读一下,走个过场罢了,“叫张婵进来,查,谏院和御史台都给朕好好查查,都到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有人公然目无国家利益,打压有识之士,想要破坏此次文斗比武,是何居心?是不是都拿了辽使的好处了?是不是等到辽人南下牧马的时刻,你等摇旗呐喊,奔走相告,或者直接洞开城门,迎接耶律隆绪进来!查!”
原本这些言官只是抱团,争一个直臣忠臣的名头,以后可以出去吹几年牛逼,交友广泛装个逼啥的。
现在直接就要被弄去皇城司了,进去的人有几个可以囫囵个儿出来的?那就是人间炼狱啊!
有几个胆子小的言官直接就昏过去了,丑态百出。
“启禀陛下,草民有话要说!”卢瑟请示道。
“住口!快点退后!”卢斌又出来教训卢瑟,他现在也很头疼,这个儿子总是有些惊人之语,刚才那番话已经得罪死了所有言官,剩下的这些要是再得罪死了,以后这大宋可就没有卢家立足之地了。
“说!”赵恒也是干脆,没有阻止。
“刚才见到如此大戏,突然有感而发,作诗一首,请各位大人评判一番。监牢且作无尘观,我是卢郎今又来。能受天磨真铁汉,不遭人嫉是庸才。”卢瑟来回渡了七步作诗道,“送给诸位即将要去皇城司报道的君子们,大宋的未来还是需要依靠你们这张嘴来粉饰太平的。”
“你先退下吧!”赵恒摇了摇头,感觉这首诗作的很应景,但是却不敢再让这小子待下去了,大宋朝两大言官机构被他弄趴下了,虽说之后会有人员补充进去,但是这件事情说出去,不好听啊!
张婵带着一众密谍和禁军进到偏殿,将那些言官都拖拽了下去,那几个没有来得及出列的都躲在一旁瑟瑟发抖,一边庆幸自己腿脚不便慢了一步,一边也担心会受到那些人的记恨。
谏院和御史台的人被赵恒打上了蝇营狗苟的标签,这辈子都不可能抬起头来了。特别是最后那番话,直指这些人脆弱的心脏,想骗个直臣忠臣的名头没了,奸佞的标识是抹不去了。为耶律隆绪大开城门都是什么人?汉奸!
“安国有个好儿子啊,古有曹植七步成诗,今有卢瑟七步作诗。”寇准爽朗笑道,“启禀陛下,这最后那句‘能受天磨真铁汉,不遭人妒是庸才’真乃名句啊!”
想他寇准为相数十载,被多少言官抨击过,弹劾他的更是多如牛毛,现在一个孩童七步作诗就给他们这些能臣正名了,你们抨击我,因为我是能臣,你们害怕我们得势,看不惯我们上位,所以你们千方百计群起而攻之,就是为了将我们弄下去,好腾出位置给你们喜欢的人来坐,那些你们不去抨击的才是庸才啊。
卢瑟从偏殿出来没多一会儿,就被陈吉祥拦住了,他手里的浮尘指了指御书房的方向,卢瑟耷拉着脸,合着退下就是去御书房等着的意思啊?又被套路了!
只得跟在陈吉祥的身后来到御书房,几位宰辅都在场,还有他爹卢斌,只是没见到翁翁卢察。
曹利用身后也站着两个人,都是见过面的,那个徐文倒是见过了,杨文广算是老熟人了。
“就等你了,让你退下,你跑哪里去了?”赵恒眼神不善的看向卢瑟,那意思是,在宫里乱跑,走丢了怎么整?
“禀官家,我在乾元门外拦住他的,他可能是准备离宫!”陈吉祥汇报道,还不忘看了卢瑟一眼。
书房内几个宰辅都笑了起来,就连他爹卢斌也摇了摇头苦笑着。
咋?退下不是离开的意思吗?
“新年朝会的事情还没交代完,就想溜走?”赵恒脸色稍缓道,“听闻你的那家卢记小芦就在大相国寺对面?”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张婵都熟门熟路了,御街到底就能看到,装啥装?
“是!”卢瑟低头回道。
“那这新年朝贺比试的地点就在大相国寺前,你摆出那副嘴脸干什么?”赵恒气笑道,“所以,你得好好表现,赢了,连带着给你卢记小芦扬名了,生意还怕不好?”
“这种小孩子般的比斗,小子都没放在心上,稳赢的东西提不起一点兴趣啊!”卢瑟漫不经心回道。
“哟呵,那朕就瞧好了,要是结果和你说的不一样,板子肯定是逃不掉了,到时候可别拿眼泪来对付朕!”赵恒开起了卢瑟的玩笑,其余几位宰辅也大笑起来,唯独杨文广和那徐文,惊讶卢瑟和官家的关系,这更像是长辈打趣晚辈的口吻。
赵恒又走向徐文和杨文广,“武斗方面就看两位年轻人了。”
“定不让官家失望!”两人同时单膝下跪抱拳道。
“好,好!大宋有你等忠君爱国之士,大宋之幸也!”赵恒先前在偏殿窝了一肚子火气,现在都舒缓了。
“启禀官家,老臣年事已高,家里又出了此等蠢货,已经无脸继续待在政事堂,臣乞骸骨!”忽然王旦出列,双手护着笏板,一本奏疏递给了陈吉祥,陈吉祥将奏疏交给赵恒。
王旦要致仕,这无疑是一颗重磅炸弹,连好友寇准和陈彭年曹利用都为之一惊。
“王卿是为了苏耆的事情来的啊?”赵恒抓了抓眼角道,“御史台之前确实有人上奏疏说苏耆在泉州知府任期内,对泉州境内的士绅豪取巧夺,致使多家豪商连夜出逃外地,此事”
“启禀官家,那两家出逃的豪商,和卢家也有点亲戚关系。”王旦说着,看向了卢瑟,而不是看向卢斌。
“启禀官家,确有此事。”张婵出列道,“那两家豪商实则一家,只是分了两批出逃,此时都在京城,是卢大人的两位舅哥。”
“苏耆为何要逼迫他们?”赵恒看向张婵。
“为了卢家和王家书局的话本呗。”卢瑟插嘴道,“因为我们书局用的是活字印刷术,话本内容新颖,故事跌宕起伏,市场反应热烈。特别是《岳飞传》和《杨家将》两本一上市就被哄抢一空,订单都到了明年初了。除了文字版,我们还有彩画版,国子监里的几位博士都出了不少力。”
所谓的国子监博士,就是吕家的那几位博士了。
“哦,还有彩画版?”赵恒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卢瑟,那意思是,怎么朕不知道呢?工作没做好啊!以为几本文字版就将朕给打发了?不把彩画版交出来,自己看着办。
“彩画版是杭州分部制作的,因为制作繁琐,所以,还需要几个月才有一批入京。”卢瑟额头上的细汗都要趟下来了,吹牛吹过头了,差点把自己陷进去了。
“《杨家将》,杨文广你看过那本话本吗?”赵恒忽然来了兴致,你写的是人家杨家将,此刻话本的原型就在书房里,他要看杨文广的态度。
“禀官家,卑职看过,很喜欢里面的故事,卑职自认做不到那番酣畅淋漓杀敌报国!”杨文广自谦道。
“官家,话本本就是虚构的,当初小子写这话本的时候并不认识杨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卢瑟连忙维护道。
“那么紧张作甚?朕只是想知道天波府杨家的读后感而已。”赵恒笑道,“杨家满门忠烈,需要你这小子来说项?”
“微臣谢陛下!”杨文广此时只得跪下谢恩。
“王卿,要是累了就回家休息几天,政事堂不能没了你,朕不能没了你啊!”赵恒走过去看着王旦道。
“老臣,愧对官家厚恩!”王旦欲要下跪,被赵恒一把扶住,君臣和谐的一幕上演了。
卢瑟打了个哈欠,对这种戏码不太感冒。
“卢小子,老夫在此向你说声抱歉,家里的女婿做出此等肆意妄为的勾当,也是我这个做长辈的懈怠了。”王旦朝着卢瑟施礼道。
“王相公,您这般可是折煞小子了,小子吓得裤子都要湿了。”卢瑟嬉皮笑脸道,哪里有一丝害怕的样子,“苏大人都那么大个人了,虽说女婿也算半个儿,但是儿子犯错总不能让做爹的出来认罚不是?”
说完,还看了眼卢斌那边,惹来卢斌一个大白眼。
卢斌心里暗道,老子为了你这小兔崽子惹的祸,担了多少惊吓,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