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比赛当日，风朗气清。
顾倾白依旧一身白衣，明媚的阳光照在他脸上，让他的气色好了几分。
但是这样好的景致，却让他凭空生出几分凄凉来。想到以后可能再也没办法和林清一起说话，顾倾白内心惆怅万千。
“林清，这么久没见过了，没想到再次相见居然是这样的场景。”顾倾白隐隐咳了两声，看向林清的目光带着淡淡的忧伤，“我们之间……终究还是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林清，我知道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但是真的就无可挽回了吗？”
“我也不再奢求你能回头看我一眼，但无情最为伤身，就算你修为再高，孤身一人又有什么意思呢？”
“听我一句劝，别因为我，放弃感情，毁了自己一生。”
他这话说得情真意切，让人忍不住动容。
一旁的人群不由发出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不是说尊上对林清毫无爱意吗？这又是怎么回事？看来外界传言不可信啊！”
“是啊，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看来尊上对林清爱得很深呐，连世俗礼教都不管了。”
“你们说，今日的比试，仙尊为了林清，会不会故意输呢？”
“也不是没可能，不过这样的话，她也太绝情了吧。”
隐匿在人群中的秋蝶，听着耳旁的话，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鼓舞。
昨日当她知道这个消息，天晓得她有多高兴，虽然他对顾倾白已经不抱有希望，但一想到能拉林清下水，她就觉得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
自己落到这个地步，都是林清害的，凭什么她还可以坐拥实力、地位。
这根本不公平！
于是秋蝶一下子冲了出来，高声喊道，“今日的比拼，师尊根本就没有赢的机会！他为了林清，种下了测试情蛊，只要林清一动用内力，他就会遭到反噬。这个女人这么狠毒，怎配受到万人的追捧？”
此言一出，顿时在人群中激起千层浪。
“怎会如此？原以为仙尊无情，却不想用情至深。如此一来，林清再下手，岂非无情无义。”
小小的变故，顿时将林清推上了风口浪尖。
“小蝶，你胡说些什么！”顾倾白显然对这些事情的发生毫不知情，但群情激奋，他不由自主地望向了林清，面色白了几分，“这么说，你也已经知道了。”
“难道不是师尊希望我知道的吗？”林清嗤笑一声，随即鼓起掌来，“师尊这一手剖析心境的戏码，用的真是恰到好处啊！”
“我我不是故意的！”顾倾白退后一步，身形隐隐有些不稳。
“可造成这个结果的人是师尊你啊。总不能一句不知情，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吧。”阳光照在林清脸上，却显得异常冰冷，“师尊是觉得一切都是为了我吗？是不是自己都觉得很感动？”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
“林清，我现在真心希望你过得好一些。”顾倾白有些受伤，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言语比刀剑更容易伤人。
“可我不需要啊。”
在众人的凝视下，她一步步逼近顾倾白。
“是你执意要种蛊的，是你的好奇心驱使你来测试我的情丝，凭什么我要为你一意孤行的行为被道德绑架？”
在这样的逼问下，顾倾白的目光一寸寸碎裂。
“师尊，明明是你想赎罪，现在反而成为了我的掣肘，这不公平吧。”
此时她的眼睛清明干净，仿若百思不得其解的稚儿。
“以前是我缠着你，所以遭受惩罚是我活该。而现在的情况是你造成的，所以结果由你来承担，很合理，对吗？”
林清说着拔出了白曦剑，那延绵的寒霜冰冻了阳光，直指顾倾白。
谁也没料到她会突然出剑，没有丝毫犹豫。
等众人听到剑鸣声反应过来的时候，顾倾白已经单膝跪地，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灵魂一般，血一下一下地滴在地上，荡漾出花朵。
与此同时，天上突然雷声大作，乌云在顷刻间汇聚，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云霄。
“是……是雷劫！这好端端地怎么会引来雷劫呢？这太不正常了。”
“这雷劫太大了，百年难得一见，委实有些恐怖了。”
众人正感叹着，秋蝶却站了出来，一副知道真相的样子，“肯定是林清太过绝情，老天要来收她了。像她这样欺师灭祖，不忠不义的人，还活着干什么？”
秋蝶说着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眼中的亮光越来越盛，她死死地盯着那翻滚的天雷，希望它一下子砸下来能把林清砸死。
几乎是瞬息间，天雷就汇聚成团，在林清头顶呲呲作响。紧接着它倾泻而下，将林清紧紧地包裹住。
砸下的冲击波极其强大，毫不费力地掀翻比赛场地，各宗门长老也纷纷运功将人群罩在自己的范围内。
周围飞沙走石，一切都沉浸在了黑暗之中，只有林清那里的光球越来越大，像是巨大的即将燃烧的火球，不，更像是悬挂在高空之上的烈日，没人会怀疑身处其中的人还能有活命的机会。
“林……清……”顾倾白瘫倒在一旁，无力地呼喊着，他的眼中满满的懊悔和痛苦，以致于当一旁的长老想要拉他一把的时候，都被他拒绝了。
是他的错。
一切都是他太过自满，觉得所有事都能掌控，可是如今他明白了，他无法操控人心。
很多事情，一旦错过，就是永远地错过了。
一阵冲击波袭来，他眼前一黑，顿时昏死了过去。
“不会吧，林女侠好歹平了魔界，怎会因为这就陨落？这也太儿戏了吧。”刚才被顾倾白的情感动摇的人，突然醒悟过来，内心居然涌现出不甘来。
“我觉得林女侠刚刚说得在理，又不是她的错，凭什么都要让她来背负啊！她明明做得已经够好了。”
“林女侠四处除魔降妖，在人间的威望已经超过了仙尊，如果因为这件事陨落，恐怕青凌宗也不会好过的！”
又有几个人插嘴说道。
连苏掌门脸上也露出了惋惜的神情，师弟的修为已毁，而原本能够寄予希望的林清又被天道毁灭，青凌宗以后怕是没有立足之地了。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掌门，你看我运气一向很好的。”
脑中不禁闪过了那女子自信骄傲的脸，他不知怎的，内心涌起一股希望，小心翼翼地朝前望去。
只听轰地一声，光波开始变小，慢慢集中于一点，紧接着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躯体。
“是……是林女侠，她没死！”
“天哪，这是什么奇景，林女侠似乎变得更漂亮了，整个人完全是冰雪的化身嘛！”
“是……是无情道大成了！”苏掌门颤巍巍地说道，他不禁咽了口唾沫，“看来……师弟是她的最后一劫了。”
堂堂的仙尊，如今被比作一个劫难，简直是无比屈辱的事情。
但此刻，没有人提出反驳，一切似乎理所当然。
“这……这怎么可能？”秋蝶被惊得一下子跌倒在地，脸上不再是愤怒，而是惊恐。
当一个人强大却可以仰望的时候，有人能够诋毁她。但当一个人无敌的时候，全世界都会对她展开笑脸。
秋蝶知道，她是真的完了。
“滋……滋……”008在林清脑中哀嚎，刚才强大的电击屏蔽了它的五感，让它无法和林清的思维共连。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008问道，“你和天道达成了什么交易？”
虽然觉得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这种逆天的飞升是最靠近天道的，008分明感觉发生了什么。
“你猜。”林清唇角微勾，表情神秘。
“你不要觉得自己可以脱离掌控，天道随时可以抹杀你。”008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你怕什么。”林清挑眉，“我不过是问了它一个问题罢了。”
“什么？”008声音焦急。
“我问它，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大幅度提高智商。”
“你问这个干什么？”008顿时警惕起来，这女人真的深不可测，连问的问题都让人摸不着头脑。
“给你用啊，你看，我对你多好。”林清笑嘻嘻地回道。
“你！”
……
时间又匆匆过去了一年，这一年期间，林清彻底成为了仙界第一人，地位无人能够撼动。
顾倾白自从那日后就消失了，按照青凌宗的门规，应该是去了凡间，可是无人知晓他的消息。
秋蝶没有了立足之地，又因为得罪的人太多，被赶回了旧居。以前因为有顾倾白的庇护，她没有好好修习仙法，所以连自保之力都没有。
她生活困苦，所以没多久就嫁了人，只不过她从前拥有过那么多美好的东西，就造成了她眼高手低的习惯，反正也不好好过日子，一个劲地哀怨愁苦，以致于后来丈夫也离她而去了。
听说最近正在为生计发愁。
这些事都是旁人传给林清听的，她本无意探听旧人之事，只是总有好事者认为她会喜欢听这些。
好在林清也不在意，因为过不了多久，她也要离开了。
这一日，林清下山游玩，遇到了在人间行侠仗义的季理，两人一合作，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祸患。
“季师弟，这些日子我可听到了你不少传奇的事情啊！怎么，王府也不回去了，以后就打算靠这个过活了？”林清调侃道。
“我觉得没什么不好。”季理笑了笑，行动言语间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洒脱，他似乎释然了许多，“那日见你被天雷砸中，所有人都觉得你必死无疑，但我一点也没担心过，因为我知道你会成功的。”
“以前我不相信奇迹，但你却是个例外。”
“你这马后炮说的，我都反驳不了。”林清笑得越发开怀，“季师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所以啊，你也别说我了，靠这个也许我也能流芳百世呢！”季理说道。
“也是，每条路都有走的道理，你既然这样想，我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
“嗯。”季理点点头，看向林清的眸子显得有些漆黑，他默默半晌，最后说了句，“走了，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林清含笑和他道别，彼时他走在夕阳下，明明是一个人，步履却坚定从容。
林清转过身，迎面遇到了三个膘肥体壮的男人。
“妈的，刚刚遇见个好货色，就让他跑了，下次别让我遇到。”
“老大，别生气了，我都查清楚了，他孤身一人在这里，无依无靠的，总有被我们堵到的时候。”
“就是啊，他那样的容色，举世无双，我们可要发财了。”
“算了，先不提他了，先抓几个小女孩吧，有人好这口，出的价也高。”
男人刚说着，眼前突然一黑，紧接着便是无止尽的拳打脚踢。
“你这种人渣，居然敢到我面前晃悠，找死啊！”
林清骂骂咧咧的，一顿毒打后，按照旧例，给每人吃了丸药。
然而她观察了片刻，发现这些人的颜值还是没发生改变，失望地摇了摇头。
最终她拖着这群人，往官府而去。身处高位久了，这些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林清晃晃荡荡地走在前头，正沉醉于自己的丹药没有效果，也就没有发现从草丛里钻出来一个人。
他穿的朴素，形容狼狈，但不可否认，那张脸，美得惊心动魄。
正是消失了一年的顾倾白。
顾倾白看着前方，眼睛里露出迷恋，转眼又自嘲一笑，往另一侧走去。
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人的出身、样貌如何，非人力所能掌控，没有了实力，他对自己的处境，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过往的高傲属实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