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鸿胪寺隐秘二十一
“去追!”公孙策立刻明白了易卜拉欣的手势含义,指挥着侍卫去追从窗口逃走的凶手。
视线再次回到了屋中,他搂着浑身颤抖的卡伊姆,惊惧地喘不上气,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大食国王储易卜拉欣死在了他眼前,宝物也失窃了,大宋如何向大食交代,而他公孙策,又如何向大宋交代。
然而,他也只是恍惚了一瞬便又回过神来,连忙去探易卜拉欣的脖颈,脉搏已停了跳动,他又蹲在卡伊姆面前,将他身子板正过来,仔细检查了一番,除了脸上有一道并不深的刀口外,再无伤势,只是被吓坏了,睁大了眼,不哭不闹的呆呆站着,任公孙策摆布。
检查过卡伊姆的伤势,公孙策吩咐身边的几个侍卫,“你们几个,一个去太师府,将庞三小姐请来,另一个去太医院,请太医来,皇上那边就不用了,自然会有人去的。”公孙策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安慰这孩子,只能寄希望于飞燕了。
安顿完,公孙策这才仔细打量了屋内,屋内的血迹很是凌乱,一扇窗户大大敞着,不时地吹进些许微风,易卜拉欣就半躺在窗下不远的地方,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匕首上也是血迹斑斑,他正准备蹲下身仔细查看尸体,却听到身后有几声重重的脚步声,他只来得及扭头看了一眼,便被红着眼怒气冲冲赶来的里达一脚踢在胸口,他在巨大力道的冲击下狠狠向后摔去,胸口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他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坐起身来,见他起身,里达还要再打,被一旁的大宋侍卫拦住了。
公孙策心中惭愧,捂着胸口坐在地上没有抬头,大食的王子是在大宋的鸿胪寺遇害的,他这日日在此的鸿胪寺少卿难辞其咎,他想向卡伊姆和里达说几句道歉的话,可话到了嘴边却觉得太过苍白无力而没有说出口。
刘大人闻讯也匆匆赶来,这次,他连厢房的门都没敢进,只躲在门外悄悄看了看,正好看到里达对公孙策动手这一幕,转眼又看到浑身是血的易卜拉欣死在屋里,当下腿软的连站都站不稳了。
“快,快走!”刘大人赶紧让手下扶着他离开,匆忙向皇上报告去了。
公孙策缓了缓,站起身来,命侍卫将案发的厢房封锁好,所有人不得离去。
里达又红着眼冲了上来,指着公孙策说:“我大食国王储死在你鸿胪寺,我定会叫你这小小的少卿偿命。”
“大人,案发之时您在何处?”公孙策并没有因为他的威胁惊慌失措,而是认真地反问了一句。
被他这一问,里达先是一愣,继而更加愤怒起来,“我在登门造访你大宋中州王,商谈出兵事宜,我看你是想推脱责任?”
“下官不敢。”公孙策神态坦然,却深深叹了口气。
“皇上驾到”
听到外面的通传,公孙策忙撩襟下跪,俯身拜下,稽首谢罪。
皇上带着几个重臣进来,见屋内惨状,倒吸了一口凉气,又见公孙策俯身在地,皱了皱眉头,正欲问罪,这边刘大人也扑通一声跪下,不停地叩首,惊恐的嗓音都变了,“皇上,臣知罪啊!自梁王和萧林牙入住都亭驿后,臣就将怀远驿全权交由公孙少卿,专心地负责都亭驿相关事宜,没想到这一日没盯着,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臣有治下不严之罪,请皇上责罚。”
刘大人话音刚落,就听一旁几声轻笑,一个清亮却带点幸灾乐祸的声音传来,“本王也以为刘寺卿将我与萧林牙照顾的很好,我们住的极为舒心。比较公孙少卿,连个使唤丫头都安排不好,我看这怀远驿出事也是迟早的。”原本住在都亭驿的耶律大石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看着眼前的场景,同情地咂舌几声。
皇上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看向公孙策的目光越来越严厉,他撇了一眼刘大人说:“这事你与公孙策谁都跑不了,这些日子,你先将怀远、都亭两驿打理好,朕随后再治你的罪。”说罢,又转头看向公孙策,冷冷地说:“公孙策,这事发生在你怀远驿,你作何解释。”
“臣失职,请皇上责罚。”公孙策仍俯身稽首,没有抬头。
“来人,将公孙策杖责四十,押入大牢,这案子也不用你查了。”皇上怒责到。
此时,八王也突然站了出来,低声说到:“请皇上三思。”
庞太师冷笑一声,也站了出来,“王爷,您身为公孙策的师座,这时候该避嫌吧!”
八王爷看了看庞太师,并不在意,又继续说到:“皇上,臣绝不会偏袒谁,公孙策只是失职却非德行有亏,不如给他个时限,先行查案,将功赎罪,根据查出真相,也就知道该定他何罪了。”
听了八王的话,皇上有些动摇,这次庞太师却没落井下石,而是笑了笑说:“王爷这话也不无道理,市井上皆传公孙策是我大宋第一才子,不知是不是浪得虚名,不如皇上就给他三天的时间,若是查不出真相,再重重责罚不迟。”
“公孙策,朕就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限你三日内将案件查个水落石出,若是查不出,朕定会重罚。”皇上一甩袖袍,就欲向里达走去,想再安慰他一句,这时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耶律大石却发了声:“陛下,这么严重的事,一句将功赎罪就大事化小了?果然死得不是你大宋的王子,如此明目张胆的偏袒,真是令人叹为观止,里达大人,这事若是发生在我大辽,可定会赏罚分明,给你个满意的交代。即便当下不能查明真相,该罚的也绝不会放过。”
听了耶律大石的挑拨,里达的情绪更愤怒了,他斩钉截铁地说:“陛下,不如这出兵之事先缓缓。”
“先缓缓?”皇上愣住了,那边大食国内战事吃紧,里达突然就不急了,而大辽人又在一旁虎视眈眈,看来这公孙策不罚是难以平息大食的怒火了。
想到这,皇上极其诚恳地说:“首相,若是你觉得应该缓缓,那待这案子水落石出,给你个交代后,我大宋再出兵,若是你觉得应该尽快出兵,那朕就命中州王即刻出兵,不得耽搁。朕不会偏袒谁,公孙策是我大宋第一才子,对这案子也熟悉,命他查案是再合适不过了,朕答应你,他虽不能即刻入狱,但责罚也不可少,只是这四十刑杖下去,不死也会去了半条命,再别说查案了,不如先打十杖,余下的记下,待查完案再行,你看这样如何?”
里达愤怒的心情已慢慢平静下来,他思索一会儿,觉得大宋皇上还是很有诚意的,便点了点头说:“那就有劳皇上了,我以为不如尽快出兵为好!”
皇上见里达答应了,忙命令到:“来人,着中州王即刻出兵前往大食,还有,将公孙策拉出去吧。”
有人便来拉公孙策出去,公孙策终于直起身来,朗声到:“皇上,臣愿领罚,只是可否请大食、大辽和我大宋所有人从这房中退出,将这厢房先行封锁,案子没查清前任何人都有嫌疑,臣恐疑犯就在人群中,伺机毁灭证据。”
皇上没多加思索,带着人群退出了厢房,而此时,侍卫已将公孙策拉到了庭院的空地,备好了法杖,脱下了公孙策的官服,按在凳上,准备行刑,公孙策微微阖眼,做好了领罚的准备,他心中已然明了,别说四十杖能去他半条命,就这十杖,自己能不能站起来查案还两说呢。
法杖狠狠落下,两股间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冒金星,额上的汗一股股地淌了下来,他紧咬着嘴唇,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住手。”当他正等着第二下法杖落下时,一个粉色的身影扑来,挡在了他的身上,杖责过的地方被这身子压住,顿时一阵剧痛传来,他没忍住倒吸了口凉气,那小身子听到他的吸气声,马上移开,改为了虚虚地挡着。
这眼泪汪汪地挡在他面前的人,不是飞燕又是谁?飞燕边挡着他边抽泣着说:“皇上哥哥,我求你了,你不能打他。”
大食人和辽人看着,被飞燕这一闹,皇上有些恼怒起来,他语气不善地问:“哦!那飞燕你说说,为何不能?”
飞燕见公孙策挨打,想都没想就冲了过来,至于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她心疼,她说不出原因,只能结结巴巴地说:“哪有什么为什么?反正就是不能打。”
“庞飞燕,你放肆,还不带走。”庞太师见自己女儿当众失仪,心中不快,忙命着自己府里的侍卫将飞燕带走。
眼见着夷歌过来拉自己,飞燕豁了出去,边躲边说:“皇上哥哥,您不是最疼我了吗?若是他被打坏了,那我以后的郎君就是个废人了,皇上您忍心吗?”
皇上被飞燕气笑了,这婚事太师都未同意飞燕就已经非君不嫁了,可他到底是心疼飞燕的,便接着飞燕的话斩钉截铁地说:“朕说一不二,若是他废了,朕为你再择良婿。”
“我不要,我不要……皇上哥哥,你若是如此无情,那飞燕再不敬仰你了。”飞燕的眼泪终于滚滚而下,她伸出手臂狠狠抹着眼泪,一会儿功夫,袖子就湿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