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楔子四
此刻，飞燕抱膝坐在床榻之上，正细细回忆进屋后只看了一眼的那个女子的样貌，从她醒来，还未见过那个女子，公孙策的布衾批在她肩上，传来淡淡的清新味道，她歪过头，狠狠嗅了嗅，心脏便如小鹿般乱跳起来，脸不自觉地红了，如一只饱含甜汁的蜜桃一般，可随即陆湘湘那张桃花映水的俏脸就浮现在她脑中，她的情绪又低落下来。
“笃笃”，几声轻轻的敲门声传来，飞燕赶忙调整好情绪，起身开了门，却是公孙策那个娇美的未婚妻端着药碗站在门口。
陆湘湘看到飞燕，勉强笑了笑，开口说：“外面凉，快进去，这是刚煎好的药，趁热喝了。”
飞燕愣了一下，赶忙将陆湘湘让进了屋，坐在床沿上，接过了药，也挤出一个讪讪的笑脸，低低说了声“谢谢”。
随后气氛突然冷了下来，终于，陆湘湘先开了口，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陆湘湘，是公孙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你千万别客气，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吧。”
“哦……哦！好的！我叫庞飞燕，是他……是公孙策的……朋友。”飞燕反应了一会儿，才木木地接了话。
二人心中皆是一片苦涩，陆湘湘知道，眼前的姑娘哪里会仅仅是朋友这么简单，自己这样表明身份，也不过是强撑着气场不落下风而已；飞燕更是难过，若是康乔那般的蛇蝎女子，自己还能好好冷嘲热讽一番，决不会失了风度和优势，而这陆姑娘，衣着华丽，性格温和，一看便是大家闺秀，和他是极为般配的，就如当年的楚楚、丫头等纯真女孩一般无二，让自己无法出言伤害。
待汤药稍冷一些，飞燕便一饮而尽，她一喝完，陆湘湘就飞快地塞给她一枚蜜饯，端起空碗，如逃离般匆匆地出了屋，只留飞燕看着手心里那枚蜜饯发呆。
午膳时间，飞燕拒绝了王朝要将饭食端进屋的询问，精心收拾了一番，去了花厅，与众人一起用饭。
面对满桌的佳肴，飞燕欢呼一声，撸起袖子，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向左右笑了笑，嘴里嘟囔着：“那我不客气啦！”说着就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八宝肉放到嘴里。
王朝马汉看了看菜肴，挠了挠头，好奇地问：“公孙先生，今天的伙食这么好，有什么好事吗？”
“哪有什么好事，无非就是公孙先生馋了想吃点好的，对不对，陆姑娘！”飞燕举着筷子，使劲咽下嘴里的那块肉，开心地说。
“没错！”听到自己的名字，本来如坐针毡的陆湘湘马上抬头，自然的接了话。
飞燕笑眼弯弯，“可是呀！公孙先生看不到也不知道，大家看到他板着的那张脸就都没胃口了，是不是，陆姑娘！”
“就是！”陆湘湘看了看公孙策的臭脸，狠狠点了点头。
王朝马汉看了看公孙策越来越黑的脸，不敢吱声，赶忙端起碗悄悄吃饭。
偏偏庞飞燕不知死活，仍拍了拍手笑道：“陆姑娘，公孙先生脸好黑啊，你看他越来越像谁了？”
“包……拯？”陆湘湘看着飞燕鼓励的目光，犹豫的将这两个字吐了出来。
“你真是聪明，比公孙黑炭可聪明多了。”听了飞燕的话，陆湘湘终于放开了，捂着嘴轻轻笑了起来。
公孙策终于忍不住出了声：“够了，陆湘湘,好好吃你的饭，好的不学偏要学她，女子没个女子样！还有你，庞飞燕，食不言寝不语你不懂吗？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他虽语气严厉，但被飞燕吵闹揶揄着，心中还是悄悄的喜悦起来，可不仅不能笑出声，还要强装着严肃，不免忍得有些辛苦。
听了他的话，陆湘湘撇了撇嘴，乖乖地端起饭碗，不敢吭声，飞燕却不干了，扭头对陆湘湘说：“陆姑娘，为什么要怕他！他有什么好怕的！”说着起身跳到公孙策身边，凑着他耳朵说：“喂，我吃我包大哥的饭，说我自己的话，和你有关系吗？若是不欢迎我，我现在就走，这饭我还不想吃呢”
公孙策终于忍不住，也站了起来，扭过头“你”了半天，却终于软了下来，“好，庞大小姐，我的错，你好好吃饭，想说什么说什么，我洗耳恭听可以了吗？”
飞燕这才得意的点了点头，笑嘻嘻的，眯缝着眼转到自己位置上，大口大口吃起饭来。
陆湘湘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场景，自己和他在一起，不管自己如何吵闹，从来都像刀子捅在了棉花上，他的回应永远是冷漠，这样认输求饶、伏低做小的公孙策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心中羡艳甚至微微有些嫉妒，看得出，他很在乎她。
王朝马汉倒是看不出饭桌上的风云暗涌，两人兴致盎然地吃着美味的饭食，一边听着娇俏的小姑娘不停的出言折损着公孙先生，一边看着公孙先生吃瘪的样子暗暗偷笑，开心之余，饭都不由得多吃了几碗，吃完了这顿饭，公孙策又张罗着让马汉帮忙去买两包桃润给两个姑娘当饭后零嘴儿吃。
“好呀好呀！这是我最爱吃的！”
“我不爱吃桃润。”
飞燕和陆湘湘异口同声地说，两人呆了呆，马上都改了口。
“我其实也不爱吃！”
“好呀！突然想尝尝！”
一片死寂，马汉见状，马上向厅外跑去，只留下一句“马上买回来”，而王朝却只能顶着压力留在原地，心中暗自尴尬！
陆湘湘脸色微微有些黯淡，正要默默离去，公孙策突然转头，“湘湘，来我书房，我有话与你说，王朝，带庞小姐回屋，把她看好了，不得离开府衙半步！”
“公孙策，你个大混蛋，你以为你拦得住我吗？我就要走，现在就走！”飞燕想追上去，却被王朝伸剑拦住，飞燕看着公孙策拄着盲杖，一点点向前探着，而陆湘湘默默跟在他身后，几次想伸出手扶他，却又一次次怯怯地缩了回来。
她突然一阵心痛，嘴上却不甘示弱地聒噪着，在公孙策身后变着花样的娇斥着，她不敢停嘴，生怕一停下，眼泪就会流下来。
书房内，公孙策与陆湘湘沉默着，一句话不说，公孙策不知道怎么开口，陆湘湘却生怕他开口说出什么自己害怕的事情。
良久，公孙策终于缓缓开口：“湘湘，我……”
陆湘湘突然慌乱起来，“不如我去给你煎茶吃吧！”
“湘湘，我让人送你回家吧！我不能耽误你，我们的婚事就这样算了，等这边事情了结，我会亲自上门向陆伯父说明情况，我不想让你浪费在我身上。”
而陆湘湘仿佛没有听到般的顾左右而言他：“你说什么？哦！我去给你煎茶，你等等，一会儿就好！”
“湘湘，对不起！”
陆湘湘的情绪终于忍不住崩溃了，她死死抓住公孙策的衣袖，简直快瘫倒一般，“是因为庞姑娘对吗？你从没有那么温柔地对待过我！你虽从没有告诉过我你的心意，但我知道，她就是你心中的那个人对吗？”
公孙策沉沉一叹，语气温柔起来，他眉眼低垂，轻轻地说：“湘湘，这与她无关，我一直告诉你，我不能耽误你……”
“我不听别的，我只要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她，你告诉我你心中有别人，我才能死心。”
“是，我喜欢她，我很喜欢她，我恨我现在这样，不能给她幸福，你们俩谁的幸福我都耽误不起，湘湘，对不起！”
陆湘湘狠狠咬了咬嘴唇，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悲伤的笑容，艰难地吐出一句：“好，我知道了！”说着，狠狠打开门，跑了出去，却在房门口看到愣在那里，嘴里叼着一片桃润的飞燕，陆湘湘抬头看了看她，眼泪终于决堤而出，捂着脸跑开了，飞燕立刻扭头向王朝马汉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等了好一会儿才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刚才，飞燕随王朝回了厢房后，一想到公孙策和陆湘湘单独呆在一起说着悄悄话，即便桃润再好吃，也抵挡不住她想去一探究竟的心思，王朝马汉自然拦着不让，可她却仰着头说，公孙先生只说不让她出这衙署半步，却没说不让她出这厢房，如果怕她跑了，二人跟着便是，二人无奈，只得跟着她在院内转悠，院子并不大，没几步就走到了书房，飞燕凑在门口，理直气壮地偷听着，还不时得意地瞟一瞟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二人，听着听着，原本戏谑的神态却越来越严肃，最后，连放在嘴中的桃润都忘了咽下去。
“喂！公孙策！”
公孙策突然扭头，神情严肃，“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
看到公孙策明显松了口气，她眼珠转了转，扬起头，看着他苍白却俊朗的面孔，掩藏住内心的雀跃，装作闷闷不乐地说：“公孙策，我要回家。”
公孙策无心与她纠缠，只安慰她说等派了人去鹊桥山剿了匪，马上就让人送她回汴京，可飞燕不依不饶，非要当下就离开，公孙策心中越来越烦闷，唤了王朝马汉将她带走看起来，飞燕见时机到了，终于开了口：“要我乖乖留下也不是不可以，只要答应本小姐一件事！”
“何事？”公孙策皱眉。
“给本小姐练练手，每日抽出点时间，我给你治疗眼疾，最近才学了陆明那老头儿的另一套神针绝学，既然是练手，那我可不敢保正会把你治成什么样，如果你同意，我答应你不走，如果不行，我就离开去找别人练手了！”
“好！我答应你，回屋吧！”
“把这两人撤了！我不走！”飞燕终于离开了，公孙策坐在屋内，扶额思虑，半响，摇了摇头，露出一丝笑容，拿起盲杖，出了书房。
次日，公孙策便安排了王朝马汉带领一队官兵上鹊桥山剿匪，还特意交代千万不要伤及山匪性命，而陆湘湘，却一直呆在屋内，不愿出门，真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