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心事
钟莘栎自有了孕后,嘴格外刁,日日蹭着公仪陵要他做些好吃的,是以公仪陵成了府中膳房的常客。
这日公仪陵再次踏入膳房,厨子很自然地为他让出了炉灶,正巧银稚也进来找吃的,瞧见公仪陵收起袖子准备做饭,白眼一翻转头就走。
不管钟莘栎如何喜欢公仪陵,银稚就是看他不顺眼,横看竖看,都不顺眼。
青梨原本跟在她身后,看见她转头就走,下意识往膳房里瞧了瞧,见到公仪陵,心下了然,跟上了银稚。
“银稚,其实公仪侍君挺好的,你也不要总是对他甩冷脸,王女瞧见了,心里会难受的。”
银稚止步转身,仰起头对着青梨嚷道:“就是看在王女的面子上,我刚才才没骂他。谁家侍君跟他似的,日日霸着锅,他用过的锅做出来的菜我都嫌脏!”
“公仪侍君也没有对不起你吧?为什么总是说他坏话。”青梨不理解,认真问道。
银稚张了张嘴,想同她说自己的曾经,可这样骄傲的自己,愣是无法将那些被赶出府如同丧家之犬的经历说出口,欲言又止好几回,最后咬咬唇,反问道:“公仪陵他也没给你什么恩惠吧?你为什么总是站在他那一边!”
青梨觉得她这火烧得莫名其妙,便说道:“公仪侍君也未曾得罪过我,他既是王女喜爱的人,那就是我的主子,我为什么不护着他?”
“主子?”银稚气急,口不择言道,“公仪陵长了那张狐媚脸,我看你是瞧上眼了!”
“戚银稚!你别乱说话!”青梨动了气,声音都粗了几分,就那样眼底带着恼怒盯着她。
青梨从不曾连名带姓这样称呼过自己,也不曾用这么凶的语气说话,银稚被吓得缩了缩脖子,眼圈也红了,委屈喊道:“你凶什么凶!我就是随口说说!”
“那也不能这么说……”青梨看见银稚喊完后就掉起了金豆豆,无奈用指腹拭去她的眼泪,软下声音说道,“咱们还没吃饭,你不想去膳房,那我带你出府吃吧!”
银稚抽抽搭搭说道:“你请客。”
青梨无奈叹气道:“好。”
“那我要吃绝品楼。”
“……好。”
……
钟莘栎在乘鸾居喝完公仪陵给她煲的汤后,倚在窗边的榻上看话本,转头一瞥,便看到银稚拿着一个油纸包进了院里。
钟莘栎伸手招了招,叫道:“银稚。”
银稚闻声过来,走到窗子边,问道:“王女,怎么了?”
钟莘栎不好意思地指了指银稚手里的油纸包,含蓄地问道:“你这里面包的是啥呀?油滋滋的,好诱人喔……”
“是绝品楼的烧鸡,”银稚老实回答,但看着钟莘栎发馋的目光心觉不对,将油纸包往袖子里掩了掩,说道,“王女,别以为奴婢不知道,方才你吃了东西的。”
她可是亲眼看到公仪陵进了厨房。
钟莘栎可怜兮兮地扒上了窗子,说道:“阿陵说本王这几日吃的太油腻,不给本王做重油的东西吃,就连方才他煲的老母鸡汤,都把油沫撇走了。”
一听是自己讨厌的公仪陵限制了王女,银稚也不管这行为是对是错了,总之她一门心思想跟公仪陵对着干,也不心疼自己特意打包回来的烧鸡了,慷慨地将烧鸡从窗子里递了过去,说道:“那可不能听他胡说八道!吃点嘴头怎么了?吃,王女,这只都给你。”
钟莘栎喜滋滋接过,说道:“银稚,你真是个好人!”顺手发张好人卡,反正也没啥成本。
这句话令银稚十分受用,她得意洋洋倚在窗边,隔着窗子跟钟莘栎交流道:“是青梨请奴婢吃的。”
“唔……青梨也是好人!”钟莘栎双手利索地拆开油纸包,卸下一只鸡腿递给银稚,再卸下一只鸡腿留给自己。
“那当然,青梨这人,就是木讷了点,其实人真的特别好。”银稚顺手接过鸡腿,跟钟莘栎同步啃了起来。
“不过话说,你们两个人应当都到了适婚的年纪了吧?有没有看中谁家的好男儿?王府出钱,必让你们好好成个家!”
银稚啃鸡腿的动作一顿,神情别扭道:“不要了吧……我们只想侍候王女。嗯!侍候王女一辈子!”
钟莘栎没有察觉到银稚的异常,仍然专心干饭道:“怎么能呢?你们真想留在王府,一辈子不成家吗?”
“嗯!”
钟莘栎心满意足放下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舔舔手指,以为自己发现了症结所在,说道:“成家和留在王府并不冲突,你们若是寻得喜欢的男子,可以让他们在府里做活的。”
“不是这个原因。”银稚闷闷地说道。
“那是什么?”钟莘栎奇道。
被她这么一问,银稚又扭捏了起来,支支吾吾许久,似是鼓起勇气说道:“王女,你说……女子会不会喜欢女子啊……”
钟莘栎也不是个纯洁的孩子,她自然明白这里的“喜欢”是个什么意思,她瞪大双眼,压低声音问道:“你……你和青梨,你们两个!”
“王女!别声张……其实,奴婢就是随便说说……”
钟莘栎脸上写满了“我不信”,她向前探了探身子,颇八卦地问道:“你们两个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没有的事,奴婢也不知道奴婢的心思,更不知道青梨的心思。”
钟莘栎表示她懂她都懂,托着腮,说道:“早就觉得你们两个相处很可爱了,感情的事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掰扯明白的。你和青梨都还年轻呢!来日方长,好生考虑,本王绝不多嘴!”
“王女你说,是不是她太像男儿了,所以奴婢模糊了一份友情呢?”银稚学着钟莘栎的样子托起了腮,惆怅道。
这么说倒也没错,青梨心思不如她细,身量也要高,容貌也有几丝男儿像,小时候刚见面,她便差点以为跟在王女身边的是个男孩子。
那时候,她还误认为青梨是王女的通房呢……
银稚及时收回了自己发散的思维,探手撕了一只鸡翅膀,往嘴里塞。
因为不是公仪陵的菜,钟莘栎吃着纯属是解馋,不存在护食心理,见银稚伸手,她还把烧鸡往前推了推,一边推一边认真分析:“不一定呀!或许就是她这种独特的人格魅力,深深地吸引了你。”
“谁吸引了她?”
钟莘栎埋头揪着鸡翅膀,随口说道:“青梨呀!”
刚回答完,她心觉不对,猛然抬起头,正好看见走进院子里的公仪陵。
说时迟那时快,钟莘栎用尽她单身二十年双十一抢限时秒杀的手速利落地将油纸包包好塞到了银稚手里,严肃地说道:“好啦,帮你扒完鸡了,弄了本王一手油,下次可不帮你了。”
银稚:……
见着公仪陵走来,银稚浑身难受,裹了裹手里的油纸包,顺着钟莘栎的话说道:“奴婢多谢王女,这便告退了。”
“嗯嗯,去吧去吧!”钟莘栎挥挥手,目送银稚离开后,转头望向公仪陵,说道:“阿陵,快进屋!”
公仪陵默默地走进了屋子里,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执起她的手仔仔细细地擦拭了起来,当她以为擦完了,准备扑到公仪陵的怀里时,公仪陵又擦起了她的嘴。
青泽:“哦豁,露馅了。”
钟莘栎的谎言被一瞬间戳穿,有点小尴尬,却见公仪陵面色如常地擦完她的嘴,柔声道:“若真嘴馋了,陵也不是不能做给阿栎吃。下回想吃便同陵说,莫要再吃外面买来的东西了。”
青泽:“他现在特别像逮住叛逆吃外卖女儿而痛心疾首的老母亲。”
钟莘栎抿抿嘴,点点头,顺着他说道:“我知道啦,外面的东西都不大干净,让阿陵担心了。”
怎料公仪陵一脸认真地说道:“干不干净陵不知道,不让你吃那些东西,只是因为,陵觉得他们做的没有陵做的好吃。”
钟莘栎:是实话,且无法反驳。
“方才阿栎与银稚在说什么?”公仪陵问道。
“女子的心事,男儿不懂!”钟莘栎决计要为自己的“烧鸡联盟”小姐妹保密。
“是婚娶之事?”
钟莘栎含含糊糊说道:“差不多……哎呀你别猜啦!方才你回菡萏庭,是去拿什么了吗?”
公仪陵淡淡地说道:“只是突然想起为孩子做衣裳的料子可能不够了,便回屋瞧了瞧,余量是不大足了,这几天得出几趟府,挑拣一些料子和孩子喜欢的玩意儿。”
“我同你一起!”钟莘栎跃跃欲试道。
“月份大了便不要频繁出府了,选料子这事得货比三家,来回过于颠簸。出门游玩尚能带你,挑料子可由不得你胡闹。”公仪陵揽她入怀,哄道。
“没有那样虚弱吧?我听顾琢玉说,顾将军临盆前还在战场上校检兵伍,走着走着羊水破了,便去帐篷里生产,完事后又自己走了出来继续练兵……”
公仪陵严肃了起来,说道:“顾将军常年行迹战场,你的体魄能与她相提并论么?”
“可母皇说,她怀着我的时候正是继承大统之时,政务繁多,她不也将我生下来了?”
“国主是国主,你是你,听闻国主骑射一绝,说明她也是有功夫在身的,你莫要乱同别的女子相比。”
公仪陵态度很坚决,让她恍惚回忆起在山中时,她刚怀孕,他也固执着不让她上山。
平日里水一样的男子,到了这件事上,偏是半分不肯让步。
不过转念想来,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儿,或许初为父母,都是紧张的。
她又何尝不是,她每日每夜都在想,这个孩子的降生,会有一对爱它的母亲父亲,会有一个和谐的家。
它应该会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