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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八零知青不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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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立恒已帮学校托教学设备的名义, 问农大的校工借了辆三轮车,带着田蓝直奔火车站。

    他俩都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傻,学校距离火车站那么远,坐公交车过去当然更方便。

    可眼下北京城的公交车能挤上人就是奇迹, 根本没办法运东西呀。

    他们得去火车站拖电视机。

    两人之所以没选择进京的时候就带上电视机, 一是因为她们的行李本来就多,二是就靠他们两个又能带几台电视机呢?车厢根本就没放电视机的地方。即便挤进了行李架, 万一掉下来摔坏了也就算了, 砸伤的人可是大问题。

    与其如此折腾, 还不如走老路线,实行托运路线。凭借插队知青的关系网,他们找到了火车上的工作人员帮忙运电视机。这样有人看着上车,有人中途帮忙看着,车到站了, 他们正好把东西拖回来。

    两人轮流骑三轮车带对方,愣是一路骑到了火车站。

    帮忙带电视机的列车员是陈立恒中学同学的姐姐, 当初大家一批过去插队的。

    她看到陈立恒和田蓝的时候还说了一句“你们也太小心了,东西上了我们的车,不用看着, 到时候过来接就行。”

    田蓝和陈立恒茫然, 谁还负责押运了不成?没呀, 他们之前都没押运过, 因为火车票不便宜, 而且人手紧张。

    他俩还没追问,负责押运的人就露了脸。

    两人大吃一惊“唐老师, 你怎么来了?”

    上大学报到之前, 田蓝和陈立恒都询问过唐老师的意思, 要不要和他们一道来北京?

    虽然自从接到那封信之后,唐老师一直表现的风轻云淡。但偶尔他走神发呆时,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怅然。

    与其这样纠结,不如直接面对。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起码能心里舒服些。

    只是唐老师还是拒绝了,他借口去新学校报到工作有很多事要忙,加上电视机小组那边还需要他主持大局,他走不开。

    没想到才过了几天时间,唐老师就改了主意。

    唐老师着他们点点头,主动提出“先把电视机搬出去吧。”

    列车员赶紧强调“咱们说好了的啊,三台,得给我留三台,我这儿有用呢。”

    田蓝笑了“那当然,咱们言而有信。”

    卖给谁不是卖呀,如果火车上能装上他们的电视机,他们才要乐死呢。随着火车东奔西跑,那该有多少旅客看到电视机播放的节目啊。

    不知道那个时候,外挂又会如何发挥?

    列车员叫来同事,一道搬走了三台电视机,陈立恒的包里就多了600块钱。

    剩下的7台,他们都放进了三轮车里。这回车上没办法再坐人了,大家只能慢慢地轮流骑车,剩下两人靠两条腿走路。

    田蓝忍不住问唐老师“您这回过来是?要不干脆多待几天吧,好好逛逛北京城。”

    对眼下全国人民来说,北京都是足以朝圣的地方。他们这波下乡知青,北京过来的知青就尤其被老乡高看一眼,因为他们来自伟大的首都啊。

    唐老师有些怔愣。

    他上这趟火车,其实也是一时冲动。

    在知青们离开报道上大学的当天,他也离开了向阳公社,去见自己的一位老朋友。

    当初大家难兄难弟,一道在农场接受劳动改造。不过他这位朋友运气比他好,前几年就获得了解放,重新回厂里当工程师了。

    这次老友过来出差,特地请他过去一叙,两人推杯置盏间,老友叹息声不断。

    原来前一段时间,他作为专家出访欧洲,去人家的工厂考察。他感觉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好像自己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当时唐老师还不以为然“那是资本主义国家,当然是另一个世界!”

    “我不是说这个,我不是说意识形态!”老友突然间爆炸了,噼里啪啦开始疯狂输出,“你知道人家的车子有多快吗?你知道人家的车间有多整洁吗?你知道人家的生产线有多干净多漂亮多高效吗?我们跟他们比起来,简直没办法看!我想想都羞愧,我想想都觉得丢人。还赶英超美呢,人家早就把我们甩到了十万八千里!”

    那天,一顿饭,全是老友在絮絮叨叨的跟他谈论自己在国外的见闻。

    说到后面,年过半百的老友居然哭了。这个犟老头,当年被造反派各种折腾,差点死在冰天雪地里,都没掉下过一滴眼泪的人,竟然在他面前哭得跟个孩子一样。

    特别的委屈。

    唐老师说不清自己的感受,他感觉自己坐在一个没有门窗的房间里,像牢房一样。突然间,有人捅了一个洞。

    光线从外面透进来,刺的他眼睛疼,可他还是没办法通过这个洞看清楚外面究竟有什么。

    唐老师絮絮叨叨,声音里充满了困惑“我们真的这么差吗?人家真的这么好吗?”

    田蓝和陈立恒都沉默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其实国内工厂积弊已久。长期的计划经济让国民生产总值不断上升的同时,也让工厂渐渐失去了斗志。不仅仅是技术上的落后,管理上也有大问题,甚至还有人在车间大小便,可想有多糟糕了。

    唐老师也没指望两个年轻的学生能够为他答案,他只是在倾诉“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好?”

    田蓝和陈立恒对视一眼,他的意思是,他想跟着那位弟弟去美国吗?

    唐老师还在慢吞吞地往下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看到了,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田蓝想说即便想出国长见识,也不用非得走他弟弟的门路。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下去了。

    时代的局限与悲哀呀。

    在1980年,想出国实在太难了。如果不是走私人关系,那么只有两条路,一个是留学,一个是单位公派。

    留学不要想了,不说唐老师都这把年纪了,现在的留学也是公费留学,由国家选拔人才出国深造。

    至于单位公派,那更加没戏。唐老师有什么单位呀,公社中学老师。连县里的干部都不敢想出国了,何况是他。

    这么一扒拉下来,他想走出国门,唯一能够依靠的居然还是那位弟弟。

    唐老师自嘲地笑“当年我没白跪在地上给他当马骑呀,没想到还有报酬。”

    田蓝跟被人当胸捅了一刀一样,难受得不得了“唐老师——”

    “没事。”唐老师表情淡然,“这算什么呀,没什么大不了的。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不是吗?”

    太阳已经西斜,秋天的阳光温暖又迷人,有鸽子从天空飞过,留下响亮的鸽哨,天空湛蓝,太阳却透出了微微的凉。

    已经是秋天了,他的人生也走向了秋天,很快就是严冬。

    他一定会去看看的,只有亲眼看到了,他才踏实。

    田蓝鼻子发酸,差点儿掉下眼泪来。她想她应该说点什么的,可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后面响起了拖拉机的突突声,是的,现在即便是北京城,拖拉机也能在市区畅通无阻。毕竟,它好歹也是机械化交通运输工具。

    突突声突然间停下,徐同学在车上大喊“你们动作挺快的啊,电视机都拖来了?”

    田蓝转过头,看着一车的大姑娘小伙子和他们身边满满当当的行李,瞬间傻眼“你们这是?”

    又搬家吗?

    够了啊,她可不想昨晚才报到的,今天又要搬迁。

    难道是打架打赢了,收获了更多的老地盘,现在得过去把地方占了?

    那也不用拖拉机跑这么远吧。

    徐同学跳下了车,看她没见识的模样,直接嗤笑“这是我们的校车,全北京城,独一份儿,我们用拖拉机接同学的。”

    这话一点也不带自嘲的意思,全是自豪。

    因为这个时代,交通工具实在太匮乏了。在火车站,你能推辆自行车去接亲友,帮人把行李绑在自行车后架上,那拉风效果就丝毫不逊色于几十年后的宝马接驾。

    何况是拖拉机呢。

    农大的拖拉机接新生,那可是开学季火车站的一道风景线。

    也就是他们学校情况特殊,专业配备了拖拉机。换成其他学校,你想坐拖拉机都没戏。

    田蓝深深地嫉妒了,早知道还有车接,昨天她和陈立恒就不颠簸着转车去陈家了,能省好多事呢。

    徐同学已经招呼乖巧如鹌鹑的新生们,热情洋溢地吹起牛皮“看到没有?能考上我们大学,你们真是赚到了。学校为了你们,特地配了电视机好方便大家学英语。”

    新生们的集体眼睛发亮,叽叽喳喳地问“咱们真的能跟电视机学英语吗?”

    因为时代特色,1980年,全国外语人才实在太匮乏了。学英语的手段也极为有限。如果能跟着电视机学英语,那可真是太好了。

    就有人大着胆子问了句“那这电视能看《大西洋底来的人》吗?”

    旁边立刻有同学指责他“这么宝贵的学习机会,你怎么能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呢?当然得好好学习。国家的未来就靠我们了。再说,《大西洋底来的人》已经放完了。”

    有人发出哄笑,这位兄台,你可以不说最后一句话的,你暴露自己了。

    大家嘻嘻哈哈的,全都跳下了车,好留下空间给电视机。

    至于他们要怎么去学校,走路呗,北京城的马路如此宽敞平坦,还怕走不到学校吗?再说也没多远了。

    徐同学不跟他们客气,直接开拖拉机走“东西我都给你们放车上不动,回头自己拿。贵重的东西随身带着,我可不给你们看钱。”

    这时代的年轻人胆子都大得很,完全无所谓“没事儿,不是说上大学发钱嘛,反正我们也没钱。”

    他笑骂了一声,拖拉机突突地开走了。

    有个小伙子极富眼力劲儿,立刻张罗着要骑三轮车带唐老师,还特别热情地跟对方打听“老师,你教什么的呀?”

    唐老师有些恍惚,下意识地冒了句“物理。”

    他当年大学快毕业时,学校有心留他任教,准备让他教的就是物理课。

    现在,看到这么多朝气蓬勃的大学生,他恍恍惚惚感觉自己也回到了青葱时代。

    大家都开心地笑了,对唐老师尤其热情“老师,是不是真的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呀?”

    除了田蓝和陈立恒之外,他们当中只有一位理科生。

    这也是高考刚开始几年的特色。因为教育长期混乱,很多人根本没系统学过中学课程。在短暂的备考阶段,有人凭借自己的毅力强行背下了文科教材,但因为缺少人指导引领,他们对理科内容束手无策,只能选择参加文科高考。

    赵家沟的英子同学之所以能顺利考上中专,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他们有唐老师带着突击补课,好歹将理科过了一遍。而参加理科高考的学生,刚好又比文科生少。

    唐老师恍恍惚惚地笑“文科理科都很重要,不过要搞工业建设,理科人才必不可少。”

    立刻有人积极提问“老师,是一开学你就给我们上课吗?”

    唐老师沉默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学生的问题。

    路旁突然间响起了喇叭声,大家回过头,看到了一辆锃亮的小轿车。这不是常见的东欧车,要是他们也说不上牌子的轿车。

    车子没有随着大家的地上往前直接开,反倒停在了路旁。

    一位20来岁穿着西装的男人先下车,毕恭毕敬地要帮后排的人开车门,里面的人已经迫不及待自己推开。

    车门撞到那年轻人了,后排的中年男人也不在意,只激动地朝着他们的方向喊“大哥,是你吗?我是沪生啊,我是你弟弟沪生。”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了唐老师面前,伸手抓住了唐老师的胳膊,激动得连眼泪都掉了下来。

    “我一看就知道是你,你跟爸爸长得一模一样。”

    这可真不是件好事,唐老师显然并不希望自己像父亲。

    那个穿西装的年轻人捂着被撞痛的肚子,皱眉嫌弃地看着唐老师灰扑扑的衣服,到底没有殷勤上前。

    其实唐老师这趟出门穿的是新衣服,一套新做的列宁装。

    这是奖品,向阳公社奖励给唐老师的,因为他培养出了两位大学生和一位中专生。这是公社有史以来至高无上的荣耀。

    只是崭新的列宁装在向阳公社能够被社员们夸一句真气派,进了北京城也体体面面,但到了漂洋过海而来的客人眼中,就是寒酸又土气的象征。

    唐老师倒不觉得丢人,他只感觉别扭。

    这位异母同父的弟弟如此热情,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他们兄弟当年有多感情深厚呢。实际上,那哪里是兄弟?不过是少爷和免费的仆人。

    唐老师想不出任何温情脉脉的时光可供自己缅怀,他觉得自己成了电影里的背景板,不过是供人怀念少年时光的道具罢了。

    沉浸其中的人还在自我感动着,旁观的他却只能沉默。

    不沉默又要怎么做呢?直接给对方一记耳光吗?又有什么意义呢?反正打了以后他也不会觉得痛快。

    他人生中不如意的事情多了,他遭遇的不幸多了,少年时的那些事,他早就忘却了。

    唐沪生立刻拽着哥哥“你怎么不通知我呢?我好去接你啊。你现在住在哪里?我们马上把东西搬过来吧。不,不用搬了,我重新给你买,买最好的。大哥,你吃饭了吗?我们去吃饭吧,我记得你最喜欢吃香肠卷。”

    是啊,他很喜欢吃香肠卷。在他屈辱的少年时光,他替他们跑腿,去飞达咖啡馆买香肠卷,买回来的面包却没有他的份。

    他的继母和继母的孩子看到了他渴慕的目光,故意用香肠卷为家里的小狗。

    那狗还挑嘴,吃了一口便嫌弃的用嘴巴拱开,碰都不碰。

    那娇美的贵妇和她养尊处优的孩子们就哈哈大笑,活像看到了比马戏更有趣的乐子。

    唐老师以为自己早忘光了,却惊讶地发现他原来都还记得。他以为自己会愤怒,结果什么都没有。

    内心空空荡荡,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哦!是有这么个香肠卷,的确挺好吃的。

    就是贵。

    上大学的时候,他给人补习,攒下来的工钱,他特地去吃了一回香肠卷。然后觉得不划算,一个香肠卷的钱可以买一袋子大肉包了,够他痛痛快快地吃两天。

    唐沪生却自说自话,坚持要带哥哥去吃好东西,直接拉着人走。

    学生们都懵圈了,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立恒也喊了声唐老师。

    后者转过脑袋,微微冲他们点头,声音平静“没事,你们回去吧,要有事,我会去找你们的。”

    唐沪生露出了亲切的笑容,招呼那个还站在车门边上的年轻人“把饭店的电话给他们,如果有事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

    大家还恍恍惚惚呢,田蓝接过了纸条,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锃亮的小轿车开走了。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发出感叹“唐老师这是有海外关系呀!”

    这4个字,放在几年前,那就是原罪,是你洗刷不掉的屈辱。

    可到了这两年,社会风气已经变了。有海外关系,有从外国寄过来的营养品,可是能让人羡慕死。

    因为男生肯定地点头“唐老师家肯定很有钱。”

    陈立恒纠正了一句“那是他弟弟的钱。”

    男生不以为然“一样的,唐老师还是哥哥呢。”

    当事人已经离开,这个话题再热闹也持续不了多长时间。大家不过羡慕了一回,又开始讨论他们即将要面对的大学生活。

    啊,大学,美丽的象牙塔。不知道他们将要度过怎样美妙的时光呢。

    到了学校,大家兵分两路。还没报到的新生赶紧去报到处,陈立恒和田蓝则赶紧去找徐同学。

    他们的电视机还在他手上呢。

    徐同学紧张又激动,跟老母鸡似的护着电视机。

    田蓝他们之前还担心学校不给他们地方放电视。事实证明,是他们想岔了,学校无比欢迎,并因为7台电视机要如何分配的问题而争论不休。

    现在学校有8个系,17个专业,北京也开始了电视大学。所有人都希望能够尽可能汲取更多的知识。如果有电视大学作为补充,那就能满足更多学生的学习需求。

    徐同学刚把电视机搬回学生会呢,大家伙儿就开始激动了。如果不是他死命拦着,这帮家伙能够立刻搬了电视机就跑。

    看到田蓝和陈立恒,他立刻召回“快快快,过来,我说了,这电视机不是我的,是他们的。你们好歹也是当代大学生,不能跟土匪似的呀。”

    他旁边的男生一本正经“我不管,反正我们要一台。 bbc的信息实在太难接收到了,根本听不清楚。我听说,电视上的英语有字幕,能够听得更明白。”

    其他人七嘴八舌,也表达了差不多的意思。

    陈立恒立刻强调“电视机200块钱一台啊,你们要申请不到学校的经费的话,可要自己掏钱。”

    一天得花钱,大家瞬间蔫吧了。200块哎,他们一个月补贴才24块,就是不吃不喝,也要攒上差不多9个月才能用上电视机。

    天哪!这也太贵了。

    可是大家又知道人家并没有狮子大开口。现在所有的工业品都贵呀。别说这么大的一台电视机了,就是一块手表也要大几十上百的。

    田蓝和陈立恒才不推销呢,见状做事就要搬电视机走。

    徐同学赶紧拦着“又没说不买,东西搬来搬去的,你也不怕磕坏了。再说你们电视好不好,我们还不知道呢。”

    立刻有人喊“先看看吧,瞧瞧这个电视大学到底怎么上课的,上的到底好不好。”

    这话得到了大家一致认可,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啊。

    学生会所在的屋子有插头,可以供电视机工作。

    大家立刻行动,很快屏幕就亮了起来。

    真亮啊!放眼全是雪花,看的田蓝和陈立恒眼皮子直跳。完蛋了,这这这,外挂也水土不服了吗?来了北京城不工作也就算了,怎么害的他们电视机都没办法正常运转?

    好歹给个中央台嘛。

    徐同学难掩失望“你们这个电视机不行啊。”

    田蓝强行挽尊“明明是你这里信号不行,得架天线。”

    陈立恒也上前调整频道,折腾了半天,大家都耗尽耐心,准备离开时,电视上突然间跳出来标题国际贸易实务(双语),然后大家就听到了一位女教师叽里呱啦的英文声。

    所有人都傻眼了,目瞪口呆地盯着电视机。

    隔了半晌之后,完全没听懂的人才颤颤巍巍地开口提问“电视大学的课程这么深吗?”

    上电大的人都是被大学挑剩下的啊!他们学的居然比自己还难?

    田蓝和陈立恒满脸无辜“我们哪知道啊?我们又没上过北京的电视大学。不过在我们西北,的确各种各样的课程都有,还有课程教大家验尸呢。”

    田蓝没瞎扯,真有个县公安局的警察无意间发现法医学课程之后就开始自学,后来还凭借学到的知识破获了一桩伪装成自杀的谋杀案。

    别说为什么不让法医上。1980年,县公安局哪有法医呀,全国法医人才极度匮乏。只能警察和医生配合,大家共同凑合着上。

    众人都吓得浑身一抖,感觉电大课程口味好重。跟法医学课比起来,双语课程都显得温情而小清新了。

    学生们很快投入到课程中去,还有人嘴唇蠕动,跟着默念单词。

    一堂课上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徐同学当场拍板“我这边要一台了,我去申请经费。申请不到的话,我们自己凑钱。”

    每个月24块钱的津贴,好多人省着用,起码有七八块钱的节余。

    这些钱,他没用在吃喝玩乐上,而是省下来买书。每次书店到了新书,他都会第一时间冲过去,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新收获。

    像他一样的学生很多,他相信大家手上多多少少都有些余钱。

    200块钱的确不少,但每个人掏七八块的话,十几个学生就能凑齐。到时候大家坐在一起学习,那效果肯定很棒。

    其他人也跟着下订单,表示自己想要。

    搞得田蓝和陈立恒不得不强调“不用买这么多,有个三四台先用着就行。”

    剩下的,他们还有用呢。

    陈立恒学校那边不需要吗?当然需要。国防大的学生求知的热情肯定也不比农大学生少。

    陈家人不需要吗?肯定也要。陈家父亲和继母一个研究员,一个老师,都是天天和知识打交道的人,急需汲取更多的知识。

    这么一算,满打满算七台电视机都不够分。

    大家你来我往一番,最后终于敲定留下五台电视机,剩下的两台,给他俩带走。

    两人都被气乐了,他们可真是谢谢各位同学啊,好歹还给留了两台。

    可要是到时候一分,陈家一台,国防大一台,他们就是弄到房子,也没电视机用的啊。

    得,看来只能再让那边寄了。

    徐同学无比热情“哎,你们这个电视机该不会是你们知青自己组装的吧?都没说明书,也没出厂证明。”

    “为人民服务”?有这个牌子的电视机吗?

    田蓝作势立刻要搬电视机走“行了,看不上千万别勉强,省得伤了和气。”

    众人立刻拦着,谁说看不上的?

    装个电视机出来卖咋了?他们自己还组装收音机在大院里销售呢。

    知识就是力量,体现在什么方面?当然是生活的方方面面,包括挣钱。

    徐同学赶紧强调“哎,你别误会我的意思呀。我是说,既然他们能组装,那咱们也不差啊。好歹也是大学生吧,还装不出一台电视来?”

    其他学生跟着意动,没错啊,必须得装。

    虽然他们还搞不清楚电视机元件的成本有多少。但这两位千里迢迢从大西北把电视机给拖过来,肯定有利润空间,说不定比做收音机赚的钱更多呢。

    如果他们能支楞起做电视的活,那不仅能满足本校学生的需要,还能再多一笔收入,多好的事儿啊。

    有人害怕“这个不好吧?这是在搞投机倒把哎,别到时候我们都被学校开除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原本热情如火的众人一听,下意识地想打退堂鼓。

    是啊,好不容易才考上的大学,为了点蝇头小利就毁了自己前程,实在太亏了。

    徐同学还说陈立恒“你也把这事儿收了吧。以前在农村天高皇帝远的,没人敢管。现在到了京城,小心点儿做人吧。”

    田蓝满脸疑惑“你们在说什么呢?这明明是我们电视机小组的实验作品,没谁对外销售啊。大家做了东西,彼此交换,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恍然大悟。

    徐同学猛地一拍双手,笑逐颜开“没错啊,为了感谢广大女同学长期对我们的粮票支持,我们特地做了电视机聊表心意。”

    立刻有人接话“为了感谢老师对我们的精心栽培,囊中羞涩的我们无以为报,只能用手工作品表达我们一点小小的敬意。”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充分体现了当代大学生一旦放飞自我发挥,那脑袋瓜子真是没话说。

    众人还开始讨论到底应该去哪儿找电视机的零部件,又该如何组装。一个个说得唾沫横飞的,田蓝和陈立恒压根都插不上嘴了。

    只他们坚持一点,概不赊欠。

    想要留下5台电视机,那就必须掏一千块钱。否则免谈。

    众人这才放下手上的事,赶紧想办法去筹钱。

    他们今天被电视机震撼到了,实在担心这两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知青,看不到钱就直接搬电视机走。

    田蓝和陈立恒抬头看窗外,琢磨着应该能在陈家父母下班的时候,把电视机送到筒子楼里。

    剩下的最后一台,就让陈立恒搬回学校吧。

    外面响起了咚咚的脚步声,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惊讶。

    天哪!当代大学生还挺阔气的呀。1000块钱筹的这么快吗?说个不好听的,搁在2021年,让人一下子掏出1000块,都挺为难人的。毕竟大家都是剁手党加月光族。

    两人回头一看,却瞧见了一张挂满了汗珠的脸。

    曹雯雯气喘吁吁“太好了,你俩在,赶紧跟我走吧。你俩想要的房子有希望了,有人要卖房。”

    田蓝和陈立恒都大喜过望,赶紧起身往外走。刚好碰上徐同学回来,直接塞钱给他们“五台啊,1000块,你们自己数数,好不容易才借支出来的。”

    这么大一笔款子,按照规定得找好几个人签字呢。他为了弄到钱,可没少花功夫。

    曹雯雯满头雾水“你们干什么了?还拿学校的钱。”

    田蓝伸手一指电视机“这个,回头再跟你们说。到时候咱们在女生宿舍也弄个电视,就在进门的地方,想办法接个电线。”

    曹雯雯还想再问两句呢,已经被田蓝推着往前走“什么样的房子?是筒子楼还是大杂院?有没有独门独户啊?”

    曹雯雯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我哪知道?我就是听人一提,生怕错过了,先把你们喊过去一块了解情况。”

    天啦!姑娘,有你这么当中介的吗?太不靠谱了。

    可见于行业人才稀缺,供需双方市场都严重萎缩,房地产行业严重不景气,他们也没资格挑肥拣瘦,只能先跟人过去。

    曹雯雯挺乐观的“我还怕你们手上没钱了,看来你俩挺阔气的,是万元户了吧?”

    田蓝骄傲地挺起胸膛,含含混混道“我们下放的那个大队现在日子过得很不错,今年估计就有万元户。”

    尤其是那种家中劳动力多的,大家伙儿一年的收入加在一起,真的能上5位数。

    曹雯雯咋舌,不敢相信“那么夸张啊,我爸一个月才50来块呢。”

    田蓝一本正经“我骗你干啥?记者都来我们公社采访好两回了。实话告诉你,我们要不是考大学,我们就是留守知青的先进典型。”

    “算了。”曹雯雯不感冒,“就是真万元户又怎么了?还是得上大学才有希望。”

    三人匆匆忙忙跑出学生会,又被校工大爷抓着还三轮车。后来还是徐同学跑出来作保,大爷才勉为其难同意再借他们一晚用。

    不过现在大家没空骑三轮车,他们得先坐公交车去跟房主碰头,然后再出发去看房。

    瞧见房主的时候,田蓝和陈立恒都愣住了“什么是你呀?”

    曹雯雯疑惑“你们认识?”

    方秀英主动解释“我们在同一个地方下放的,又一块儿复习参加高考。”

    曹雯雯瞬间就开心起来“我就说我们四九城走出去的不会差,看,就是在那么糟糕的状况下,你们还是考出来了。”

    田蓝没附和她的吹嘘,只好奇地问方秀英“你要卖房子?什么样的房子呀?”

    方秀英笑了“四合院,我们家的老宅。我本来还担心人家买不起,看到你们我就放心了。”

    做糖做酒有多挣钱?她即便没时间关心,心里也能隐隐约约猜测个数字来。

    妈呀,四合院,传说中只要是穿越必须得拿下的发财秘籍。

    田蓝关心了一句“你家把老宅卖了,你家住哪儿啊?”

    现在京城人家的住房普遍都不宽绰,几世同堂的也不少见。方秀英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家里的住房只会更紧张。这时要把老宅卖了的话,他们要怎么住啊?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一下子急需用钱?

    方秀英笑了笑,声音轻飘飘的“我姑姑和叔叔家都在国外,最近回国探亲,我父母也要出国了。老宅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卖掉,手上拿笔钱,出去也方便些。”

    其实家里人都希望她一块出国,想上大学的话,去国外再考。毕竟留她一个人,他们不放心。

    但方秀英不愿意。

    她心知肚明,她能考上大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从来没放弃过学习。

    虽然她前夫一家因为愚昧而造成的恐慌,坚决不许她看书,还烧过她的书。但一个想要学习的人,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机会坚持学习。

    她不认为自己有多聪明,能考上大学,难听点讲是矮子里拔将军。因为这个时代能够把精力都放在学习上的人实在太少了。

    田蓝皱眉毛“那你孩子怎么办?送托儿所吗?”

    这事儿不现实。现在大学课程很紧张,她每天奔波接送孩子,没人搭把手的话,她肯定吃不消。

    方秀英摇头,露出了恍惚的笑“我的孩子跟外公外婆一块儿出国。”

    曹雯雯大吃一惊“你还带着小孩?带都带了,你怎么能跟孩子分开呢?还这么小。”

    方秀英认真道“既然他们出国能够生活的更好,我为什么要用自己自私的爱来捆绑他们。我只希望他们能过上好日子。”

    曹雯雯还想再说什么,田蓝拦住了她,朝方秀英点点头“也好,去了国外自在。”

    她说这话是担心方秀英的前夫会跑过来纠缠。

    农民有好有坏,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在那个年代,还有贫下中农存着娶了城里人就能变成城里人的心思,这才同意跟出身不好的城里资产阶级大小姐结婚。

    后来发现美梦破灭,这部分农民有的唉声叹气,自认倒霉,捏捏鼻子认了。也有些人坏的很,恼羞成怒,对他们的妻子拳打脚踢,禽兽不如。

    毫无疑问,方秀英的丈夫即便不属于第二种,也没存啥好心思。与其让他凭借孩子父亲的身份不停地纠缠方秀英,不如彻底断了他的路。

    方秀英笑了笑,坦荡承认“我就是这么想的,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跟他扯上任何关系。我会在学校好好学习,争取被选派出国留学。”

    田蓝五味杂陈,只能点头表示祝福“那祝你心想事成,万事顺心吧。”

    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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