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放债
佟漫在佟林氏的怀里，用牙齿一点点磕着拇指的指甲盖，眼神直直的，也在想这个问题。
佟林氏一听要给十两银子才能分家，眼前一片漆黑，别人不清楚，她还能不清楚自己家什么情况吗？
别说十两银子了，你现在让她掏出荷包来，能给你掏出一个铜板，她能给你倒贴十两。
冬天的北方，就像是被冰雪女王特意关照过一样，不是寒风凌冽，就是白雪皑皑，动物全都冬眠了，佟三儿设置的陷阱落了一堆雪，也没有一个猎物上钩。
没有猎物上钩直接代表着他们没有收入，没有收入，衣服倒是不担心，之前的旧衣还能撑一段时间，倒是佟漫的口粮保证不了。
其实佟家养着六只鸡，一只公鸡五只母鸡，每天至少下四个鸡蛋，母鸡一下蛋，佟老太就跟怕被人偷了一样，立马把鸡蛋放进厨房的大柜子里，用一把快老掉牙的锁，给它锁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奇珍异宝呢，所以佟漫根本就吃不着佟家的鸡蛋，佟漫现在吃的鸡蛋糕子全是林老太惦记外孙女，生怕没得吃，特意让林家舅舅送来的。
愁绪收回来，佟林氏一看怀里的小豆丁，皱起的眉头都不由得松开了。
小孩子的新陈代谢快，佟漫现在基本上已经没啥事了。
临出来前，林家大表哥抱着她方便，特意用了一个小被子把她围起来，然后用绳子裹了起来，在炕上一看，就像一只胖嘟嘟的大号毛毛虫，可爱极了。
她此时被人抱着，甚至还有一点热，热的小脸白里透红，细细密密的眼睫毛微微翘起，露出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眼神直勾勾的，红润润的小嘴微张，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咬着大拇指的指甲，陷入了沉思。
谁能抵抗得了这么可爱的宝宝无意识的卖萌攻击呢，反正佟林氏不能，她满心的愁绪都被佟漫萌的烟消云散。
佟林氏伸手轻轻揉了揉佟漫的头发，把她梳的顺滑的长发弄的有点凌乱。
小包子懵懂的抬起头，眼神傻呆呆的看着她，头发微微有点乱，头顶甚至还竖起来了一缕呆毛，简直可爱到爆炸。
小包子撅着红润的小嘴巴，皱着眉毛躲开佟林氏的魔爪，声音跟含了糖一样，奶乎乎甜蜜蜜的问：“娘，怎么了呀？”
佟林氏一脸慈母笑的问：“宝宝的小脑袋瓜在想些什么？都快皱成苦瓜脸了？”
佟漫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在想银子的事，希望有人能借给咱们家钱。”
佟林氏听的心里一酸，佟漫才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就已经这么懂事了，在她没有看到她的地方，不知道受了多少磋磨才变得懂事起来的，可恨她这个做娘的，竟然粗心大意，不知道防备别人。
佟三儿失去理智的话一出口，就看见自己的亲二哥和他媳妇脸上都是挡不住的笑意，心下微涩，看来他们也是巴不得自己赶紧分家，好给他们银子。
佟三儿：“我现在没有这些银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立刻被佟老太打断了：“没有银子？也行…驴打滚，羊羔息，坐地抽一，还是其他的？”
佟老太现在已经觉得把三儿子赶出去更有利可图，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殊不知她此时的嘴角让村里的其他人看着属实是面目可憎。
前面半句话让旁观的人还以为佟老太对佟三儿这个小儿子还是挺好的，只是不想让他离开才想出这么个阴损的注意力，后半句话就直接推翻了他们的这个想法。
众人全都议论纷纷，都说虎毒不食子，没想到竟然有亲娘跟儿子要钱，要不到钱，让他按照高利贷的方式来还钱的。
没错，佟老太说的都是古代的高利贷方式，佟漫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当然不知道，但是这并不妨碍旁边的舅舅们给她和佟林氏解释啊。
听完之后，佟漫深深咋舌，严重怀疑佟老太究竟是不是这个身体的亲生奶奶，向来都是娘补贴儿子，还怕孩子受了委屈，她可倒好，生怕不能榨出儿子的利用价值。
驴打滚是农民最常用的一种高利贷，和坐地抽一一样，借贷期限都很短暂，只有一个月的时间，羊羔息的借贷期限长达一年，但是得翻倍还，十两本金，明年的现在，佟三儿得还佟老太二十两银，再加上明年要孝敬佟老太的十两银子，那就是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银子啊众人都眼热的看着佟三儿，本以为他会满脸气愤，没想到他面无表情，什么表现都没有。
佟三儿本来觉得执意分家，他娘他们是因为想要挽留自己，舍不得自己，才说出要十两银子来的话，心里还挺难受的，但是万万没想到，因为他迟迟拿不出银子来，他娘竟然能说出对儿子放债，并且索要利息的话来，连最后的滤镜也给打破了，露出了丑陋贪婪的嘴脸。
佟老太想了想，脚步匆忙的从佟家拿出来了纸笔，还有红色的印泥。
这纸笔还是大房在县城里糕点铺子当掌柜的佟有财带回来的，正好物尽其用了。
佟田氏立马十分有眼色的搬来了一个破旧的木头桌子，有一个桌子腿坏掉了一点，放在地上不稳当，有点歪斜，她立马从桌子腿下面垫了一小块石头，桌子立马就稳当了。
“谁来给咱写个字据啊？”佟老太这才快速的把纸笔放在桌子上，声音里都是止不住的笑：“听说亲家二哥会写字？”
林学文听见的话，眼观鼻鼻观心，全当没听见，让佟老太自讨了个没趣。
佟有田也有点犯难，村子都穷，谁家也没有把孩子送去学堂的条件，几乎都是目不识丁，由谁来写这个字据呢？
佟田氏小声嘀咕了一声：“叫大哥来写啊。”
佟老太听见后，眼神一亮，对着佟三儿说：“三弟，去叫你大哥去，跟他说佟三儿翅膀硬了，不要老娘了，要分家，让他赶紧回来写字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