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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银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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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晨又下了一场雪,奴仆正在庭中打扫积雪,若是没穿越前的沈悦,身为一个不常见雪的南方人,必然要冲进雪堆里踩踩雪路。可如今她穿越到了钟莘栎的身上,就必须要接受她已经成为钟莘栎的事实,一路奴仆盯着,她总不能再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一样,冲进雪里好好玩一玩。

    青泽:“虽然但是……你怎么确定钟莘栎她不会玩雪?”

    “是哦,那她会玩雪吗?”沈悦从伤感中走出,回神问道。

    青泽老实交代道:“不会,她小时候被姐妹关在冰窖里过,很怕冷。”

    沈悦:“……所以你为什么要杠我。”

    “呃……或许是习惯吧!不过我要提醒你,你对钟莘栎的记忆是一片空白,所以入了宫,你一定要少说少做,而且,也不要总是记着你是沈悦。从现在起,你就是钟莘栎,你入不了她的角色,你就没办法在这个吃人的地方活下去。盯着你的人那么多,你行为有异,一个中邪的理由就能除掉你。”

    沈悦心里默默应许,抬步走在已然扫清的路上,府门停着的马车极大,红漆金檐,华贵非常,她一靠近,便有人跪下俯身,甘愿为她做脚凳。她瞧着那马车台阶并不高,本不用再踩人的。

    青泽的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没事,你可以直接迈到台阶上,钟莘栎就经常这么干。”

    听它这么说,沈悦放了心,直接迈上去,身边的人神色果然都没有异常。

    “钟莘栎!”是青泽的声音。

    “……好了我知道我以后是钟莘栎了,你不要再叫了。”被迫抛去“沈悦”身份的“钟莘栎”无语地想。

    公仪陵出来的要晚一些,沈悦……不,钟莘栎在马车里支着脑袋等了很久,厚重的门帘才再度被掀了起来,她下意识看了一眼。

    这一眼便足够了。来人长睫如羽,面如冠玉,长发挽起,却因俯身碰落了几缕,而他浅眸似萤石,缀得星子点点。钟莘栎一时看呆,也总算是能理解真的钟莘栎为什么对他念念不忘。

    与是否是颜控无关,只是那惊鸿一面,足有惑人心魄的魅力所在。

    钟莘栎抿唇往旁边挪了挪,公仪陵却没像她预想般在她身边坐下,而是面对着她跪了下来。

    不像请罪,倒像是一种规矩。

    “没有这种规矩,”青泽开口道,“或者应该说从没有侍君上王女马车的规矩,侍君在这个世界里与你所认知的妾无异,今日是国主点明了要你俩一起来,此事并无先例,所以你们同坐一辆马车,可能公仪陵也不知道该怎么坐,就索性跪着了。你可以叫他起来一起坐着,记得自称‘本王’”。

    封建愚昧害死人……

    钟莘栎不自在地缩了缩脚,摸了摸鼻子,说道:“你别跪着了,既然今日你与本王一同入宫,行得便是正君之礼,到本王身边坐下。”

    公仪陵乖顺道:“是。”却在起身之时不慎踩到大氅,整个人扑在了钟莘栎身上。两人四目相对,呼吸彼此可闻,这莫名的暧昧气氛又让她想起了刚穿过来时那香艳的场景。

    钟莘栎老脸一红,火速将身前的公仪陵推开,不过比起第一次,她有意留了力,生怕这具女尊世界长大的身体力大无穷,直接把公仪陵推出马车去。

    即便是留了力,身娇体弱的公仪陵还是又被摔到了,肩膀碰在马车壁上,疼得他瞬间红了眼眶,发丝也在碰撞间又散下几缕,显得又凌乱又娇美。

    青泽没忍住,吐槽道:“这不知道的以为你兽性大发,在马车里都不放过人家。”

    钟莘栎没搭理它,捏着眉头无奈道:“你好好起来,坐本王旁边不要乱动。”

    公仪陵再次起来的时候没有踩着什么,很顺利地坐到了她旁边,可小心翼翼地缩在旁边,碰都不敢碰钟莘栎。

    钟莘栎欲言又止好几回,终于没忍住,道:“你是本王的侍君,本王自会好好待你,不要怕。”

    “就好像新婚之夜把人家赶出去的人不是你。”青泽又吐槽道。

    钟莘栎依旧没搭理它,只一直盯着公仪陵,努力给他传达她眼神的坚定。

    “是,奴谨遵妻主教诲。”

    “也不要称自己是奴了。”

    “是,陵记住了。”

    与自己并不熟悉的人在同一个马车,其实是很尴尬的,钟莘栎不习惯这种气氛,眼神乱飘,目光偶然落到公仪陵的发上,才发现他的长发散了很多,似乎为他挽发的人并没有认真给他挽好,散落着虽有美感,但毕竟是要面圣,终究是不妥。

    “公仪侍君,你……应当会自己挽发吧?”

    公仪陵大抵也是发现了自己的不妥,伸手向后拔出玉簪,而后熟练地挽了起来。

    美人散发……钟莘栎在一边看着出神。

    “哎,眼睛都看直了,收一收。”又是青泽。

    钟莘栎回了神,因为自己的走神而感到微微的可耻。

    就在公仪陵准备将玉簪簪入发中时,马车突然颠簸,公仪陵一时手滑,玉簪便落到马车地板上,碎成两截。

    钟莘栎看到公仪陵动作僵了一瞬,怕他又哭,急中生智拔下自己的一支银簪给他,说道:“用本王的!”

    公仪陵接过银簪快速挽好发,又十分麻利地跪在地上,钟莘栎以为他又要告罪,却没想到他只是去拾玉簪碎片。

    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她默默收了回来,弱弱解释道:“本王以为……”却以为不出个所以然来。

    “妻主是以为陵又要称罪吗?”公仪陵眨眨眼,睫毛像是欲飞的蝶。

    “呃……是。”

    “陵之前那般……是以为妻主不喜欢陵,所以生怕惹妻主不高兴。可如今看来,妻主处处照顾,是陵小家子气了。”

    钟莘栎感动捂嘴,“青泽,你说,这孩子怎么这么会讨人欢心呢?”

    青泽退出了聊天界面,并不想搭理她。

    马车很快就停在了宫外,可临到男官领着他们往里走时,钟莘栎慌了阵脚。

    “你是说……本王要自己先去见母皇,不能让他陪着么?”钟莘栎指向一旁的公仪陵道。

    “公仪侍君会在皇贵君那里等着您。臣下知道新婚燕尔难舍难分,可这是国主的意思。”男官微微欠身,礼数周到地说。

    钟莘栎欲哭无泪,内心喊了青泽百八十次,总算是换来一句:“凡事有我在。”这才安心跟着男官往国主所在的地方走去。

    事实证明她就不该听青泽那个混账忽悠。

    国主钟昭澜刚在御书房与大臣商议要事,钟莘栎来时,正巧赶上大臣从御书房出来,各路目光打量着她,她只能硬着头皮喊出青泽之前教她的话。

    “孩儿莘栎,参见母皇。”

    “进来吧。”

    钟莘栎心惊胆战地进去,只见一个面容肃穆的中年女人,正一脸不善地看着她。

    不得不承认,钟昭澜的确有君临天下的气场在,年岁渐长不过是在她的脸上留下寥寥印记,那经年累月的风波之后,最终造就了更威严的帝王。一抬眼,一挥手,便让钟莘栎这具身体本能地觉得恐惧。

    钟莘栎上前跪下请安,却没被应允站起来。她伏在地上,不敢去看女帝的表情。

    意想之内的训斥没有传来,女帝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三儿,母皇谅你生父早逝,所以你没出息,母皇也不怪你,为你封了王,只求你能平安快乐的过完一生,可你为何偏偏要那个公仪陵?”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钟莘栎偏偏要公仪陵。

    “公仪陵此人,朕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公仪茗的处事,他学了个十成十,在世家子女中混得如鱼得水,没有人不喜欢他。这样的人,心机之深,是你所不能想的。公仪茗谋反早有预谋,朕也不信公仪陵干干净净什么也不知道。”

    钟莘栎伏在地上,没有应声,女帝继续说道。

    “三儿,你自小懦弱,没什么主见。告诉母皇,是不是有人在你身边,蛊惑你娶公仪陵?母皇若留下他,是耽误你,母皇若杀了他,是伤了咱们母女感情。这种用意的人,其心当诛,你告诉母皇,是谁?”

    一语点醒梦中人,钟昭澜不愧是当了好几年女帝的人,条条例例看得分明,钟莘栎在心里喊了好几回青泽,想问问钟莘栎的记忆里,是谁蛊惑钟莘栎求娶公仪陵,但青泽却没有应声。

    钟莘栎恨得牙痒痒,却又不敢在女帝面前表现出来,只能低头继续装大鹌鹑,支支吾吾道:“孩儿……只是心悦公仪侍君。”

    钟昭澜无奈,只得让钟莘栎起来,母女二人抛开公仪陵不谈,便好像没什么好聊的了。不一会,钟昭澜便示意钟莘栎离开。

    钟莘栎行礼后离开御书房,在男官的陪同下,去往皇贵君的寝宫。

    一路上,钟莘栎都在出神思考公仪陵的事,直到男官开口。

    那名叫做杜若的男官长叹一口气道:“殿下,臣下是瞧着您长大的,如今您这样,倒让臣下生出几分难过。”

    钟莘栎:???

    杜若继续开口道:“当时您站在臣下身边,只有一点点大,艳羡地瞧着公仪侍君与世家公子小姐玩耍,您却不敢上前,只敢偷偷拉着臣下的袖子,同臣下说,也想和公仪公子一起玩。”

    “每次相遇都是这样,您不敢迈出第一步,而公仪公子根本不曾注意到您。”

    “您说想娶公仪公子,却不敢相配,那时您多喜欢公仪公子啊!可如今他成了您的公仪侍君,您却对他全是疏离。”

    “恍惚间,臣下眼前的两个孩子,都变了。”

    钟莘栎开始觉得头疼,有些杂乱的记忆碎片突然涌进了她的脑海,她恍惚看到眼前有一个雪玉般的小公子,像是突然注意到她一般,脆生生地喊道:“三殿下,要一起来玩吗?”而后在她落荒而逃前握住她的手,像是积雪消融的暖春。

    钟莘栎摁住突然开始狂跳的心,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

    那是真正的钟莘栎留在这个身体的、那尚未褪却的心动,与至死难全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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