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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apter04照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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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堇昔蹙眉,拿球杆走向座位准备喝酒,杯沿碰到下唇的瞬间…

    难怪刚才那一杆因为别的不明因素改变打法,难怪一路下来心里不踏实,原来自第六局开球后她就没换过球杆,也就是说,她用一根开球杆击球用到现在,除了跳球那一次!

    真是大意了。堇昔笑着放下酒杯,含着半片柠檬,走去换回之前那支杆子。莫非是她心里紧张?不可能,她不信。

    寒亦宇示意裁判擦主球,同时观察球路,见他时而俯身,时而走动,下杆前还解开自己衬衫领口的两颗纽扣,胸口若隐若现。而此时,他好像为堇昔继续完成那个防御线路,推杆斯诺克,把上方的主球推出去,五号球到了七号球旁。

    他也知道第七局的关键!

    堇昔倒吸一丝凉气。她现在的状态,那种迷糊的清醒状态,连感官都异常敏感。她注意到对方俯身击球时,上身偶尔会轻微虚晃,极其细微的小动作,而他左架手的中指在右手出杆前会条件反射地轻点桌面,这倒和她架斯诺克手法的习惯有些相似。甚至,她还有心情留意到他架杆后勾起嘴角微眯双眼揉杆的瞬间,那极致的性感。

    堇昔摇头想笑,又吃半片柠檬。

    从与寒亦宇的对战开始,观察他一些杆数下来,大约了解到他的技法有张有弛。他几乎不会让自己有任何失误的机会,就算前几杆的细微偏差累计到影响他的下一杆,他会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调整,如仍不理想——自然,他的技法使球的走向极至到他所预计的范畴内——那么,下一杆,他出奇制胜的一杆,绝对完成得干净利落。

    说到台球比赛过程中的杆法,有些人是越调整打得就越顺手,而有些人却越调整则打得越乱。这姓寒的显然属于前者,有谋略、善布局,想必这就是高手的硬核之处。

    好比这一杆,他已经把五号球完好地藏在了七号球后,而主球最终与九号球紧靠在一起。单凭着小经验,堇昔知道白球和黄球之间是有缝隙的,只是难以看得出来,所以好似紧贴着那般。她也清楚,考验的时候才真正来临。赛到此刻,俩人都喝了不少酒,却还是硬撑着把球赛到最后,又出现这样难料的随变局面,防守不断,进攻谨慎。

    若是大赛,这几局球早结束了,何必像现在这样拖拉到此时?堇昔叹,心理战,她输不得,斯颖还指望她赢。

    这杆,除了跳球,还可以选择打中袋,因为在下方往中袋外跳球是冒险的,万一落点失误,就会撞掉七号球。堇昔终是选择中杆无旋推球,五号球悠悠地滚到上方区落网,而主球又叫到了六号球。

    “漂亮!”周边有些人甚至兴奋得喊了出来,“美女果然带劲啊!”

    这时,先了解一下球台上的局势:六号,七号各踞中袋侧方,九号球在下方区的库角处,主球在发球线外右边。没有障碍球,且六号球是关键球,能否顺利舒服地过渡到叫七号球就看它的情况了。

    这一局,我不赢下这杆,轮到他可再没什么机会留给自个儿了。堇昔感受心跳,心脏搁在喉咙下端急促跳动般,咽的口水都是冷的,手也快不听使唤地微颤起来。

    堇昔抓紧球杆稳住气息。一条清晰的路线在脑海里形成,按顺序重复了两遍,尽可能地排除跑位问题,力度失误。她就站在右台边擦球杆皮头,穿裙子,右腿膝盖是无法搁台面上的,只好用大腿紧挨着球台,上身倾斜下俯,准备出杆,倏尔又站直了腰身。

    有几个观众像是舒了口气似的,余光中,堇昔甚至看到有个长裙美女掏出手机,是准备打急救电话?堇昔笑了笑,当着众人的面,脱掉高跟鞋,带了点自嘲的口气说:“社交场合,女孩子光脚丫,不管怎么样都属于不礼貌的行为,说是有卖弄性感的嫌疑,但我希望我没有。抱歉,希望我接下来的举止不会影响各位看比赛的情绪。”

    有些人憨笑出声来。

    堇昔重新倾俯下身体,也顾不得如何遮掩,高度正好。掂量数秒之后,出杆!切落六号球,主球靠底库弹到七号球附近;一个角度球,七号球“哐当”落进中袋内;此时,在下方库角区,白球与黄球成了角度球。

    gamepoint。忽而周围一片沉寂,全场的人都盯着堇昔,捕捉她的每一个瞬间,每一个动作。所谓“一招不慎,全盘皆输”,就算前面打得再谨慎也没用,只要九号球不进袋都不能说是赢了,还落得给他人做嫁衣的下场。堇昔让裁判擦球,又示意要延时,自己穿回高跟鞋走回座位前灌了口水,拿干毛巾擦汗,调整情绪。

    俱乐部里刚才还有钢琴声,现在若不是她想弄出点声音,想必这特别的安静会延续下去。堇昔慢慢走回到桌台左下侧,定神后试了下姿势和角度,后起身用巧克再擦擦皮头,才俯身。俯身前,堇昔看了庄铎和寒亦宇最后一眼,微笑。

    真相大白前的心情是激动和急切的。

    高度紧绷的神经,末梢都在强烈感触,堇昔尽量让自己眼前的主球与目标球的相对位置保持高度清晰,毫无杂影。没有周遭的别样目光,也没有各色人物的香衣丽影,有的只是她的心跳,手腕韧带的磨扯,和平稳的呼吸。

    电光火石间,九号球“哐”的一声进洞!完美收杆!

    堇昔稍稍舒展眉头,微笑,还有一局。她看向寒亦宇,才发现,他已放下手中的杆,他也看向她。

    寒亦宇对大家宣布,“七局四胜。你们赢了。”

    “寒先生,至少还有一局。”

    “你比较厉害,一挑二。没错,你们赢了。”

    “球场上,运数也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因素,寒先生,说好的九局五胜呢?”

    “要说竞技需要运气,总不会比实力占比率。你们确实赢了。”

    “你确定,阿亦?”庄铎从座位上走到寒亦宇身边。

    寒亦宇点头。堇昔原地摩挲着球杆杆身,4v3,她们的确赢了一局。此时俱乐部内的气氛比刚开场时还兴奋。郑斯颖走了过来,标准式笑容,对庄铎和寒亦宇说“承让”。

    在裁判的交际下,交战双方两两握手,赛事终暂告段落了。

    台球俱乐部里的酒水派对,也是酒吧里的台球竞技赛,经过那场“双打”,本是欢腾的会场更为热闹,零零散散的台球桌围聚着三五成群的人,娱乐声一阵压过一阵。殊不知,室外已急剧降温。

    堇昔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看一个栗色头发的外国人调酒。之前有好些人上来找她搭讪,说交个朋友,日后约球求指教,也有人大言不惭说她们纯属侥幸。堇昔终于不耐烦,反问其中一个小年轻,她们怎么就不能赢了?得到的回复也是傲慢——圈内人谁不知道和你们交手的那几位是高手啊?

    无所谓,山外有山嘛。堇昔撇撇嘴,没再把球赛当回事儿,想找去交际的郑斯颖走人,刚一回头,捧茶杯的男人坐到她身边。这男人真就别扭,只他一人休闲装,也只他一人端茶不端酒。看似低调随和,实则浑身上下没有丁点儿亲和力。

    从裁判到对手。诶不对…

    “上回,你怎么骗我有东西掉了?”

    真是不可思议,堇昔好笑回道:“先生,明明是你先抢我橄榄油的。我不过给自己找回点乐子而已。最后那橄榄油不还是让你买走了吗?”

    “我还你。”

    “别,我没这么小气,你自己留着好了。”

    听这佯装大气的口吻,那男人被逗笑了,伸出右手,“你好。寒亦宇。”

    “我姓周。”堇昔收回手,握住冰水杯。这突如其来却又自然而然的自我介绍。

    “刚才一结束你就没影了,不想交几个朋友吗?”

    堇昔讪讪,小声说:“不怕你笑话,我的确有些排斥。”

    “怎么说?”

    “请你不要介意。”

    “好,我不介意。”

    “酒后喝茶不好,志同道合才能做朋友。”堇昔看寒亦宇愣了愣,认真点点头继续道,“真的,酒后不喝茶,就算是白茶也不好。”

    “我不怎么喝,用来熏熏眼睛。”寒亦宇克制着,脸上还是泛起浅淡的笑纹。

    奢侈,白毫银针。堇昔为自己一本正经而尴尬,看寒亦宇缓缓眨眼,双目澄澈,就是渗着些许几不可见的血丝。她觉得他有些醉了。还好她一完比赛就跑洗手间把胃吐得干净,若不然她也顶不住。

    寒亦宇打了个响指,让调酒师给堇昔换下喝掉半杯的冰水。

    “冰水太凉。”

    这时候舒曼的钢琴曲刚好结束,忽然安静。

    “有件事想告诉你。”

    堇昔尝一口酸奶,偏甜,“请说。”

    “下周…”

    “可以走了吗,宝贝儿?”郑斯颖打断寒亦宇要说的话,搂着堇昔的肩膀问道,没等到答复又问,“你还在啊?”

    “我一直都在。”寒亦宇礼貌微笑,“怎么样,今晚应酬得如何?”

    “如愿而归,还是要谢谢你的。”

    寒亦宇又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堇昔站起来扶着浑身酒气的郑斯颖,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话,后者点头。她们婉拒要送她们的人,穿上大衣就要离场,但就在俱乐部门口,出入的刹那,堇昔差点和一位高个子先生相撞。

    看到那位先生绅士地后退两步,堇昔快速迈步到厅门外并说着抱歉,一位蓝裙小姐从那位先生的身后走到他身边,还瞪了堇昔一眼。堇昔又让到一边伸手搀上郑斯颖的胳膊,高个子先生却会意地向她点了点头,然后非故意般收回被女伴抓着的手,走进了俱乐部…

    酒后驾驶危险又违法。地下停车场,堇昔冷得哆嗦地扶着郑斯颖等代驾过来。上车后,郑斯颖早就不行了,倒头就睡,堇昔却很清醒,待车子经过汾阳路的时候,她让司机路边候一候,她去一家老店打包来三份淡碱馄饨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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