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星辰
三天的时间，许苑一个忙的晕头转向，等安顿打扫好房子，让妈妈和小云朵住进来之后，她才算是松了口气。
第二天她又带着小云朵去之前联系好的幼儿园报道，把小云朵放在幼儿园里，少照顾一个人多少能让她轻松一点。时间空出来之后，许苑就带着妈妈去市里的医院复查。
许妈妈最近的情况都比较稳定，清醒的时候也多，不像之前总是浑浑噩噩。可人一清醒，情绪也就出来了。
许苑带她做完检查，两人在休息厅等结果。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没什么大问题。手术·······”
不用想都知道她想要说什么，许苑柔声打断她：“这事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许苑拧开水递给母亲，“我们得等检查结果出来，听医生的建议，医生要说适合手术，那就手术。医生要建议保守治疗，那就保守治疗。”
许苑平时看着柔柔弱弱的，可是在这件事上，却没有任何退让的姿态。
许妈妈叹口气，“真拿你没办法。”
她看着许苑，沉默了一会儿，说：“那结果出来，不管是保守治疗还是要做手术，等治好之后，我们就离开这里。”
她还是不想在云市待。
“小云朵都在这里的幼儿园报名了，刚安定下来。妈，我们就现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许苑并不想离开云市，一来这是她长大的地方，周围的环境也熟悉。二来许母的病情不稳定，离开这里以后不论走到哪里，总是会引来一些异样的眼光。
在云市，至少可以让妈妈住在自己家里，不受别人的白眼。
可许妈妈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她好像并不喜欢这个她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不但不喜欢，好像还想方设法的想要离开。
许妈妈虽然有时候性格执拗了些，可这么多年，许苑早就知道该怎么才能让妈妈妥协。她看着她，伸手就抱着了母亲的脖子，软软的蹭蹭，“妈，我很喜欢这里，还想以后在这里读书工作呢。小云朵的户口在这里，上学也方便一些。还有孙老师，孙老师是你的老熟人了，有个老熟人也能一起聊聊天，总不至于太孤单。”
许苑虽然感情反应迟钝了点儿，可小云朵平时冲她撒娇的时候就这样，许苑模仿的惟妙惟肖，有样学样。不能说是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许妈妈心软，被这么一抱，哪里还能说出拒绝的话。
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多大了，还跟云朵学。”
许苑还没起身，突然听身后又一句：“哟，抱着妈妈撒娇呢？”
一个轻快的女声。
许苑回头，身后站着一个穿着白大卦的医生，她长发松松的扎着马尾、有几缕垂在额前，说不出的清冷好看。一手揣在兜里，一手还拿着病例，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沈琦？”
沈琦看着她，笑道：“继续，难得见你这幅样子。”
再次见到沈琦，许苑也有些惊喜。“今天你不是休假吗？”
“提前结束了，替别人的班。”
沈琦知道许妈妈的病情，四年多没见，见她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阿姨，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许母温和笑笑，“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还在等结果。”
许苑回来这里之后也想着要找沈琦，可没想到就这么碰着了。
沈琦显然也是有话要和她说，她伸手拉了下许苑的胳膊，“你说最近······”
许苑回头看了眼母亲，显然自己和沈琦的话并不想要妈妈知道。
许苑将妈妈安顿在了沈琦找的休息室，沈琦又叫来了一个护士陪着许妈妈。
见她还有一些工作要处理，许苑到医院走廊尽头的阳台等她。
外面的阳光强烈的刺眼，许苑扶着栏杆看底下的车水马龙。
许苑原以为回来后她会开心一点儿，或是换一个地方就会有新的生活。可是好像也没她想的那么好。这么多年没回来了，这里已经变了样子。
沈琦推开了阳台的玻璃门，进去后又顺手关上了。
她手里拿了杯牛奶，递给许苑。
“你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
“这两天得收拾好多东西，有点累。”许苑接过牛奶，慢慢的喝。
“要我说你该休息就休息，该咸鱼就咸鱼，不要把自己弄的太累。”
许苑笑笑。
“怎么突然想着回云市了？”沈琦问。
许苑“想回来，就回来了。”
沈琦看着许苑沉默了一会儿，问：“不是说遇到了一个奇怪的男生吗？”
两人之前通电话，许苑在电话里提到过祁行臻，这也是这么些年来许苑第一次说过的男性。沈琦印象有点深。
许苑愣了下。
“怎么样了，他和你一起回来的”
许苑回头看她，语调和缓：“没，我回不回来，和他没关系。”
倒不是许苑没心没肺，她是真觉得没关系。
许苑的心理问题已经存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共情障碍还是有很严重的影响。有这种心理障碍的人，和别人相处起来确实很困难也很吃力。
沈琦见许苑愿意主动接近一个男性，或者说是不排斥那人的靠近，心里还存了几分侥幸，觉得兴许许苑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了。
沈琦：“······那你回来，他怎么说？”
许苑又喝了口牛奶，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没告诉他。”
“什么？”
许苑重复：“我没告诉他要离开扬市。”
沈琦有些不理解了，“他不是你男朋友吗？你不告诉他就来了云市，这样好吗？”
许苑否认：“不是男朋友。”
就算是男朋友，许苑也觉得没有告诉他的必要。
沈琦彻底呆住。是她天真了，以为许苑的情况好了一些，结果现在看来······和四年前也没什么区别。
沈琦看了许苑一会儿，沉默了好半晌，无不担忧的说：“我要是那男生，我会炸的。”
无缘无故完消失，不打一声招呼的就离开。这不是耍流氓吗？
“他不会，”许苑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底下拥挤的车辆，被太阳晒的热浪滚滚的沥青路，说“他那样的人·······”
他那样的人怎样？
许苑没说。
许苑有时候想，或许祁行臻和她是一样的人。可是蓦然又想起了不久前他牵着她赶地铁，他掌心的温度。
还有他低头看她的那一瞬，现场密实的睫毛下，那双总有些冷和懒散的眸子里，浅淡的笑意。
许苑有些失神，沈琦却也沉默了一会儿，建议说：“心理治疗方面我毕竟不是专业的，我的想法是你可以找其它专业的医生。”
“不要。”许苑拒绝的干脆。
她一直都有些抗拒治疗，之前不是没有试过，但是都没什么用，许苑也不想被当做一个怪人。
“我只是建议，还是得听你的意思。”
两人正说着，有人推阳台的门。
“沈医生，有病人。”
“是我负责的吗？”沈琦问。
门外的人答：“不是，新来的，割伤了胳膊，血止不住。”
“不是我的病人就先找别人。”
门外的人没走，说：“冯医生有手术，杨医生还没到。就先劳烦你了······”
那人说完，站在门口等。
沈琦的脾气不太好，人又冷漠。常常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别说什么人命关天情况紧急了，要是她天天照顾一下这个病患，关切一下那个病患，还不得累死。
“割到大动脉了？”她问。
叫她的护士愣了下，说：“不是。”
“那这么着急找我做什么？医院是就我一个医生了吗？”
话是这样说着，可许苑见她神情虽淡，可也已经准备转身出去了。
沈琦走到门口又回头：“今天诸事不顺，改天你再来找我。”
·
许妈妈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建议保守治疗。
之前就动过一次心脏手术，再去做手术效果好不好不一定，许母的身体也会受不了。
许母是个极度不喜欢医院的人，不用做手术就不用住院，她心里自然高兴。
回到家，许苑将三人的东西拿出来收拾，许母看她是一心想住在这里，也没再多说什么。她和许苑一起收拾东西，却见许苑蹲在行李箱旁半晌没动。
“什么东西忘带了？”
许苑又将箱子里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掏了出来，又仔细检查了别的包，“妈，你看见我的照片了吗？”
许母愣了下，“什么照片？”
这下倒是许苑有些不好回答了，父母离婚的早，她一直都是跟着妈妈生活的。而关于父亲，许母只字不提。
许苑不知道是不是父母的感情并不太好，所以许母不提，许苑也就尽量避免提起。可是这会儿，她又重新翻了一遍箱子。
“······我和爸的合照，就之前一直放在柜子里的那张。我记得收拾东西的时候是把它放进来了，可现在······”
这是她和父亲唯一的一张合照，也是她仅有的。
许母坐在床边，听着许苑的话，彻底顿住了。她看着她，脸色都有些发白，手也隐隐发着抖。
心里发酸，连眼眶都是发胀的，可是情绪到底是控制的好。她掐着自己的手腕，指甲都快掐进肉里，才勉强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失态。
“我没看到，可能丢了吧。”
许苑有些懊恼，又去翻找。
许母说：“丢了就丢了，这么大人了，怎么还闹情绪？”
许苑附身，看着行李箱，半晌没说话。
“别愣着了，小云朵也快放学了，你去接她。”许母走过去将许苑拉了起来。
“今天我们又搬回了这里，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吗？”她还跟许苑小时候一样，伸手刮了下许苑的鼻子。
“你去接小云朵放学，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许苑看了眼母亲，眼睛还是红红的，却也没再说什么。
幼儿园离家不算很远，只隔了几个路口，步行也就十几分钟。许苑去的时候，到了时候幼儿园小班正好放学。校门一打开，一堆萝卜头就急急的跑了出来。
老师还在维持秩序，让慢一点儿，走慢一点儿，可那些孩子一看见外面等着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跑的都挺快。
孩子自己养大的肯定熟悉，可要是成群结队的出来一大堆差不多高的小孩儿，那也有犯糊涂的时候。所以门口的一些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万分谨慎的盯着自家的“熊孩子”。
许苑倒不用盯，小云朵很聪明，总能一眼就认出许苑。
接小云朵放学，往往站在那里的许苑还没发现小云朵在哪里，手就会被一只软软的小手攥住，再扯一扯她的手指，糯糯一句：“姑姑”
这次也一样，许苑都都知道那么多小孩，小云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就已经牵了自己的手，仰头唤她：“姑姑，”
新的环境可能小云朵并不太适应，所以没往常那么活泼。
傍晚温度也散了一些。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天边都是一片粉黛色。有人搬了小凳子出来到门口摇着扇子纳凉，街边的小吃摊也准备晚上的营业。
许苑牵着小云朵，不紧不慢的往家门口走，有些不解的问：“云朵，门口那么多家长，你怎么每次都能那么快就找到我？”
小云朵边走，还边踹着一颗小石子，“因为我的姑姑，和别人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了？”
小云朵想了一会儿，说：“就是不一样的。姑姑生的好看，姑姑闻起来香香的······”
小云朵嘴甜，夸赞起许苑来，好话得有好几大箩筐。
小云朵说完，不知道想到什么，又问：“那个大哥哥能找到姑姑，也是觉得香香的，生的好看吗？”
“嗯？”
小云朵停下步子不走了，她伸手指了指不远处。
许苑顺着她指的位置看过去，路口的拐角处，正走过来一个人。
黑色短袖，神情淡漠。他迈着大步往前走，拿着手机边走边打电话。
他恹恹的看了一眼，再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一大一小时，步子也停了下来。
祁行臻，
许苑顿住了，看着高瘦的身影，还有那张居然不知不觉间，已经很熟悉的清隽英挺的面容。
祁行臻还接着电话，隔着一条路，静静的看着许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