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捞银子
芦苇青青露尖,碧波泱泱低吟。偌大的微山湖上,金光熠熠,夕阳斜挂,晚风阵阵,吹来淡淡水汽,水声涟涟,如歌舞伎的浅吟低唱,透着几分安宁祥和的味道。
得了贺通消息在此等候的薛离,静静望着碧波荡漾的微山湖,心中有些紧张,更有些期待,虽说理论上自己的安排是能够行得通的,可这毕竟是理论上,真正操作起来会不会出现意外,他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朱欣婷立在薛离身侧,一只手搭在轮椅把手上,微微蹙眉,问道:“你有几分把握?”这两日来,她虽多次询问薛离,要如何打捞银子,薛离也大致说了一些,可这对于她而言,还是没有什么概念,什么利用水的浮力,大船吃水的拉扯力,听上去似乎能够理解一点,可当真行得通吗?
秦蓁立在薛离另一侧,手搭着另一只轮椅把手,心里同样有些担忧,此刻听朱欣婷问话,她出奇的没有出言呛她,而是安静地听着,等待薛离给出能让自己心安的回答。
这时,秦恒自远处快步走来,小老头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略有花白的头发,凌乱地落下几缕,挂在眼前、腮边,灰褐色的长裤裤腿,被卷到了膝盖位置,整个便似个乡野村夫一般,哪还有半点昔日封疆大吏的威严模样。
到了近前,秦恒气喘吁吁地道:“贺大人回来了,带着两千山东兵马,程德也回来了,很快便到。”这两日,他便一直忙碌这些事,因为按照薛离与朱欣婷的分析,此番打捞沉银可能不会太平。
一听程德回来了,薛离立刻来了精神,笑着道:“好,程老哥回来得非常及时,有他与虎贲营在,我心里踏实多了。”
秦恒微微皱眉,道:“按照你的意思,此番打捞银子,那背后的贼人必会出来捣乱,那我们的人马该如何安置?”
薛离笑笑,看向朱欣婷,道:“婷婷,你与秦大人说。”
这些事情的判断与分析,主要便是朱欣婷给薛离的提醒,于是她也不推辞,道:“秦大人,既然背后的贼人,不想让我们将银子运回京城,其本质便是不想朝廷与武国、东瀛开战,所以此番,不管银子能否捞上来,暗中必然有人盯着,可能是在事前,更可能会在事后,所以我们不得不防。”
“眼下锦衣卫所人手不足,为了以防万一,我建议让虎贲营潜藏暗处,暂时莫要现身,让贺通带着山东兵马过来即可。”
秦恒眉头紧锁,道:“你是说,届时会有人冲杀出来抢银子?那也太大胆了!”
“有可能,但也未必,但我们不得不防,”朱欣婷道:“这算不得大胆,毕竟此前已有五千将士死亡,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秦蓁哼道:“死了活该!若无他们帮忙,贼人岂能顺利将银子沉入湖底?助纣为虐,该死!”
朱欣婷神色微顿,看了薛离一眼,见他没说话,她微微一笑,道:“此言差矣,那五千军士皆是大华儿郎,他们只是奉命行事,都是朝廷的人,听谁的不是听?你不该如此说他们。”
这话里深意满满,薛离与秦恒都听明白了,秦蓁却没听懂,她不知道“都是朝廷的人,听谁的不是听”这话里的深意,本想反驳,却又见薛离与秦恒神色淡淡,似并未对朱欣婷的话有何异议。
“此般种种皆是你的猜测而已,你还真当自己是料事如神的神人了吗?”她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两日里,她亲眼目睹了薛离和父亲,与朱欣婷讨论事情的过程,听朱欣婷侃侃而谈,且薛离与父亲又对她甚是推崇,心里很是不平。
朱欣婷笑笑未语,秦蓁此人虽然脾气有些火爆,且爱使小性子,但这两日的接触中,她发现,秦蓁其实蛮可爱的,单纯率真。
不多时,就见远处的湖面上出现了两个黑点,薛离双目微凝,道:“来了。”随着两个黑点的不断靠近,逐渐露出真容,但见两艘巨大的木船,载着满满的泥沙,风帆拉满,缓缓靠近,水几乎快要漫过了船沿。
邹围城与数十身穿短衣的精壮汉子,立在沙石之上,远远冲着薛离招手,薛离挥手示意,让他们停在事先标记好的沉银位置的水面。邹围城带着几人坐小船来到岸上,抱拳道:“大人,都准备妥了,请吩咐!”
薛离笑着道:“很好,邹大当家辛苦了。”话音刚落,便听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贺通领着两千军士赶到。
薛离看了眼,微微点头道:“很好,邹大当家,你带人按照图纸,将木料毛竹以及绳索安置好,然后听我命令。”
邹围城接过薛离递来的图纸,只见上面用炭黑简单勾勒出两艘船的模样,两船之间标着用木棍毛竹连接的样子,木棍毛竹之上立着一个两丈高的架子,上面系着绳索。
再往下,水底的银箱位置与数量分明,七根绳索穿过底层七排银箱的底部,又以一根绳索围绕捆住,再往上六排银箱,又是一根绳索围绕捆绑,一直到第六层皆是如此,看上去很简单。
邹围城仔细看了片刻,默默记下,道:“在下明白,这便去安排。”然后一挥手,随行众人便将一应事物搬上小船,快速往大船而去。
这些事看着简单,可真做起来却有些繁琐,尤其是下水布置绳索的事情,若非邹围城那些人都是水中好手,还真不容易做到。饶是如此,当他们将所有事情做完,也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西方天际霞光万道,金色的夕阳洒落人间,将万事万物映得通红金亮,水草萋萋,晚风阵阵,所有人都秉住了呼吸,等着薛离下一步的命令。
薛离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沉声道:“贺通,你带人上船,只要船不沉,能上多少上多少。”
贺通精神一振,应道:“遵令!”顿了顿,又道:“上船之后呢?您一并说了,省的一会儿下令还要大喊,您有伤在身,别累着您。”
朱欣婷在旁暗笑,她早已习惯了贺通对薛离的拍马与各种殷勤。秦蓁微微蹙眉,心里大大的鄙视了贺通一番,满脸的不屑之色。
薛离笑着道:“我是腿受了伤,又不是内伤,你他娘的少拍马屁,赶紧滚蛋!让兄弟们带上铁锹,上船之后,我说开始,你们便往湖里掀沙子,给我玩儿命造。”
贺通嘿嘿一乐,浑不在意,一挥手,带着数百军士上了小船,往湖面大船而去。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薛离双目微凝,看看天色,又看看远处的大船,暗一咬牙,高高举起右臂,奋力往下一挥,喝道:“开始!”
两艘大船上的军士,开始玩儿命似的往水里掀泥沙,两船之间的木架上,那本就绷得笔直的绳索,随着泥沙不断减少,越绷越紧,木架与那毛竹木料微微弯曲,承受的力量越来越大。
朱欣婷终于看明白了,利用大船吃水的重量,加上水的浮力,将湖底的银子拉动,只要银子从淤泥中出来,一切便好办多了。此举看似简单,说穿了一文不值,可在这种情况下,能想到这种法子,又有几人能做到?
而薛离一直担心的,应该便是绳索与毛竹木料不够结实,看眼下的情况,只要木架不碎,两船之间的毛竹木料不断,应该便可大功告成了。
看了眼面色冷静中带着些凝重的薛离,朱欣婷暗暗心颤,此番济宁之行,薛离给了她焕然一新的印象,这人似乎,当真有些真本事。
泥沙越来越少,毛竹木料与架子弯曲的弧度也越来越大,薛离的心紧张到了极点,不能断啊,不能断,千万不能断,否则就更麻烦了!某一刻,他突然发现,那微微弯曲的毛竹木料,微微往上抖动了一下,他心头随之一颤,没断,那应该就是,水底的银子动了!
片刻后,离岸不远处的水面突然一阵翻涌,接着就见邹围城冒出头来,抹了把脸上的水,面色大喜地道:“动了大人,银子动了!银子自淤泥中出来了!”
薛离长长松了口气,心弦放松下来。朱欣婷心中大喜,知道此事算成功了大半,想都没想,情不自禁地弯下腰去,在薛离侧脸亲了一下,满心欢喜。
秦蓁气得俏脸发白,吒道:“你做什么!”
薛离亦是一愣,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一把拉住就要暴走的秦蓁,轻笑道:“别急,呆会儿让你亲个够,别闹,先捞银子。”然后对邹围城道:“再去看,待银箱浮起,让他们立刻起帆,往岸边划船。”
邹围城神色一紧,道:“是!”随即再次潜入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