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选福晋
回程的马车上，二人都不说话。
六皇子若有所思地盯着盈盈，盈盈装作没看见，自顾自地看向窗外。
“今日之事，不可宣扬出去，尤其是我父亲。”
盈盈还是忍不住要叮嘱两句。
“你放心，我明白的。”
又陷入一片沉默。
这个话痨跟屁虫突然变得沉默稳重，看起来倒真像个皇子了。
可越是如此，反而觉得心慌慌的。
“你……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盈盈转过头来凝视着他。
“想问的太多了，不知从何问起。”
他也不躲闪，二人就这样互相凝望着。
“我发现……”
“什么？”
“你就像本书。”
“我一开始以为你同其他人一样，不过薄薄的一本，不到半日功夫便能看完。”
“可越跟你接触越发现，你不止是一本书，你是一套书。”
“不知道你究竟有多少面，也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少页，越翻越厚，越看越觉得深不可测。”
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盈盈朝他狠狠翻了个白眼。
“所以呢？你憋了一路，就憋出这么几句不咸不淡，不痛不痒的废话？？”
“喂！我是在夸你好不好？”
六皇子见盈盈不买账又嘟起个嘴巴。
“不过……你刚刚真的是太勇猛了，我真是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子这样硬骨头的，更别提闺房小姐了。”
“对方那么多人，个个身材健硕，你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不害怕的吗？我都吓得要死了。”
“怕？怕有什么用？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怂！”
“当时那个情况下但凡你露出一点怯色，他们马上就会冲过来把你打个稀巴烂。若是你毫不畏惧，他们摸不清楚你的来路，反而要先掂量掂量，不敢轻举妄动。”
“哇~~~！真乃女中豪杰~~！”
六皇子忍不住鼓起掌来，崇拜得就差要签名了。
“还有一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
“你一个大男子怎么这么墨迹，想问什么就只管问！”
“说实话，今日去白鹤楼是假，打探消息才是真吧？”
“…………”
看来这六皇子并不傻。
“你与那杜长风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听到有人诋毁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盈盈知道其实这才是他最想知道的问题，但是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只好先沉默。
很快杜府就到了，远远地看见门口围站着一群婆子丫头等着伺候。
“六皇子，我与杜长风没有任何关系，但也不能说毫无瓜葛。”
“总之，选福晋那天，我不希望入选，拜托了。”
马车停下，盈盈在一堆丫头的搀扶下进府回了房。
自此六皇子再没来过，沐府上下都在猜测可能是二小姐惹怒了六皇子，怕是入选福晋的事也要告吹，只有沐承雪一房心中暗喜。
很快到了定福晋的日子，十几个花样少女精心装扮，低头垂手，站在大堂之中，内心忐忑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盈盈一身粉衣，依旧素净，只略施脂粉，故意站在最后一排。
不一会儿，喻妃和各宫娘娘入座，看着这一群即将落入笼中的雏鸟，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接着六皇子手捧着一个红绸银盘走出来，上面放着一支精致的玛瑙碧水云步摇，和一对玲珑剔透的紫罗兰老坑玉镯。
“允玄，堂中站着的都是朝中重臣之女，各个貌美温顺，知书达礼。”
“你若想选哪个女子当福晋，就将步摇给她。若想选谁当侧福晋，就将玉镯给她。”
喻妃知道儿子喜欢沐府二小姐，对这个选择也甚为满意。
“六皇子，可要好好选哟，这东西一送出去可就收不回来啦~！”
惠妃娘娘在一旁打趣。
沐承雪此刻感觉体内五脏六腑都拧成一团，快要从胸炸了。
既然妹妹两日前惹恼了六皇子，眼下怕是不会入选了。
在座的其他人论才华，论美貌，论家世没有一个能比的过自己的，这福晋之位看来非自己莫属。
自己从小就被母亲寄予厚望，所以比任何人都刻苦，都谦卑，都忍辱负重。
母亲与自己这十几年来所有的付出，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若今日落选，怕是会当场疯掉。
六皇子抬头扫视一圈，果然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看见低头的沐承盈。
在场的每个女子都面带微笑，翘首以盼，毫不掩饰心中对那只步摇的渴望。
只唯独她，始终低着头，恨不得当场蒸发。
六皇子看着盘中的步摇，不禁笑起来。
这可真是，想要的，不想给，想给的，又坚决不要。
造化弄人。
“允玄，一个人站在那傻笑什么？可选好了？”
喻妃开始催促。
“选好了，额娘。”
六皇子像是下定了决心，径直走到沐承雪面前。
沐承雪胸口开始猛烈地起伏，不得不通过深呼吸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失态。
“沐家大小姐，温驯美貌，才华横溢又出身高贵，实乃侧福晋不二人选。”
喻妃见选了沐承雪，激动地站起来，一听只是侧福晋，又松了一口气坐了下去。
六皇子拿出玉镯递给沐承雪。
“侧……侧福晋？？？”
沐承雪脸上的笑容只持续了一秒便消失了，一脸不可相信地看着六皇子。
“沐大小姐。请接过玉镯吧。”
一旁服侍的公公小声提示。
“谢……谢六皇子恩典……”
沐承雪双手接过玉镯，脑子一片空白。
接着六皇子又捧着银盘走到沐承盈面前，盈盈终于抬起头与他对视。
今日的六皇子看上去格外不一样，目光凌厉而坚定。
若之前觉得他像一只摇头晃脑可爱的小奶狗，今日的他看上去就像一匹长好利爪的小野狼。
二人就这样对视着，也不说话。
盈盈眼神里全是央求，轻轻左右摆动了一下脑袋。
六皇子忽然嘴角扯出一抹坏笑，一转身端着银盘走到喻妃面前跪下：
“额娘，恕允玄任性。今日这福晋之位怕是选不出来。允玄请求母后，许我择日再选！”
在场所有人瞪大了眼睛，盈盈更是觉得无语。
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叫什么话！”
喻妃气得拍案而起。
“我早就与你父皇说好了，等今日选了福晋，就要赐府邸和封号给你，你又来这么一出，叫我如何与你父皇交代！”
“额娘，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允玄之所以今日不选福晋，确有难言之隐。若额娘定要允玄今日选一个出来，那允玄只有终身不纳福晋了。”
“你你你……你……”
喻妃气得要命，要不是大庭广众，非亲自踹他两脚才能解恨。
“哎呀，喻妃姐姐，既然允玄都这样说了，改日再选也没什么影响，好歹选了个侧福晋。”
“正所谓好事多磨，允玄自小孝顺，定能给你选个可心的媳妇儿。说不定啊，明年就能抱上两个大孙子了。”
惠妃在一旁劝慰着。
眼下逼他也没办法，自己的儿子自己最了解，只能下来了细问。
“既然六皇子坚持，今日就先到这儿吧，各位小姐今日辛苦，御膳房今天准备了午宴，各家小姐可用过再回府。”
“谢喻妃娘娘~”
“二夫人！二夫人~！大喜啊~！”
二姨娘房中的丫头翠儿连跑带跳地从门外跑进来。
此刻二姨娘正跪坐在佛像前，眉头紧皱地低头念经，一听大喜，慌忙跑出来看。
“二夫人，咱家小姐被选中了~！”
“阿弥陀佛~~！”二姨娘双手合十地不停对着佛像叩拜。
“二十年，我整整忍了二十年！这次，终于轮到我在这府中扬眉吐气一把了~~！”
“真是老天开眼，佛祖庇佑~~！！”
“二夫人，可，不是福晋，而是……”
看着二夫人这个样子，翠儿此刻有点不敢说出口。
“而是什么？！”
“而是……侧……侧福晋。”
翠儿低下头，声音小小的。
二姨娘一屁股歪坐在地上，愣了半晌，又站起来抓住翠儿问：“福晋呢？选了谁？！”
“听说，谁也没选。说是改日再选，就只挑了咱们小姐一个。”
“还有机会，那还有机会……”
二姨娘一个人喃喃自语地朝里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