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师姐！你是来寻我的吗……”清亮舒缓的男音，欢喜中带着独特口音的入骨倾慕。
是莫辞！
楼青茗拧起眉梢, 第一反应, 这应是假的。
莫辞在留下这枚白刺玫戒指时就已经说了, 他已飞升, 又怎会在下界逗留？！
然而，她虽是这样想着的，脚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声音来源处迈出了两步。
海面上, 既明原本在小口小口地品尝着灵肉脯，突然, 他瞳孔一颤, 棕色的竖瞳瞬间凝起。
他挥手将海面上的小船收起, 抓住船上晃悠悠学鸭叫的三花一起，一个猛子扎下了海面。
楼青茗一开始迈出的两步还能保持理智, 但自从第三步开始, 她眼底的灵动逐渐转为空茫，身体就仿佛被人接管了一般, 不由自主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急速游去。
既明一下海水, 就迅速赶至楼青茗身边。
他看着楼青茗这种失神的状态，询问：“佛前辈。”
佛洄禅书自楼青茗识海中飞出, 他一身月白僧袍, 外罩月白袈裟, 在幽蓝的海水中，眉眼平和，似岁月静好。
他抬头遥遥看向那处召唤楼青茗声音的来源方向, 唇角微勾，轻笑开口：“不急，老夫感受到了异火的气息，咱们跟着过去一起瞧瞧。”
既明神色一松：“那这可是一件好事。”
他将下身化为蛇尾的三花缠在手臂上，护在楼青茗身边，与她一起向海底深处游去。
随着他的靠近，楼青茗周身的酒韵涟漪不自觉的将既明和三花紧紧包裹起来，避免了他们身上气息的泄漏，这让既明松出一口气。
能遮掩气息就好，否则再深一点的海域，他还真是有些发憷。
楼青茗循着声音，在墨蓝色的海水中不停歇地游动。
三天后，被她含在口中的避水珠化掉，楼青茗的呼吸完全封闭，她还没从失神状态下走出。
此时，她绛宫中的玉白莲子缓缓旋转，从海水中引入更多空气和灵气进入楼青茗身体，保证她即使在海底无知无觉时，也不会被淹溺至死。
既明护在她身边，全程精神紧绷，之后他诧异的发现，这一路上他们没有遇到任何拦路海怪和大能妖修，周遭的海水平静地让人感觉诡异。
如此一连半个月后，当楼青茗终于从那种空茫的失神状态中挣脱出来，她已然站在一处荒废的海底溶洞中。
她神情奇异的回头，看着身后一言难尽的既明，迟疑道：“既明前辈，我是怎么进来这里的？”
既明抽了抽嘴角，递给她一枚留影石：“你自己被摄了神志，主动游过来的。”
楼青茗回忆了一下先前的场景，她除了记得自己听到过莫辞的声音，剩下的什么都不记得。
再输入灵力，看着留影石那仿若失了智的傻子。
哎哟我去，黑历史！
“佛前辈，我怎么会被摄了神志？！”
佛前辈不是说，与他契约之后，就再也不惧精神类神识攻击吗？
佛洄禅书坐在金色书册上，抬眸开口道：“这是海域中的异火主动对你发起的幻境，它在引你过来，你确定要老夫屏蔽？！”
楼青茗：……
她轻咳一声，将那枚黑历史留影石往储物袋中一塞：“不用不用，我的异火把我召唤来的，我当然得欣然邀约。”
说着，她前后左右看了看，“那异火在哪里来着。”
楼青茗仔细端量着周围的溶洞景象，又取出封阵玉盘仔细检测，没有阵纹的痕迹，但眼前的这一切，在他的神识和酒韵涟漪下，看着却分外不真实。
“芳粉醉心焰都这么厉害的吗？”
异火天然制造的幻境，竟比幻阵要厉害这么多倍？！
佛洄禅书仔细感应了下，半晌道：“老夫猜，这样厉害的异火可能不是芳粉醉心焰。”
“诶？”楼青茗惊了。
要知道，她原本就是冲着芳粉醉心焰来的。
“也不确定，待你去尽头看看即知。”
见识海中的佛洄禅书已经闭上眼睛，不再准备开口，楼青茗短暂地默了默。
半晌，她眯起眼睛，判断了下方向，就抽出那把比她身子还长的无念夜镰，扛在肩上，迈步出发。
不是芳粉醉心焰也就罢了，权当她与芳粉醉心焰无缘。
只要召她过来的异火是适合水属性契约的异火，她都行。
她可不确定若是离开了这里，她还能在短时间内，再遇到另外一朵对她友善的、还会主动吸引她过来的异火。
随后，楼青茗在溶洞中并未前行多远，就被一群不知从哪里涌来的炼气巅峰海怪给拦住去路。
楼青茗看着眼前这群密密麻麻的海怪，嗤笑一声，长镰横扫挥出。
度厄镰法在她参悟了禅意后，越发锋锐不可抵挡，这群海怪在她的镰意之下，虽体表强硬，却也坚持不了几下。
能拦住去路，只是胜在数量众多。
三花从既明的手臂上跃下，看着这几乎塞满了一整个溶洞的海怪，兴奋的吸溜了下口水。一甩蛇尾，向它今天的伙食飞扑而去。
“喔喔——”
炼气六层的修为，愣是被它叫出了炼气巅峰的气势，与刚刚窜出灵兽袋的阮媚一起，勇猛无前地与海怪们混战到一起。
这片溶洞中的海怪不知是从何处涌来，却个个为炼气巅峰，好似无穷无尽。
即便楼青茗认为自己灵气充足，实力强劲，但面对这群海怪的消耗战，仍旧有些吃不消。
每当她体力灵力告罄时，楼青茗就会支起阵盘，在阵中短暂地休憩一会儿，这时海怪们都会停止攻击。
等到她调息完毕，撤走阵盘，这群海怪又会重新张牙舞爪。
如果不是每次战斗完，剩下的海怪尸体都被楼青茗用生腌的方法和几只灵兽一起分吃了，她还真会以为，这些海怪的尸体是幻境。
既明：“那位无影阁的井太上长老真是不错，光调料都送了三百坛。”
白幽颔首：“你们短期内，是根本不用担心没灵食吃了。”
“可惜你吃素。”
“没错，可惜我吃素。”
阮媚：……
它机械地甩甩小尾巴，看着面前堆积成小山的食材，欲哭无泪。
哪怕再喜欢吃，也架不住一直造啊。
它这可以说，楼青茗打了多长时间，它就在这里烤了多长时间。
而且，这烤来烤去的，还完全看不到尽头，嘤！
楼青茗并不知这处海底溶洞位于什么地方，出口在哪里，具体有多大，她的神识和酒韵涟漪在这片溶洞中，好似失去了所有作用。
她前行的每一步，都凭借的是直觉。
挥动的每一下镰法，都凭借的是心意。
由于砍杀海怪砍杀得太畅快，楼青茗体内的灵力增长得更加快速。
为了压制修为的晋升，楼青茗不得不将佛洄禅书第一页中的《大自在金刚经》，作为在这片海底溶洞内的主修。
坚持炼体，压制修为。
如此，楼青茗在这处海底溶洞中，一战就是两年。
她不知在这海底溶洞中前行了多久，却一直没有走到尽头，更遑论是遇到那朵将她引来的异火。
在这两年时间中，楼青茗勤修不怠。
她的修为已在每日不间断的与海怪的切磋中，从最开始的炼气九层中期，晋阶至炼气十层初期，不间断地修炼大自在金刚经，让她原本因修炼琉璃炼体诀，而更加坚韧的身体，现在越发结实、隐而不发。
如果说，琉璃炼体诀，是增强了身体的承受能力与柔韧度，那么大自在金刚经，则是为她增强了身体的爆发力与攻击力。
当然，她预想中的因为炼体让四肢更加粗壮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反倒是肉眼可见的比先前更纤细了一些。
“那是你的身体在抽条，与大自在金刚经无关。”佛洄禅书道。
楼青茗拧眉：“可炼体不都是能炼得肌肉虬结吗？”
“正常而言是这样没错，但这是老夫为你量身生成的炼体佛法。你是女修，老夫一开始就有考虑到这一点。”
楼青茗：……
她勉力勾起唇角：“原来如此。”
还有些小失望。
在阵法中休息完，楼青茗面目表情地将吃了两年的烤鱼咽了下去。
烤灵鸡虽说在离开师澜城时，井浩太上长老给她买了不少，但她们还不知要在这里呆多长时间，所以一直以来都是省着吃。
既明将一条大腿粗的蟹肉抽出来，稍微蘸了些调料，送入口中：“有些吃够了，茗茗，想吃肉脯。”
楼青茗歪了歪嘴：“我倒是宁愿你叫我丫头。”
“茗茗，想吃肉脯。”
楼青茗平静地调转视线，权当没有听到。
师澜城时，井太上长老总共送了三百坛子肉脯，放他那里两百坛，没用半年就吃完了，她储物袋里剩下这些，可不就是得省着些吃？！
这个时候，哪怕他修为再高，也不好使。
一直到既明将阵法内的海怪都吃完，楼青茗才撤掉阵法，继续向着溶洞深处攻去。
奇形怪状的各式海怪，坚硬的身躯和锋利的前爪，经过两年对战，楼青茗已经习惯了这般对战强度。
从最开始的她在这般海兽潮中只能坚持一个时辰，到现在的基本每次都能坚持六个时辰，楼青茗这段时间的身法及镰法进步飞速。
这其中，蟹爪怪她已斩杀了不下万只，锯齿鱼她更是已经快到吃腻，娇小的身形在湿滑的溶洞中快速游走，本是大开大和合的镰法在这两年更是被她运用到极致。
在战斗中，楼青茗的肌肤在昏暗的水光反射下，越发显得莹白如玉，吹弹可破。
但实际上，她的肌理却没有任何一只海怪能够轻易戳破，这是她这几年修炼大自在金刚经的成果。
随着一只又一只海怪的倒下，被隐身在一旁的既明收走，逐渐的，楼青茗的心神竟似逐渐沉浸在一阵平缓舒和的梵音中。
在这种奇怪的感悟中，楼青茗手上的动作越发举重若轻，身形灵巧地左转右挪，游刃有余的转所在各式海怪中大开杀戒。
既明看着海怪堆中战斗的少女，眉梢动了动，伸手将在下面陪战的三花和阮媚招进怀中，眼底快速闪过赞赏。
白幽也从旁边阴影处走了出来，惊讶道：“这是动态悟禅？”
既明颔首：“没错。”
“可茗茗不是法修吗？佛前辈真准备带她去成就大佛陀果位？”
“……你想多了。”
白幽摩挲了下巴，表情迟疑：“你确定？”
在识海中悠扬的舒缓梵音中，楼青茗绛宫中的莲子开始飞速旋转，带动更多灵气进入楼青茗体内。
不知不觉间，身形窈窕的小少女已经一身湿衣的奋战了十二个时辰，比她之前能够坚持的最长战斗时间还要多出一倍。
在楼青茗体内灵气快要枯竭之前，她识海中的佛洄禅书佛音嗡鸣，一层金色的佛光护罩自她周身一弹而出，将她牢牢护在护罩之中。
楼青茗双目平和，似并未察觉身边的异样，而是双膝一盘，就地坐在湿漉漉的阴冷海水中，一边在心中循着那股悠扬佛音默念，一边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海怪，半晌，缓缓闭上眼睛。
她绛宫中本来就已经在快速旋转的莹白莲子，越旋越快，直至最后已经快至一道残影。
大量的灵气涌入佛光结界中，既明与白幽就看到，楼青茗身上一直在压制着的修为迅速提升。
“茗茗这算不算是……”
“功亏一篑？”
既明抿唇想了想，又轻轻摇头，他抬头看向溶洞深处：“不至于。我们已经离它很近了，我能感觉得到。”
一天、两天、三天……一直到第十天，佛光护罩中的灵气终于减缓凝聚，直至最后慢慢消散。
半月后，楼青茗霍地睁开眼睛。
她的眼底一片慈和，面上满是悲悯，狭长的瑞凤眼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佛光护罩，听着耳畔的梵音由清晰至朦胧，到最后的消弭不见。
她淡淡舒出胸间一口浊气，眼底一抹金色一闪而逝。
再一眨眼间，她已从方才的玄妙状态中挣脱出来。
“我这是……”楼青茗迟疑地感受着身上已经平稳跳至炼气十层中期的修为，有些不可置信。
“你方才进入到了悟禅状态。”
“悟禅？！”哪怕是上辈子，楼青茗也对佛修了解也不多，“和顿悟有什么不同？”
“顿悟是顿悟，悟禅是悟禅。”
楼青茗：“……呵。”
“于佛家而言，悟禅分为静态悟禅，和动态悟禅。”
“你方才的状态，便是动态悟禅，即在行走坐卧或修炼斗法间，随时进入的悟禅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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