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雨夜
钟莘栎站在原地看着公仪陵傻乐,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公仪陵抬起头来与她对视,见到是她,遂拨开身边的小郎君向她走来。
因为之前腿卡在岩石里,伤了骨头,虽然郑全说过能治好,可公仪陵如今尚未养好,走路不方便,只能跛着脚走向她。
钟莘栎赶忙上前扶住他,看到他眼瞳眯着仍带笑意,好奇问道:“方才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吗?”
公仪陵抿了抿嘴,回头看了一眼方才说话的少年,压住笑音说道:“男儿闺中的事,可不能让妻主知道。”
钟莘栎好奇心不旺盛,见他不答,也识趣地并不追问,打算把他扶进屋子里。
“妻主,衣服还没洗好呢!”公仪陵拉住她,眼神示意她看向河边。
钟莘栎随口道:“我先带你回屋,衣服我来洗。”
公仪陵敛下眸子,说道:“妻主是觉得陵不良于行,丢妻主的人了?”
闻言,钟莘栎微微睁大眼睛,辩驳道:“我没有!”
声音有些大了,一旁叽叽喳喳的小郎君都停住了交流,纷纷看向他们,耳朵也八卦地竖了起来。
明明方才浓情蜜意,怎么现在吵起来了?
钟莘栎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并没有发现身旁的异样。
可公仪陵觉察到了,他向旁轻轻扫了一眼,又低下声音,带着丝丝凉气儿说道:“妻主说没有,那便是没有,陵回屋为妻主准备茶饭了。”
说着,将手臂从钟莘栎手中收了回来,一瘸一拐往屋子里走去。
钟莘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闷得厉害,气鼓鼓地走向河边。
小郎君们看钟莘栎过来,以为她要打他们,吓得缩到一边去,谁知钟莘栎走过来抱起湿哒哒的衣服就往回走。
有个小郎君大着胆子叫住她,声音微弱道:“沈娘子……旁边有盆。”
钟莘栎脚步一顿,转身将衣服扔进小郎君指的盆子里,端着好脾气说道:“多谢。”
屋里生着灶火,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两碟子菜,干净的碟子扣在上面,阻挡了它们向外散发的丝丝热气与馨香。
钟莘栎进来的时候,公仪陵刚刚弄灭灶火,见她进来,语气平常地说道:“米饭刚好,妻主去净一下手,一会就能吃了。”好似刻意忽略了方才的矛盾。
钟莘栎吃打完巴掌后给的枣也不会吃上瘾,心里装着委屈,绝意不搭理他,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就去晒衣服。
青泽:“你刚刚明明可以晒了衣服再进门。”
钟莘栎:“……”
青泽:“可你选择先进门让公仪陵看看你,再闹脾气出门晒衣服。”
钟莘栎:“……”
青泽:“啧,女人啊!”
钟莘栎恼羞成怒道:“你闭嘴!”
青泽冷笑道:“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
“分明就是他不对!我好心要扶他进门,他居然那么曲解我!”钟莘栎恶狠狠地抖着衣服往架子上甩,不料甩了自己一脸水,气急败坏地踢了一脚衣盆,弄出很大的动静。
“沈悦。”
钟莘栎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嗯?”了一声,应完才意识到,青泽若是叫自己“沈悦”,那必然是有紧急情况,她警惕地四散打量起周边,预防未知的危险。
“别看了,就是叫叫你。”
“……你别这样,我怪不习惯的。”
“你有没有发现,你和公仪陵到了这里,你们都变了?”
钟莘栎抚着叠在一起的衣服褶皱,奇道:“变了?哪里变了?”
“变得有人气了。你像你刚来时的那样,热热闹闹活泼开朗,笑也肆意,怒也肆意。公仪陵呢,也没有之前总是藏着事的感觉。之前我总感觉他特别假,如今,他会因为小脾气拿话刺儿你了!”
钟莘栎迟疑地回道:“可之前,他也会因为生了气不理我啊!”
青泽深沉开口道:“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之前,按照你的理解,他是因为被你伤了心,内心绝望,所以冷冰冰的。现在,你们也算同生死共患难,关系破冰,你也能看到,所以不存在什么绝望死心这种青春伤痛梗。他只是单纯因为自己跛了,敏感得紧,你又扶着他往屋里走,所以乱猜乱想,忍不住用话刺挠你。不过他现在估计也后悔了,方才明显是拉不下面子和你道歉,暗戳戳想粉饰太平呢!”
钟莘栎掰着手指,犹犹豫豫地想:“心思敏感……他是不是怕自己跛了,我嫌他丑,就不要他了?谁不想美美的,长得漂亮的小公子……尤其是嫁了人的,应当都怕这个吧?”
“很有可能。”
“可这事……也不好安慰,我总不能跑他面前同他说:‘嘿,公仪陵,你瘸了没关系,我养你’吧?”
青泽摸了摸自己脑门上并不存在的汗,含蓄说道:“你就当无事发生的样子,回去和他一起吃饭,给他个台阶下就行了。”
妙招。
吃饭的时候,钟莘栎一直瞄着公仪陵,不得不说大户人家培养的孩子就是好修养,就算穿着布衣落入尘埃,吃个饭都颇为文雅,赏心悦目。
桌上两道菜,一道炒青菜,一道白菜豆腐,简陋是简陋,但经由公仪陵的手,再普通的食材也能鲜掉人舌头。
钟莘栎默不作声闷头干饭,时不时偷偷看向公仪陵,依靠公仪陵美色下饭。
不过虽然钟莘栎心底动了和好的念头,但两个人到底也没有说话,到了睡觉的时候,钟莘栎打起地铺,公仪陵也没让她上床来睡。
……
在这里日子久了,冬日残存的气息已然不在,春色正浓,连桃花枝头都吐了苞,以待花开。
到了春天,易染的疾病就多了些,村子里不少人头疼脑热,都来寻郑全医治。钟莘栎才跟着郑全学医不久,没有办法直接上手治人,所以能为郑全分担的,只有采药的工作。
好在她经常跟着郑全上山认药,路线和药物都记得牢牢的,单独一个人采药绝对没问题。
这天去采药时,钟莘栎还有心看了看天气,万里无云,这才放心出门去。谁知到了下午,天转眼变了脸,刹那的功夫,便砸下了雨点子,雨落在脸上模糊视线,哗哗啦啦拦住了钟莘栎的去路和归程。
她没办法,便就近找了一处山洞避雨,察觉这雨之大怕是要下一晚上,内心不禁多了些忧虑。
若是她彻夜不归,公仪陵和师父他们会不会以为自己出了事,万一冒雨进山寻自己该怎么办?
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可能。公仪陵腿脚不方便进山,而师父和小月他们知道自己对这片山熟悉,这个避雨的山洞还是师父告诉自己的,应当不会觉得自己有事才对。
这么想着,钟莘栎放下心来,从筐子里翻出几个果子在雨水里冲了冲泥土,便吃了下去。
古代也挺好的,纯天然无污染,不用担心农药残留,冲冲泥就能吃,虽然雨水也不大干净,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至于为什么药筐子里放果子……那果子师父同她说过可果腹,她今日闲着没事,便摘了几个尝了尝,感觉味道不错,便放进筐子里准备带回去给公仪陵吃,不曾想,最后竟成了自己的晚饭。
吃饱喝足,天色也沉了下来,钟莘栎用枯草随意地堆了堆,临时做了个小窝,缩在里面沉沉睡去。
睡梦里依稀见了火光,钟莘栎感觉暖洋洋的,不禁舒展了身体,惬意地烤起火来。
火?她记得睡前本想生个火烤烤衣服,但是因为生活技能皆为零,不会取火,没办法只能忍着寒冷睡过去,这火是哪里来的?
她睁开了眼睛。
公仪陵见她醒了,收回目光,状若无意地伸出手拧了拧火上烤着的衣服,头发湿哒哒的,发尾还滴着水。
“阿陵,你怎么来了?”钟莘栎翻身起来,才发现自己的外衣也被脱下来放在火上烤着。
“陵若不来,妻主明日回家定然要生一场大病。衣服湿了为什么不用火烤干再睡?湿衣服贴着身子便能睡得踏实吗?”公仪陵不咸不淡地说着,钟莘栎却听出了埋怨来。
她低着头,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我不会生火……”
公仪陵翻烤衣服的手一顿,好脾气开口道:“罢了,外衣好了,把里面那层脱下来,陵烤一下。”
说着,将外衣拿下来递给钟莘栎,钟莘栎接过外衣,羞答答地脱下了里面的衣服,用外衣裹好自己的身子,缩到一边看着他接过自己的贴身衣物,面不改色地烤了起来。
“其实没必要害羞……你们该做的事都做了。”青泽不合时宜地跳出来,打破少女美好的情思。
“那不算!”钟莘栎将脑袋埋在衣服里,心里闷闷的。
确实不算啊,那时候,她都没什么印象,只知道和她在一起的人是他而已……
“哟,你还挺遗憾。”
钟莘栎:“下线了,不聊了,拜拜。”
忽略青泽后,钟莘栎的目光一直追着公仪陵翻烤衣服的双手而动,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她开口问道:“这雨那么大,山路不好走,你找上来,可还安好?”
公仪陵目光淡淡地扫过自己受伤的腿,轻声说道:“慢些走,总能走到。”
察觉到公仪陵不愿多提,钟莘栎转头将目光投向外面的雨幕,岔开话题道:“不知这雨何时能停。”
“今夜必然是走不了了,待明日回去,得洗个热水澡,不然便是给郑大夫添麻烦了。”公仪陵手上动作没停,同她一样看向外面,若有所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