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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脉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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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仪陵手艺特别好,每到饭点,屋子里饭菜的香气都能飘得好远,因为他性格好,所以村子里的小郎君都来求教如何能将饭菜做得那样香。

    所谓想抓住女人的心,就要抓住她的胃,古往今来,不外如是。

    这日钟莘栎背着药篓回来,正见着公仪陵送两个娇俏的小郎君出门,一个临出门前,还往与此一篱之隔的郑全家看了好几眼。

    “阿陵,我回来了。”

    公仪陵候在门口,待她走过来,顺手接过她肩上的药篓,贤顺地说道:“饭菜已经做好了,快去净手。”

    钟莘栎笑得眉眼弯弯,踮起脚亲了亲公仪陵的脸,便往屋子里钻去。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用碗碟扣着防散热气,小白正专心对付面前的一小碗米粥,用力之猛到半个身子快要钻进碗里。

    钟莘栎净了手,用帕子擦干,坐在桌边双手托腮等着公仪陵放好药材进来。

    日子过得很快,从春寒料峭到春意正浓,村里的桃花次第开放。

    公仪陵是个很注重日常小惊喜的人,平日里吃的东西寡淡,他便想方设法为钟莘栎做些好吃的。

    有一次钟莘栎路过桃花林,折了一支花打算养在花瓶里,公仪陵瞧见了,第二天去采了一些花瓣,做了桃花糕分给邻里,多余的花瓣还做了花羹。

    那几日,钟莘栎的梦里都是甜腻的味道。

    只是最近钟莘栎胃口不佳,好在公仪陵没有做重油重口的菜,不然她定会失态地吐出来。

    公仪陵察觉到她这几日吃东西吃得少,在她又一次吃了一点点就放下筷子时,担忧开口问道:“阿栎这几日身体不适?可要去找郑大夫看看?”

    钟莘栎抚着胸口,下意识说着自己没事,脑子里却有根弦微微动了。

    她好像,快两个月没来癸水了。

    起初第一个月没来,她还以为是自己整日上山过于劳累,随便给自己开了点解乏的药。可如今算算日子,眼看着两个月了,小腹依旧没啥反应。

    青泽:“啧,心真大。”

    钟莘栎默然,突兀地抓住了公仪陵的手,眼睛里亮起的光也牵着公仪陵的心动了起来。

    两个人同时站了起来,带动着木凳拖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专注干饭的小白脸上糊着米汤抬起头来,却见两人提步向外走去,连饭也没来得及收拾。

    它闻着桌子上饭菜的香味,活动了被香酥的骨头,试着找地方往上跳,调整了几个角度都没够到桌边。

    不给它吃,还散着香味诱惑它,真让狗郁闷。

    ……

    郑全收回号脉的手,面上一片严肃,弄得小夫妻很是紧张。

    “确实怀孕两月有余……”

    钟莘栎旁若无人地将双手搭在公仪陵的肩上,眼睛亮晶晶的,因着兴奋,脸腮、鼻尖都着了红,激动地说道:“阿陵,你听到了吗!”

    公仪陵面上也浮了喜色,一手扶住钟莘栎的腰,一手抚上她的小腹,温声道:“听到了,这里……是我们的孩子。”说着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微闭双目,似是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

    但郑全的表情并没有表现出有多高兴的样子,看得钟莘栎面上也严肃了起来,小心问道:“师父……怎么了?”

    “你的脉象有被下过蛊的痕迹,但是我没有发现蛊虫的存在。这种现象我从不曾见过,不知会对你的身体有何损害,但你如今有了身子,一切都要小心。”

    “下蛊?”钟莘栎周身僵硬,感受到她这一变化的公仪陵见状将她抱入怀里,手搭在她的手臂边,无意识地摩挲着。

    “对,我确信你被人下过蛊,但是出于种种原因,那只蛊虫不见了。”

    钟莘栎头脑一片发白,下蛊……或许与原主的死有关。

    那些好不容易遗忘的阴谋算计又如浪潮般涌入她的脑海中,她胃里一阵翻腾,推开公仪陵冲向了外面,跑到院子便吐了起来。

    公仪陵僵在原处,后知后觉想要跟上去,郑全却说道:“女子害喜,没什么大碍,这几日记得让她吃得清淡些,过几日便能恢复胃口了,那时候多做些好的给她补补,她身子有些虚。”

    公仪陵微微抬目,应道:“陵知晓了,多谢郑大夫。”

    ……

    自钟莘栎被诊出怀孕后,公仪陵便不许她上山采药,平日那样温顺的人,此时愣是油盐不进了起来。

    “阿陵,这些日子我身体锻炼得可健康了,你不要担心。”

    公仪陵摇头,出言道:“可郑大夫说你身子虚,有了身子的人,就别那样任性了。”

    “我没有任性,阿陵,我除了胃口不好,再没别的不适了,师父也说了,这是正常情况。”

    公仪陵将手掌捂热,轻轻放置在她的小腹上,珍重地说道:“女子怀孕十分凶险,哪怕是再强健的人,生子都要在鬼门关走上一遭。若你还在楚王府,那么多人看护着,我倒也不会担心。可……如今是在这个村子里,没有合适的生子条件,那山路又不好走,你若是出了事,该如何是好?”

    “可是,春日疾病多发,师父忙不过来,若是我不去采药,岂不是耽误救人?”钟莘栎犹犹豫豫开口道。

    谁知公仪陵一听,小孩子赌气般说道:“我们没来这里时,郑大夫不也救人救过来了?何至于偏要你去采药分担?”

    “可……我们还白住着人家的屋子呢!”

    无论钟莘栎怎样哄着,公仪陵都是一副“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让钟莘栎颇为头疼。

    公仪陵态度强硬,钟莘栎也不敢用孩子的安危冒险。后来郑全让她多出去走走,不要老闷在屋子里,公仪陵才把她带了出去,每日便是在山间到处转悠,日子也不算太无趣。

    晚上的时候,因为床小,公仪陵怕挤坏她,所以他便打地铺。她觉浅,稍微动动,都能把他惊醒,守在床边等着伺候她。

    二十四孝好男友,钟莘栎亲自认证。

    好不容易熬过了害喜,钟莘栎总算能吃些东西了,公仪陵也很开心,总是变着法子给她弄些好吃的。

    他花了好几天的时间为村子里成亲的新人绣了床鸳鸯被,换来一只母鸡,刚换来的第一天便成了鸡汤进了钟莘栎肚子里。

    后来又是跑河边捞了条肥大的鱼,拎回来为她做了鱼汤。

    钟莘栎看着他被针扎伤还未好又因下水而泡肿的手指,心疼地直吸气。

    “阿陵,不必为了我这般操劳,我没事,真的。”

    公仪陵将鱼汤盛好递给钟莘栎,见她没心思喝汤,伸手撩过她鬓边碎发,温柔地说道:“阿栎,你知道吗?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想,若我以后嫁了一个很好的人,当她要经历身为女子所要做的最辛苦的事时,我一定要尽我所能呵护她,尽到一个做夫郎的本分,也要尽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钟莘栎眯起眸子,夸赞道:“阿陵的父母一定是很好的人吧?所谓言传身教,果然不虚。”

    公仪陵敛下眸子,心道:与此相反。

    他不知道公仪陵本尊是如何想的,公仪茗生下了那个最尊贵的嫡长子,自小便把他作为一个京中最值得娶的物件般养大,琴棋书画贤才夫能,样样精通,彼时他幻想着嫁个好人家逃离厄运,还天真地偷学公仪陵的一言一行、所有才能。

    谁知后来他不天真了,放弃了那个幼稚的想法,却还顶着公仪陵的身份、仿着公仪陵的言行,嫁给了那样好的女子。

    天意弄人。

    他一开始想,若自己有了孩子,一定要养成公仪陵那般锦衣玉食、知书达理的矜贵公子,后来便期望自己的孩子不要同自己一般窝囊,再后来便不想要孩子了。

    生了也是累赘,不如不生,不将它带到这个世上来,也免于遭受像他一般的罪厄。

    可他听到自己所喜欢的小姑娘有了他们的孩子的时候,他心里那些死掉的期待,又死灰复燃了起来。

    他也想如同小姑娘预想般,一起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桃源之乡生活下去,天长地久地过一辈子。

    可郑大夫却发现了她脉象中有下过蛊的痕迹。

    那蛊是他下的,他很清楚,那个能够操控人心智的令魂蛊,在种入她身体后莫名不起作用,或许便如同郑大夫所讲的那样,蛊虫莫名消失了。

    他还记得起初两人离心,便是钟莘栎发现了令魂香的存在,若是她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的异常,那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是不是会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他无法接受那一天的到来,与其将希望寄托在不切实际的运气上面,不如牢牢抓住,更何况,他心底还有不可磨灭的使命存在。

    于是他趁着钟莘栎没留神,一个人走去了自己踩了无数点的地方——那是外界翻山进来最近的路线,放出了信号。

    鱼是回去的时候顺手捞的,毕竟突然消失,总要有个名头才是。

    这让她心底久有暖意的举动,竟只是为了掩饰他的行踪用意。

    这份爱,自掺杂了谎言与算计为始,便再也不纯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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