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凤燕醋玉心
果然,测量队一行人巳接近营地区域,耿松正拉着一头健硕的黄褐色山羊,如虎贲驱虎似的,从微微下坡的山地上跑了下来!党祝燕紧跟在他身后,长发和红围巾飘飘欲飞!随后是黄冬生何成龙等,最后是李宝莲和江昌盛,一路的小跑。
“劲头足呢嘛!”余连生说:“六七个小时的山路,还跑得起来。”
哪来的羊呢?沈念城和余连生在猜羊的来路,这时天空的云彩巳偏青灰,余连生对对讲机讲:“友明,发电!”
于是厨房和老大棚这一片江滩,两盏应急灯亮了起来,第三盏在外弧的起点,亮在帐篷区的首部,不开厨房这三盏节能灯,照度都是很足。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风展红旗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咪嗦拉米嗦,拉多米多来,愉快的歌声满天飞,一二三四”,歌声不太整齐,但也还此起彼伏。
大师兄说:“周庆起的头!”
王友明得意地说:“唱歌还是我们高明,我几个不在,羊拉屎似的不连贯,中气不足!”
大师嫂说:“那羊是哪来的?”
蒋老五说:“捡了老乡的东西要缴公讴!”
党祝燕巳解了围巾拿在手里,“大家好!”她说:“我们发洋财了!”
大师兄问:“羊是哪来的呢?”
耿松气喘吁吁地说:“你们猜!”
在营地的人除了炒菜的两人,阿凤和男的都聚拢来了,测量的也陆续到了,营地的人有猜买的,有猜捡的,阿凤猜了偷的。
耿松把羊拴好后,走到沈念城和余连生面前说:“犹副州长买的,金乡长送来的!”
黄冬生说:“还有两个老板娘!”阿凤说:“们咋个不见老板娘?”
大家轰地笑了,王友明哈哈哈地说:“你给是想叫何工把我们吃了?”
余连生说:“怪不得,你们跑得弄个展劲。”
银青玉端了盆做好的沙虫过来放在桌子上说:“那我们那帐篷不够睡了,挤了挤了!”
刀建春凑上来说:“老板娘来了,又不是和你们女生睡的”,众人虽笑,但注意力转到了羊上,那羊很肥壮,是个羯子羊,就是骟过的公羊,估重在90斤以上。
李宝莲和江昌盛最后到达,两人惊讶现场的灯火通明,沈念城说:“你们沿着灯光去找一下住的地方,王友明带大家过去分帐篷,稍事休息马上吃饭。”
耿松对余连生说:“大老板娘,穿了一身白裙子,二老板娘穿红运动服,何成龙有点紧张,邀请人家过来营地坐。”
余连生问:“就是他们三个人吗?”
耿松说:“尹兴周他们有三个摩托。”
沈念城说:“今天送羊,那就说明太平会见的东西没变,还加强了。”他转向余连生说:“你出去时,把这个信息转告给沈老板。”
耿松问:“那明天怎么安排?”
沈念城讲:“工作的事你作主,我和余师是配合你。”
耿松说:“那明早一大早,我们继续往下游踏勘,主要是给黄何两位增加直观感觉,偏水文的东西多点,党祝燕就留在营地,我们晚饭时返回来吃,后天再做做杀羊的公关活动,格夺,银洞,下邦瓦的头人都请来,太平所的也请。”
沈念城对余连生说:“那明天你就专门请人,把李延河配给你,具体人数你来控制”,余连生说:“得呢。”
沈念城找了个信号好的点,给犹副州长发了感谢的短信,也发给了金乡长的致谢,然后他问起了联通手机卡的事,余连生讲要到二十号左右,联通的人才能到现场,看了地形地物才敢答复。
耿松对余连生说:“你看你一进来后,生活条件和以前就是天壤之别!”
余连生说:“沈总一来,人就多起来了,特别是女的!”三人哈哈一笑。
看帐篷的人,都欢天喜地地回来了。在野外工作的人,有可口的饭菜,温暖干燥宽大的住宿,在加上明亮的灯光,心情就到了悦愉的顶峰。特别是何成龙,他说条件比他参加的水科院野外都好,就只差人手发一个女朋友了。
饭菜也是丰盛的,嫩炸的沙虫,黄焖的鸡腿,青椒洋葱炒鸡蛋,葱花洋芋饼,猪脚炖萝卜,拍黄瓜,吃到尽兴,余连生对沈念城讲,再多派一个人给他,明早他把淋浴器带出去交给店铺焊好,然后他送他们到1447,俩个人轮换着把三个淋浴器背回来,沈念城跟耿松讲了,耿松又加派了小刀。
是夜十点半就寝,十一点半发电机关机,三个应急的大灯作为路灯。
第二天天不亮,余连生就带着刀建春和李延河,仰登1447,耿松则带着剩下的除沈念城外的男队员往下游去了,他们今天要踏勘到尾水。看着阿凤和银青玉有点疲惫,沈念城要她们回去睡一个回笼觉,自己则把早餐的残局收拾了,用草木灰水洗了碗筷和盘子,清洗干净,便坐在吊床上看风景。
江上的晨雾已淡,一群野鸭,大约有十四只,从下游往上游从峡谷中掠过,没多久又飞回来江面上浮着捞鱼,和刚才的飞行比起来,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可能先相当于人类的晨跑吧,跑完了又回来工作。
想着有趣,便起身回帐篷拿他的望远镜。他的帐篷和女生的帐篷之间,以前有个小沟,昨天被他们用块石填了好通行,从厨房那个方向接过来的水,用竹管引到了这个沟上供洗漱之用,银青玉正蹲在那儿洗脸,见了沈念城,就抬起头来打招呼,沈念城问她怎么不睡?
她说睡不着,她见沈念城手拿望远镜,知道他要出去走走,但她就不问,想等沈念城发话。
果然沈念城问她,想不想跟他是看野鸭?她才笑着点点头,怕回帐篷放工具吵醒阿凤她们,她就把脸帕口缸挂在水管的枝丫上,高兴地跟着沈念城走了。
十八年后,沈念城想起这个情景,才把见蔺玉怜的似曾相识,又跟银青玉的这个表情,联系到了一起,两个人都有个小但线条明晰的鼻子,和习惯下视的眼眉神情,不太爱直接表露自己的情绪。
那天她到是明显的高兴,跟在沈念城身后,把挽起的头发也解散了,她甚至下意识地哼起了《暗香》的曲子,沈念城回过头来也跟她一起唱起来,唱完她脸兴奋得潮红,沈念城第一次见她笑得那么漂亮。
到了找沙虫的那片沙滩时,她旋转起像芭蕾那样转起圈子来,她告诉沈念城,是县文工队去盏西演出的那几天,她扒窗户学的,的确,她的身材脸型和乐感,不去跳舞真的可惜。
但她很收敛,刚高兴起来,她就收了舞,有些不好意思,沈念城问她,那天姐妹餐馆跳的孔雀舞在哪学的,她说是平原郊区的一个师傅教的,他会老傣文,很有学问。
沈念城问怎么不学下去,她说没钱,便沉默了,沈念城想搂她肩安慰她,她迟疑了下还是躲开了,沈念城就把望远镜递给了她,她接过去,开始安静地看鸭子,站着看累了,她就坐在沙滩上看,沈念城觉得有趣,也跟着坐下来。
兰青筑也是元月份出生的,沈念城感觉年底年初出生的人都有点内敛,银青玉也如此。
阿凤醒后,发觉银青玉巳不在床上,党祝燕躬身睡着,大师嫂在门口刷牙,她一把把党祝燕扯醒过来,党祝燕睡眼朦胧,她以为阿凤叫她吃早餐,阿凤快速穿了出门的衣服,到沈念城帐篷里,见行李都折叠得整齐,就是人影全无,大师嫂巳往厨房那边去了。
她回到帐篷,党祝燕巳穿好衣服,阿凤便附耳讲了几句,党祝燕就说:“没在床上,还不是好事吗?也许在厨房帮忙呢。”
“人都去测量去了,营地就只有我们四个和沈总,”阿凤说:“五个人的饭要帮忙,我怕是来做少奶奶”,党祝燕说:“帕少奶奶,你不在厨房,怎么在床上了?”
阿凤笑道:“沈总说叫我来睡回笼觉!”
“那你也被心疼了不就得了?你这个模样,摆明了是吃醋。”
阿凤生气了,扭头就出来了,走出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厨房去了,只有大师嫂在,她还记得阿凤昨天讲脆皮沙虫的事,阿凤心中有事,怕再问下去,就说了方法,即小苏打水把氽了水的沙虫泡一会,捞出来凉干,再入热油里炸,皮就成脆香的泡泡。
讲完就往刚犹豫的左边沙滩去,遇到党祝燕,左拉她左甩,右拉她右甩,她干脆一把抱住阿凤的腰说:“走!我和你捉奸去!”
阿凤一听,也对,说:“我又不是她老婆,捉什么屁的奸!”
党祝燕讲:“对呀!你说不是这个道理吗?况且人家两个,也许就是散步走一走呢?”
阿凤说:“刚才我短路了!”
她拉着党祝燕说:“走!我做脆皮沙虫给你吃!”
说完就跟没啥事似的,等回到厨房,大师嫂仍在琢磨着脆皮沙虫的事,银青玉正在那用洋芋淀粉搅凉粉,见了阿凤就说:“你克大沙滩那叫沈哥过来吃饭”,阿凤问:“他在搞么?”
银青玉说:“拿个望远镜在看野鸭子。”阿凤上去抱住银青玉亲了一下,就跑去叫人去了。
听见银青玉在后面骂她:“疯子!整了我一脸口水!”
党祝燕说:“你等等我!”
阿凤回头摆手说:“你不许克!”她那速度的确很快,才发动起来才十来秒钟就到了沈念城旁边,沈念城才转身,她巳抱了他一把,沈念城问她:“出了什么事了?”
阿凤说:“我怕你跑了!”
沈念城说:“不会跑,要离开会说给你的!”
他拢拢她的头发,发觉她流泪了,便掏了张纸巾给她擦泪,他想,眼前这个女孩,身世中可能有些难受的经历,他看着她说:“我带大家来这,就是为了把事做好,让大家受益,以后有什么重要的决定,都会说给你。”
阿凤“嗯”了声,想起了叫吃饭的事,才跟沈念城说了,“嗯,知道,要不挽着我手回去吃饭?”阿凤说:“算了,不好意思挽!”
沈念城说:“那你还抱我!”
阿凤说:“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说完便在前面领路似的,走了几步就跑开了。
到了厨房,菜已经摆上了桌子,连饭都盛好了,那脆皮沙虫,炸胀得像白色的橄榄球似的,上面尽是脆泡,咬上去酥脆而响,沈念城问是个什么做法,大师嫂说:“阿凤教的方法,我学做的。”
阿凤说:“已经比我好了,我做的炸不了这么泡。”
银青玉给他舀了小半碗凉粉,里面有炒的花生碎,有酸菜粒和油辣椒,酸辣爽口,阿凤又拈了个沙虫蘸了椒盐,放在沈念城的碗里,党祝燕则夹了一筷子的蚂蚁上树,作势要喂沈念城,沈念城愣了一下,党祝燕说:“怎么了沈哥,我学着肉麻一下就不行了吗?”
沈念城明白过来,和大师嫂笑了起来,银青玉嘻嘻笑道:“男人少的时候,受宠点也正常,你昨天去测量,那帮男人背你抱你也会有!”
党祝燕说:“没有,真没有”,大师嫂说:“可能是你姐夫在着!”
党祝燕哈哈一笑说:“那明天,我不和我姐夫在一组!”
沈念城说:“明天是杀羊请客,请附近寨子的头人和乡里的人,派出所的左教导员可能也会来,昨晚上才决定的。”
大师嫂问有多少人,沈念城说:“请的有十多个吧。”
沈念城说:“左教导员可能会来做羊肉”,大师嫂说:“贵州人的羊肉做得好呢”,党祝燕拈了块蒜苗烩臭豆腐给沈念城,说:“让我也来过肉麻的瘾!”
沈念城连忙用碗接住吃了,阿凤说:“敢不敢给他吃一口?”
党祝燕说有么不敢?阿凤说:“沈哥,我和阿叶抓住她,你过来吃她!”刚说完,自己就笑趴在桌子上。
银青玉说:“我倒是想和阿燕姐两个人,把你绑起来给沈哥!”
沈念城说:“你们说的是旧社会!”他压低声音说:“那倒是个好时代!”
众女一愣,说为什么?沈念城唉了一声说:“大姨太,二姨太,三姨太,四姨太的!”
“吁,吁吁吁!”党祝燕说:“沈哥更坏!”
沈念城正色道:“我是有贼心,没这贼胆”,阿凤说:“嫂子才可能提心吊胆”,大师嫂说:“沈总算好的,我家蒋介石,第一个工程赚钱了,妈的!就回家去办同学会,和女同学,眉来眼去的!”
沈念城说:“唐姐,你这标准严了点,连眉来眼去都不行?”
大师嫂说:“开始眉来眼去,跟着就动手动脚!”
她拿了一勺,舀了一勺子胡辣椒酸菜红豆给沈念城:“老子也去过了把瘾,马上回去就搞了两天同学会,他鬼儿回去守着我,一步也不离开,我说你改不改?他说改!就改成两个人一起去同学会!”
阿凤阿叶仨年轻的,觉得有趣,哈哈地大笑起来!党祝燕说:“沈哥,那你和嫂子怎么斗?”
沈念城想了一下说:“她怀沈菡的时候,我们班搞同学会”,仨女一听,哈哈又笑开了,党祝燕说:“太滥太滥,不新鲜了!”
沈念城说:“量你三个不知你嫂子的手段!”四女问:“什么手段?”
沈念城说:“她发觉我和有个女同学眉来眼去!”
阿凤说:“又是眉来眼去,太滥!”沈念城说:“你们不了解,结婚前,这段恋爱我是坦白过的”,“哦!”仨女齐声问,而且是用普通话问:“后来呢?”
“后来她就叫她一个师妹来服侍她,大高个的模特,受伤了闲着,一来就是小半年,”沈念城说,阿凤问:“给比嫂子漂亮?”
沈念城说:“有了哎!”仨女嘴一撇,党祝燕说:“嫂子没有赔了夫人又折兵?”
沈念城说:“没有,只是变成以前我服侍一大一小,她妹子来了,变成我服侍两大一小。”
“咦!肉麻!”阿凤说,党祝燕说:“太肉麻!”
银青玉说:“肉麻算好了,嫂子没有肉包子打那什么的,就算万幸了!”
沈念城说:“我真没那么坏!”然后她三个齐声说:“是有贼心,没贼胆,嫂子盯着你不敢!”
沈念城长収一声:“有才!还出口成章,而且还异口同声,你三个是不是排练过的?”
党祝燕哈哈一乐:“我们是久病成良医!”
阿凤有点疑惑,问:“阿燕姐,你也是肉包子打狗?”
“唉!”党祝燕说:“一言难尽”,说完便不语了,阿凤在她旁边,脸贴脸地安慰了她一会,她说:“我没有到你们讲的这一步,我妈是带着我改嫁到人家的,受气的多。我爸死了,就没有人心疼我们了”,党祝燕问:“后来呢?”
阿凤说:“我也只讲到这里了。后来我就跑出来了,后来清理童工,又回家读了一年,又没钱了,就出去给人家领娃娃,打工,我识字就是看电视看报纸。”
大家有些难受,都不说话,党祝燕和银青玉一左一右地搂着她。
大师嫂说:“我拿菜去热一哈,你们吃着凉粉。”
沈念城问:“那头羊呢?”
银青玉说:“蒋哥他们在大石头背后关了一个圈,那边草多,今早我去看了,草吃了不少,它还不怕”,阿凤说:“像我,是个白胆!”
沈念城伸出双手摔着她的脸说:“你不知道你有多好的一个性格,心善直率,所以大家都喜欢你。”
阿凤嘿嘿一笑:“我就是长得好看些,脾气是不好的。”
银青玉说:“你好看什么!像个美国老婆!”党祝燕讲:“是了,阿凤长得洋气。你俩个的眼睛颜色都有点浅,有点灰,是不是有外国种?”
阿凤和银青玉,一起斜眼看着党祝燕,统一伸右手指着她说:“你家才有外国种!你家才是外国人!”动作整齐划一,颇有节奏,见党祝燕还在笑,她俩又来了一遍!
正闹着,大师嫂把热了的菜用一个大的不锈钢方盘端了过来,沈念城说先吃饭,吃完收拾完,带她们去沙滩上做沙浴,她们都没洗过,甚是新鲜,大师嫂问:“不会脱衣服吧?”
沈念城说:“你如果非要脱,我倒是不反对!”
大家吃吃地笑了,党祝燕笑得更大声说:“沈哥不反对,还支持提倡!”
阿凤说:“让沈哥带头!”
大师嫂说:“憨姑娘,男的倒是敢脱的,这个建议倒是赌不得的!”
阿凤捂着嘴笑道:“唐姐,沈哥那个身材好得很呢,肌肉一股一股一条一条的”,党祝燕装作认真地问:“你说下沈哥身上的细节!”
阿凤问:“什么细节?”
党祝燕忍住笑,说:“比如,哪点有个疤,哪点者颗痣,哪点有个胎记?”
阿凤说:“没见着呀!”
党祝燕追问:“那他皮肤白不白?细不细?别处的头发短不短?”
旁边三个轰地笑了,包括沈念城,阿凤才发觉上了当,拿手去拧她的腿,边拧边说:“就是你坏!就是你鬼,就是你爱挖坑!”
沈念城说:“苍天有幸,不吝青眼,赐我众多才俊,尤以女杰为优,颜色如玉,才智称绝,沈念城待会沙滩拜谢!”
党祝燕也学着沈念城仰面长呼:“苍天在上,让党祝燕山野得见人杰,兰姐有福,得沈哥为夫,以其人一丈而得心足!”
说完问:“沈哥!我学得像不像?”
沈念城拱手作揖:“神似形胜,更胜前浪,佩服佩服!”说完两人哈哈大笑!
银青玉眼色羡慕,说:“你两个人呀,真是在演电影,最像爱情片!”沈念城讲:“不叫爱情片,应是山野言情片,在梳理你们的情感历程,然后好好地活,活得精彩。”
阿凤说:“最喜欢沈哥的,就是能把一般的话,能说得有滋有味,以后晚上,我们中间烧个火,围着火,你给我们讲事,讲故事!”
党祝燕讲:“你说的这个情形,叫围炉夜话。等会要干的事,叫沙洗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