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阿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裹在一袭柔软轻薄的被子里。她掖了掖被角，转动清澈的眼珠，打量周围的环境。
目之所及，是银色金属质感的空间，处处一尘不染，线条冰冷刚硬。唯独自己所在的小小房间，是深浅不一的蓝。淡蓝色的被子，深蓝色的床单，冰蓝色透明的杯子。
不知为何，阿呆甚至觉得这环境有一丝熟悉，一丝踏实。
淡蓝色房门被自动打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阿呆坐起来，眼珠一错不错，静静地看向他的脸。
眉目如画，气质温润，看起来有点面熟。
男人开口，声音又轻又小心，甚至有些恭敬的意味：“您醒了。”
阿呆舔了舔干燥的唇瓣：“我饿了……”
男人略微一怔，眸光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他单手抚胸，头稍稍低下来：“食物马上过来。”
大概一分钟后，男人再次进来，手里拿着一件冰蓝色衣物，躬身放在阿呆床边：“麻烦您穿这个，我在门口等待。食物已经准备好，等您穿好衣服，我带您去餐厅。”
男人又大步出去，还轻轻带上了门。
阿呆摸了摸丝般光滑的衣料，唇角漾起一抹开心的笑。
展开一看，是轻薄的连身裙样式。
穿的时候，阿呆发现裙子里面原来还藏了条连在一起的短裤。
裤子很短，刚遮住臀部。
裙子也不长，仅到大腿中部，上面则是长袖样式，剪裁十分奇怪。
衣料单薄，阿呆穿在身上却不觉得冷，只是沁凉舒适，仿佛与肌肤合二为一，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穿了衣服。
她走到门口，打开门，跟在男人身后去了餐厅，几个机器人流水线一般将一盘一盘地食物端过来。
一盘煎蛋，两片土司，一屉小笼包，一杯橙汁，一杯豆浆，食物原始而新鲜。
不到一分钟，阿呆一扫而空。
她抬头看向男人，目光单纯而直接：“我还饿。”
男人吩咐机器人：“将午餐拿过来。”
又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机器人再次轮流上菜。
中西式皆有，牛排，海鲜意面，水煮鱼，红烧肉，清炒时蔬，配两大碗白米饭。
两分钟后，阿呆再次一扫而空。
男人脑海中勾起以前读过的史料：柯妮希人每次使用能力后，会消耗大量的精神，需要大量的食物补给。他看了眼连辣椒和红油汤都被吃光光的水煮鱼盆，心道，史料诚不欺我。
吃光满满一小盆水煮鱼，阿呆面容一丝不变，连汗都没有出一滴，她再次看向男人：“我还是饿。”顿了顿，补充道，“这个红色的食物可以再来一盆。”
男人唇角轻弯，吩咐机器人：“晚餐送上来。”
晚餐吃完了，阿呆面无表情地看过去，男人未待她开口，直接吩咐机器人：“早中晚餐再来一次，一起来。”
机器人又轮流上菜，一个接一个，流水线一般。
不一会儿，被阿呆清空的盘盘碗碗、刀叉筷子，纷乱交杂地摆了整整一长桌。
阿呆摸着平坦的腹部，看向男人：“好一些了，可还是饿，再来几盆这个红色的食物。”
每端上来一盆水煮鱼，阿呆端起盆，也不讲究用餐礼仪，直接往嘴里灌。神奇的是，她看起来却丝毫不让人觉得粗鲁，只好像天生就该这般自然。偶尔有汤汁溅到衣服上，转瞬却消失不见。
不一会儿，吃光的盘子、碗被摞成好几叠，杯盘狼藉，堪比当初被矮人洗劫后的霍比特人的家。
机器人们没有再端东西进来，默默转换程序，开始清理餐桌上的一片狼藉。
男人安静地看着停下进食的阿呆，他轻声问：“您还饿吗？”
阿呆再次摸了摸平坦的肚子，目光直直地看向他，实话实说：“还有一点。”
“走，我带您去吃饱。”
喷气式飞机以接近音速的速度，飞快地掠过荒原。
阿呆透过玻璃窗，看向下面的郁郁葱葱，和起伏不平的高山，安安静静的，看不出任何表情。
飞机很平稳，坐在里面，几乎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噪音。
飞到一定高度后，男人设置了自动驾驶，侧身，出神地看着阿呆，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神情中带着一丝敬畏。
阿呆转身，语气肯定地道：“你认识我。”
男人点头：“对，我认识您。”他顿了顿，单手在胸前挽了个弧度，手掌横放在胸前，似是在行礼，说：“您是我们诺伊星球一直在寻找的，柯妮希家族遗失的最后的神族。”
诺伊星球？
柯妮希家族？
神族？
阿呆把这几个词在舌尖绕了几圈，搜索脑海中的记忆，确定自己不明白什么意思，又把话题转移到当下：“那我昨天是怎么回事？”
男人开口道：“据史料记载，昨天的事情，是您家族成员特有的，神一般的能力。”
神一般的能力？听起来不是什么坏事。
她“哦”了一声，把男人说的信息串联起来：“你之前说带我去吃饱，那我们现在是坐飞机去诺伊星球寻找食物吗？”
一直温柔镇定的男人忍不住莞尔，喷气式飞机的速度怎么能挣脱地球引力？
神之一族心心念念的，就只有食物？
唯一追求就是要吃饱……
男人轻抚额头，不知想到什么，轻叹口气，继而抬头，神色郑重道：“我叫斯温，同样来自诺伊星，和另外几个朋友来到地球几年，一直在寻找您。同伴那里有您需要的食物，跟他们汇合后我们一起回诺伊。”
阿呆唇角一弯，露出一个纯真的微笑，眼睛仿佛夜空里最美的星辰。
她声音轻快地点头道：“好，谢谢你，哥哥。还有，你叫我阿呆。”
阿呆声线清澈，不染一丝世俗气，现在正开心，声音里还含着一丝醉人的甜。
斯温怔住了，脸上一时间精彩纷呈。
他踌躇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开口：“这……不太合适。”
阿呆收起了脸上的笑，有点不开心地说：“我觉得挺合适的。”
柯妮希神不开心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斯温肩膀微微一颤，没再言语，默默把头转向一侧，看起窗外的风景，唇角勾起一丝温柔。
高楼林立的城市西侧，是大片环境优美的高级住宅区，湖光山色，到处是各种绿树鲜花。
其中，点缀着栋栋别墅，彼此之间相隔甚远。
而飞机，很快就在一栋别墅前的空地上，平稳降落。
斯温单手悬空护着阿呆的头，带着她一步一步，顺着飞机狭窄的单人小楼梯，下了飞机。
他按动遥控按钮，机舱缓缓关闭。
未待俩人走到别墅门前，大门自动打开，门内传来声音：“斯温，我在做午饭，你自己进来。”
斯温拉着阿呆进门，穿过宽敞明亮的客厅，循着人声进了厨房。
设备齐全的厨房里面，一个身材胖乎乎的男人，背对两人，正挥动着手里的铲子，快速地翻炒着一锅豉汁回锅肉。
阿呆深吸一口气，说：“很好闻，应该很好吃，但是有点少。”
听到陌生的声音，男人关了火，转过身来，阿呆看到一张圆润的年轻面孔。
他抬手从上面橱柜里取出一个盘子，平放在料理台上，单手端起炒锅，稍稍倾斜，拿锅铲把菜往盘子里装。
他边盛菜边问：“斯温，这小姑娘是谁？”
斯温唇角轻轻一勾，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四平八稳：“这是全诺伊星人满宇宙寻找的——柯妮希丢失的神。”
“咣当！”
沉重的铁锅自由落体，与料理台亲密接触后，再次“砰”地一声响，直接从料理台摔到地上。
“啪叽！”
年轻男人手里的锅铲也不容落后，跟着一起掉到了地上。
阿呆默默瞄了眼地上，散落的肉片，青绿的蒜苗，色泽诱人，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男人嘴张得老大，胖成细缝的眼睛努力睁圆，惊疑地打量阿呆：“斯温，我知道你一向不会撒谎，不过……你真确定？”
斯温点头：“监控录像拍到了她使用能力的全过程，百分百确定。”
男人还是不可置信，小眼睛里的视线仿佛x光一样，上上下下扫描着阿呆。
而阿呆，毫无知觉地向前一步，小心绕开地上的菜肴，走到料理台上让人垂涎欲滴的盘子前。
“哥哥，我可以吃吗？”
斯温：“当然。”
阿呆欣喜地看了仍处于呆滞状态的胖男人一眼，轻轻道了声谢，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几十秒后，阿呆抬头，看向斯温：“哥哥，还是有点饿。”
斯温下巴微抬，看向胖男人：“饭桶，别傻站着了，我记得你还有块能量石，赶紧拿出来，柯妮希神饿了！”
男人的眼睛仍黏在阿呆身上，被斯温捶得一晃，又立刻站稳。
他扭头问斯温：“真的？你确定？”
斯温：“你不信，拿能量石试试不就确定了？”
被斯温称作“饭桶”的男人貌似恍然大悟，一巴掌拍在自己脑袋上：“你说得对。”
他急匆匆地出了厨房，不一会儿，又脚步匆忙地回来，手里捧着一个精美的盒子。
“饭桶”的胖脚，踩过地上散落的回锅肉，急切地将盒子捧到阿呆面前。
阿呆瞧了眼他的脚下，道：“饭桶，你踩到食物了。”
“饭桶”呆了呆，见神族大人唇线微抿，似有不开心的迹象，连忙道歉：“对不起，下次不会了！柯妮希神——”
他胖胖的手指，颤抖着打开盒子，“柯妮希神，这个给您。”
一块拳头般大小的淡蓝色晶体，静静地出现在眼前。
晶体颜色通透，阳光照下来，莹润得几近透明，似乎如儿时最美的回忆，瞬间吸引了阿呆的全部心神。
阿呆纤细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抬高，白皙的手，轻轻展开，慢慢握住这块光莹剔透的晶体，拿到眼前，停留在离唇边大概十厘米的地方。
然后，在斯温与“饭桶”震惊的目光中，嘴唇微启，露出贝齿，不假思索地咬了上去。
斯温和“饭桶”不约而同地咧开嘴，齐齐露出不甚雅观的牙疼表情。
“饭桶”不由自主地捂住腮帮子，斯温则握紧双拳。
在两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阿呆的舌尖碰到能量石，轻舔一下，眼睛瞬间燃起灿烂的烟火，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小口。
冰蓝剔透的能量石，登时缺了一小角。
阿呆唇瓣微张，牙齿咀嚼着嘴里的能量石，发出轻微的“嘎吱嘎吱”的声音，表情却十分沉醉，仿佛在吃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一般。
旁观的“饭桶”想到自己以前年少无知，头一回见能量石时，觉得好漂亮好喜欢，抱过来就啃，立时被崩掉了好几颗牙齿。
当时满嘴鲜血，牙疼得痛不欲生。
回忆又渐渐被勾起，“饭桶”眉毛眼睛挤成一团，牙缝里发出“嘶嘶”的响声。
阿呆又满足地嚼了两下，留恋不舍地将已成碎渣渣的能量石咽下肚子，舔舔嘴唇，仿佛还在回味那美妙的滋味。
她笑了起来，漂亮的眼睛头一次弯成新月：“‘饭桶’，谢谢你，我终于吃饱了。”
“这个，”她摊开掌心，缺了一大角的能量石熠熠闪光，“还给你。”
“饭桶”连连摆手，诚恳道：“柯妮希神，这个送您了。”
“真的？”
阿呆开心地望着他，“你真是个好人，跟哥哥一样好。”
“哥哥？”
“饭桶”喃喃地重复了一句，突然反应过来，双下巴一颤，偏头看向斯温，目光惊诧不已，“哥，你也够好意思啊！”
“哥哥”轻咳一声，脸色微红，面容故作坦然：“柯妮希神提议的，不让她叫她会不开心，她不开心——你知道，后果很严重的。”
“哦——您开心就好。”
斯温伸出修长的两根手指，试探着触碰到能量石，问阿呆：“我帮你保管，可以吗？”
“饭桶”在一旁讶异道：“哥，从柯妮希神手里抢食物，你胆子可真够大的。”
没想到，阿呆一分钟也没有迟疑，干脆地把能量石递到斯温手里：“当然可以，谢谢哥哥。”
“饭桶”细长的眼睛都明显圆了一号。
斯温修长的手指捏起盒子里的软布，轻轻拭去能量石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小心翼翼放回，装好，合上盖子，握在手里。
他斜睨“饭桶”一眼：“阿呆的能力还不能自我控制，这能量石可关系着咱们回诺伊的能源，万一她一不小心都吃光了，咱们就在地球混吃等死吧！”
“饭桶”一拍脑门，大着嗓门说：“柯妮希神都找到了，还等什么，赶紧叫上那俩废柴，咱们去你家开飞船，回诺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