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第200章
“会与不会, 一查便知。若真是方子,那倒还好办。”皇上目光悠远,不知想到何处去了。
陈太医伏在地上, 心跳剧烈。
世人怎会知道如今风光的太医院院使, 是靠着一张古方上位而成的。
彼时如今的皇上还是睿王, 当时的皇上是先皇, 陈太医也只不过是太医院中一名小小药童, 根本不是什么正式太医。
睿王温良恭俭,皇上宽宏大度, 朝堂上风平浪静,就连胡国也没有那样面目可憎,偶尔与周国互通往来。
陈响作为药童随太医入宫为当时的皇后诊脉。皇宫人多地广,他无意间与师傅走散, 却阴差阳错救治了如今的皇上, 也就是当时的睿王。
睿王感激他恩情,时常赏他些好吃好玩的, 陈响如此对他更是死心塌地。
一来二去,陈响成了睿王的心腹。
睿王终于有一日提出帮陈响成为太医之事。
陈响自然向他立誓此生此世都会在他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睿王便将那张方子交给他,那是陈响从出生到现在见过的最神奇的方子。寻常小病用那方子便能治得, 大病对症下药, 也可药到病除。
陈响后来才知道,睿王的方子是从皇上那里顺手牵羊偷来的, 就是他救下中暑睿王那日。那日睿王拿出来的是两张方子, 一张是给了他来治病救人的,另一张则是害人的。
靠着这张方子, 陈响从药童变成太医, 再慢慢成了太医院院使。
一切都是那张方子带给他的。
事实上他的医术还不及太医院中那些普通太医, 但不重要,他已经不必再治小病了。
他也有过风光无限,被京中人交口称作神医的日子。
睿王自不是白帮他,他利用职务之便为睿王做了不少事,从小事一点点到大事,再到大逆不道之事。
他成功地成为睿王的心腹,睿王也成功当上了皇上。
过去的事被他刻意忘记许多,随着祝星的出现,又在他脑海中重新浮现。他愿意想起,不愿意想起的。
不同的是祝星是女子,而且她治的都是他不能治的。
或许她也得到了方子,只不过她的方子比他的更厉害。
皇上叹了口气,将陈太医从万千思绪中拉了回来:“这京中神医,只能是你。”
陈太医连连磕头:“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皇上只觉得自己耳中生茧,今日听了许多“多谢皇上”,好像都是与祝星有关才谢他的。
想到祝星,皇上心中便一阵恼怒。他不在陈响面前动怒是不想让陈响利用自己的情绪报复,但他是恨祝星的。
无论她有意无意,她毁了他两件大事是事实。
“你起来吧,她若真有方子,你只管等好消息便是。”皇上开始带他忆往昔,好让陈太医对自己更加忠诚,“毕竟咱们已经过去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你才是朕的心腹啊。这事便过去了,好好为朕办事,朕绝不会亏待你。”他潜意识不信祝星真有一身医术,他自己如何,便觉得旁人如何。
陈太医听懂皇上潜台词,大喜过望:“臣必当为皇上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祝星尚不知驿馆中发生之事,她向来随心所欲,便是皇上也不能阻止她回府的一颗心。
宗豫变成黑猫,蹲在府门口等她回来,颇有正宫风范。
他早已得到情报知她今日是去驿馆为霍骁解毒。他完全理解之余,又在所难免地有些不虞。
倒不是生气她对霍骁如何,只是气她总将自己陷入险境之中。
霍骁之事,他一听零一说他的好皇叔得知此事后立刻放下朝事到驿馆嘘寒问暖,就知道此事定然是他的好皇叔所为。
他的星星阴差阳错又跟他的好皇叔对着干了。
换做别人他自然乐见其成,但是祝星不行。
他叔父丧心病狂,祝星纵然聪慧无比,他也不想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更何况这次牵扯胡国,紫云纱是胡国的国花,在胡国的地位非凡。
若有周人能解紫云纱,胡人只怕要疯了。
黑猫的眼睛在夜里格外明亮。
马车声响起,黑猫打了个哈欠,精神奕奕地望着平稳行来的马车。
驾车的是书生。
宗豫尚算满意,好歹霍骁知道找个人送她回来,倒不枉祝星救人这一遭。
祝星踩着马凳下来,看到黑影奔她而来,下意识张开双臂。
黑影投入她怀抱,便察觉到她极其虚弱。
宗豫当即从她怀中跳下来,不给她增加负担。同时他心中恼怒更盛。
若是人形,他此时已然要摆起一张臭脸了。
宗豫自问也算一时聪明,能从他那个多疑狡诈的皇叔手上活到现在已能证明许多。
认识祝星后他在背后事事帮她,也算是事事纵她,他在心中是觉得没有他为她收拾不了的残局的。
然而入京以来她一直行走于刀尖之上,几次三番都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
宗豫很不爽。
这种不爽来自于方方面面。担心祝星受到伤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总觉得祝星一举一动都在犯险,他有一种事情脱离掌握之感。
一切不爽在虚弱的祝星面前都被打败。
她今日格外苍白羸弱,和她相处久了,他一眼便判断出是她施针所致。
祝星笑眼弯弯地同他一道用饭,貌似无事的模样。
宗豫看她如此若无此事的样子,心中怒气更盛,恨恨地咬了口她递来肉的手指表达怒气。他自然不忍心下狠口,只是轻轻一口来彰显自己的态度和立场。
祝星诧异,不明白小猫的愤怒从何而来,只当他是因为自己回家晚了不满,于是耐心解释:“今日回来晚了些是我不好,霍骁身上的毒比我想象的要更费事,因此耽搁久了。”她淡定和一只猫说起霍骁等事,似乎并不担心他会听不懂。
宗豫无奈,她根本不明白他生气的点儿。
他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什么立场生气。
他本来闷闷不乐,却又无法抗拒她的亲近。他本想等祝星睡着后自己想些事情,然而祝星今日说什么都要抱猫一起睡,他昏昏沉沉被她有规律的呼吸声带着一起睡着,完全忘了自己还要想事。
次日祝星睡了个好觉才起床往驿馆去。
经过一夜休养,她已无大碍。
霍骁的院子中十分热闹,除了京兆尹外还有等待宣旨的禄公公,以及大惊小怪的元鲁。
元鲁看着床上能自己端碗用饭的霍骁惊疑不定:“你不是中了紫云纱,为何好了!”
霍骁拿碗的手微微颤抖,然而为了锻炼自己,他还是坚决要自己用饭。然而元鲁在他耳边大呼小叫实在让他很头疼,为了制止他这种行为,他果断开口:“你不想看见我好?”
元鲁冷笑:“你脑子被毒坏了吧,我还希望你好?”
霍骁听他这么说,脑中飞快闪过诸多想法,面上不显:“那看来确实是你毒的我。”
元鲁一点就炸:“你凭什么说是我毒的你,你证据呢!”
霍骁反唇相讥:“你凭什么说是我杀的格列,你证据呢!”
元鲁理亏,再加上不善言辞,立刻落了下风。
他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什么,逼视霍骁:“你根本没中毒吧,只是为了栽赃陷害我才假装中毒!”
霍骁冷笑:“蠢货,昨日你不是亲眼看见了。”
元鲁抓耳挠腮,他昨日确实亲眼目睹霍骁的惨状,那不是能装出来的样子。何况周国众多太医也不是吃素的,昨日周国这一众太医着急的样子也做不得假。
“紫云纱没有解药如何能解?那就是你确实中毒,自导自演又吃了解药!”元鲁依旧不愿相信紫云纱没有解药就能解这件事。
要知道紫云纱是胡国的国花,其使用权牢牢把握在胡国人手中,更确切来说是胡国贵族手上。
紫云纱哪怕在胡国,其种植也收到严格把控。胡国不许人私下种植紫云纱,每一株紫云纱去向都有交代。
在周国出现紫云纱已经是件很匪夷所思之事。
若有周人不用解药便能解紫云纱,那就是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胡国人一直将紫云纱当作利器,然而失去其解药的独特性,紫云纱便不足为奇。
京兆尹见他野蛮行径甚觉头疼,冷了脸道:“好了,大王子。”
元鲁眼红地看向京兆尹:“你们上下互相包庇,紫云纱没有解药绝无可能解毒。”
京兆尹便道:“胡人只能靠解药不代表我周人也要如此。”他语气轻蔑,满满对胡人的看不起。
元鲁果然愤怒:“是哪个太医为你解的毒,我倒要讨教讨教!”
京兆尹淡淡的:“大王子,如今只是没有确凿证据确定是你所为,因而不曾拘着你。你可不要太得意忘形,毕竟你身上还有嫌疑在的。”
元鲁恼羞成怒:“并非我所为!”他现在只想知道是谁解的紫云纱,也不大在意霍骁的死活了。
京兆尹和霍骁对他这反应倒见怪不怪,紫云纱的意义他们也清楚,元鲁不疯才不正常。让他亲眼目睹霍骁身体康健只是好让他自乱阵脚,人在慌张时更容易暴露自己。
“霍小将军还要休息,大王子看完,也该走了。来人,送大王子回去。”京兆尹说是送客,其实是将人押送出去。
元鲁被人强行送出院子,正巧撞见戴着幂篱向这里来的祝星。
他这几日见过的周国女人不少,但眼前那个身量尚小的女子不同。她不仅受人礼遇,更重要的是她受霍骁身边人的恭敬对待。
为那女孩引路的人元鲁在战场见过不少次,也讨厌得紧。
他是霍骁的左膀右臂,名叫瘦猴。
而此时瘦猴此时是他不曾见过的殷勤。
元鲁死死站住,回头看那少女畅通无阻地进了霍骁的院子。他问身侧的禁卫军:“那女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