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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祸水之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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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午时,高锟和金生水如约来到祸水轩。

    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两人虽然仍是一身布衣,但却束起了头发,绑起了头巾,比起之前的半束半扎的凌乱,这次显得精神利落得多。

    可两人一走近书房,一直在等候的祸娘和翎君都笑了。

    因为这反而突显了高锟的脸更是方方正正,脑袋像极了一颗骰子;以及金生水的猫耳朵,趁着那瘦削的脸还有点吓人。

    高锟摸了摸胡子,“你们笑什么?我是故意不剃胡子的。”

    “两位定是笑我们沐猴而冠。”金生水笑道。

    “怎么会呢?除了身上那件衣服旧了点,两位收拾起来也不比那些公子小生差呀。”祸娘一边手臂贴着身子,伸出另一条手臂请道,“快点坐吧。翎君,请茶吧。”

    “祸娘见笑了。”金生水瞥了一眼祸娘的手臂,“听闻祸娘去都护府受伤了?”

    “哟,昨天的事情,今儿两位便知晓了?难怪靖楚党能把我的身世查得那么清楚呢。”

    “既然达成合作之议,我们自然得希望祸娘身子无恙。”金生水沉吟了一下,“不知和无心谈得如何?”

    “十日之内,只要我们交出黄鑫,他们便放了商牧之。”

    金生水和高锟对视一眼,一下子如释重负。

    祸娘见金生水仍有惑色,便道,“金大哥放心,我没有说靖楚党出来。不过,他们猜没猜到,我便无从得知了。”

    “祸娘指的‘他们’,具体是谁?”

    “有一个光头的巫覡,看起来异常狡猾,叫满常。你们可认识?”

    “我他妈就知道,肯定是他!”高锟忽然激动起来,“我们当然认识了!”

    金生水苦笑道,“这满常算是我们的死对头了。这里头有一段经历故事,不知二位想听听不?”

    “呵呵,有劳金大哥叙说了。”

    “我们刚来到西蜀地区时,初初只是在庆州一带活动。庆州满州皆山,山城山村很多。那时候总是有一些小山村无缘无故消失不见了。”

    “消失不见了?”

    “就是前一天还人丁兴旺,第二天却全变成一片白骨。这些村子在一夜之间都死光了,而且没留下尸首,只留下白骨。这些村庄全都是在偏僻无名的山里头,郡府县府根本不知情。哪怕是知道了,让一些巫覡去看,那些昏巫也只能说是瘟疫,死光了便是万幸。更没有生还者报案追究,府衙便撒手不管了。后来我去荒村了勘查,发现这些人都死于一种毒咒。这种毒咒来源于原来中原四大巫族之一,擅长用祝由咒术的西乞家。但西乞家早在三百年前便被灭族,幸存的族人都被赶到了西域。我们怀疑是西乞家的后人回中原作恶,便偷偷地在几个偏僻的小山村守株待兔。结果发现一个拿着锡杖的秃顶老巫。只不过没想到那老巫竟也发现了我们,并与我交了手。他实力实在是强悍,又擅长土木山术,在那荒山野岭正好是用武之地,我的水山术被他的土山术克制,我的金生术被他的木山术克侮,便大败而逃。”

    “后来我们查明了他的身份。他便叫满常,其身份显赫,竟然是灵山神巫巫咸的徒弟,阆鸣的师弟。现在是西蜀军的军巫,相当于无心的军师。此巫作恶多端,是一个彻头彻脑的大恶巫。我们怀疑他不但和庆州荒村一事有关,还是蜀山旧城灾祸的始作俑者。”

    “蜀山旧城的?”祸娘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问道,“怎么说?”

    “你们可知道旧城的万骨堆?”

    谈起万骨堆,祸娘和翎君的心便沉重下来,如被巨石重压。

    凡是有心之人,只要看过万骨堆的景象,便不会忘记。

    “万骨堆,与满常有关?”

    “人人都认为万骨堆是无心的杰作。我们却怀疑是满常干的好事。”

    祸娘一怔,“怎么说?”

    “前几年,西蜀军对逃进蜀山的庆州难民大屠杀后,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但也是一夜之间,尸血全无,只剩白骨。这和庆州荒村一事如同一辙。”

    祸娘恍然大悟,急问道,“那,那无心其实根本没有······”

    “祸娘,”金生水冷冷道,“就算不是无心所为,也是无心指使的。还望祸娘不要念过往旧情,而忽略了无心所犯下那些罄竹难书的罪行。”

    “我知道我知道。”祸娘顿时如同被人浇了满盆冷水,但仍不依不饶道,“那金大哥,依你们巫覡的行为处事,您觉得无心有没有可能被巫覡下了咒,被控制住之类的?”

    “被下咒?确实有可能。”金生水叹了一口气,“但若无心被下了念咒,那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什么?!为什么?”

    “咒术属于卜术之一,一般巫术破除不了。虽然传说中有除咒术,也有除咒一门巫覡,但没人见过,更没有巫覡会用除咒术。最可靠的说法,便是世间咒念丛生不断,除咒术高深难学,除咒师一门青黄不接,继而覆亡了。”

    祸娘听后,顿时黯然神伤。

    但她又马上问道,“那金大哥,您有没有听过一个叫陆······”

    “哎呀姐,”翎君忙打断道,“无心都已经这样对您了,您怎么还对他不死心啊?真实难为金大哥跟您唠叨这些,人家两位可不是为无心而来的。”

    祸娘只得不好意思笑了笑,忙为两位斟茶致歉。

    “是啊,那黄鑫的事情怎么弄?”高锟道,“我们该如何行事?是直接杀去富川城吗?”

    “听翎君说,祸娘已有周全的计划,是吗?”金生水道。

    “不错,的确是有了周全的计划。不过不是我来细叙,而是······”

    祸娘正说着话,便有人敲响了门。

    “祸娘姐,我是蒙轲。数完一二三,我便进来了。一二三!”

    还没待屋里的人反应过来,门外的人便推了一下门。

    “怎么还锁上了?祸娘姐,您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还当我是自己人不?”

    翎君笑着,走过去打开了门。

    一个嘴衔着一根细细的剔牙签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正是蒙轲;他身后还跟着一位高大硬朗,胡发俱白,脸容肃穆的老者,正是蒙轲的父亲,人称蒙叔的蒙啸林。

    “两位,咱们又见面了,别······”蒙轲正想和高金二人打招呼,这边高锟却倏地站起来,面有不忿之色。

    他并不是对着蒙轲,而是对着蒙啸林。

    “蒙大将军!”

    “高大当家!”

    “你老头可别来无恙?!”

    “你小厮可别来无恙?!”

    高锟猛地拍桌,“你唤谁是小厮!”

    蒙啸林冷笑道,“谁应了谁便是!”

    “够了!”祸娘喝斥道,“蒙叔,您这是在干什么!”

    “是啊,高当家的,现在既为联盟,好好说话。”金生水站起来,拎起茶壶斟了一杯茶,再恭恭敬敬地捧至蒙啸林面前,笑道,“蒙将军,还望不计前嫌,通力合作。”

    “哼,本将军若计前嫌,还会来这里······”

    “蒙叔!给我一点面子可好!”祸娘喝道。

    蒙啸林立马噤声,一手拿过茶杯,慢慢喝下去。

    他眯了眯眼睛,冷冷道,“哼,金当家这杯茶,我给我嫂子面子喝了,但是还有高当家的,我还没喝到。”

    一旁的翎君忙圆场道,“好了好了,若二位不抛开成见,那今天什么事都谈不成了。那黄鑫还除不除?这盟约也是儿戏吗?高大哥,蒙叔年纪比您渐长,您就当作敬长辈,敬他一杯茶可好?”

    “什么叫做当作?!难道他还不是我的晚辈吗?”蒙啸林声如洪钟,“再说了,虽然他比我年轻,但若是舞刀弄枪起来,还不知道谁才是暮气横秋那个呢!毕竟,当年我可不是手下败将!”

    “哎呀蒙叔您这话说得······”

    “没错,不能当作!蒙大将军,您就是我的长辈,我高锟在此敬你一杯。”高锟提过茶壶,斟满一杯茶,举至头顶,再顺势落下,在桌上重重“啪”的一声。只见那茶杯里的茶水依旧是正正满着,不溢出半滴,连水面都未曾浮动。

    “请吧,蒙大将军!”高锟咧嘴笑道,“只不过,小心烫!”

    蒙啸林哼了一声,一只大手落下,直向着茶杯。正当他快要碰到茶杯时,突然有另一只大手倏地插入,手背正好挡住了蒙啸林的手。两手相碰那一瞬间,高锟的手突变拳头,蒙啸林的手突变鹰爪,猛地扼住了高锟的拳头,并发力压下去。高锟以手臂之力往后一拉,拳头展开,转身拧手,反手欲抓住蒙啸林的手腕。蒙啸林却趁势缩回手,挥向茶杯。高锟手快指长,两指成虎口竟紧紧擒住蒙啸林的手腕,手掌再往前一撞,撞开了蒙啸林的手。蒙啸林趁着撞势,手往下从上一个卷翻,一下子手绕到了高锟的手上头,手背紧贴着手背,如同黏住了一般,蒙啸林势大力沉地往下一压,两手猛烈地撞击桌面,所有器皿一动不动,偏偏是那只满满的茶杯被震弹起来,如被抛至半空,茶水于最高处倾出,蒙啸林仰头张嘴,灵活地接水而喝,而不漏一滴。

    高锟抽手出来,满脸不甘,“蒙将军,这茶烫嘴吗?”

    “多得金当家照顾,才能让蒙某喝得如此畅快。”蒙啸林对金生水抱拳道。

    高锟一惊,回头看向金生水。

    只见金生水微笑着将手缩回袖口。

    “水爷,你帮了他?”

    “高当家,若只凭这一回高低,恐怕是蒙将军获胜了。”

    “连水爷你都这么说······唉,”高锟心有不服,但还是对着蒙啸林抱拳,“将军高艺,晚辈佩服!”

    “承让!高当家出手不凡,若再练多几年,恐怕蒙某便不是对手了。”

    “请教将军师出何门?”

    “原京卫指挥同知徐如鲣!蒙某也想请教高当家师承!”

    “衡家行武众出师弟子是也!”

    蒙啸林凛然抱拳道,“久闻天下武人出衡家。没想到高当家竟然就是!”

    “惭愧!惭愧!”

    “哈哈,蒙将军的将门功夫,高当家的武门功夫,都是精妙绝伦,令我大开眼界!今日可谓是不打不相识,化干戈为玉帛,来,我们三人以茶代酒,再同饮一杯!”

    金生水站了起来,为两人再斟满两杯茶。

    祸娘和翎君见三人碰杯言好,相视一笑。

    “人人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按我说才不是呢,这三个男人凑一块也是好戏连连。”翎君笑道。

    “就是,到头来倒是我们这些女人多嘴,还被人旁落了。”祸娘也笑道。

    蒙啸林坐了下来,“既然已经联盟,那便该化敌为友。”

    高锟坐了下来,“不错。然联盟一破,旋即为敌。毕竟道不同。”

    “不相为谋!”

    两人又对着抱了一回拳。

    “唉够了够了,还有完没完!”这边蒙轲看得不耐烦了,“今日是来谈除黄鑫一事还是过来打麻雀牌?我告诉你们,我可会打麻雀牌了!”

    “浑小子!别扯你那些勾当!还有,把你那根剔牙签拿下!”蒙啸林喝道。

    “呵呵,无妨无妨。”金生水笑道,“先前日子对蒙公子多有得罪,还请蒙公子见谅。”

    “哎,不用叫我蒙公子。我这辈子啊,就没公子的命,直接叫我蒙轲就行。”

    “蒙轲兄弟的剔牙签找到了?”

    “不是找到,而是家藏万根,以备无心之失或不时之需。当然了,都是杨柳木做的,都是千金难买,都是我赢来的。”

    “行了行了,少扯你那些玩意!赶紧说正事!”蒙啸林又喝道。

    两父子互相埋汰,倒是令旁人忍俊不禁。

    “祸娘说,除掉黄鑫的万全之计,细叙者另有其人。这莫非就是蒙轲兄弟?”

    “不错!就是我!”不待祸娘回答,蒙轲嘴间的剔牙签一动一动的,得意洋洋地说道,“翎君姐,劳你拿一下文房四宝和西蜀地图来!”

    众人帮忙着翎君,撤下茶具器皿后,翎君拿来四宝和一个卷轴。

    蒙轲把卷轴推至一旁,先铺开宣纸,拿起毛笔。

    “在说计划之前,我得捋一下黄鑫他是怎么做买卖的。诸位,我潜伏在黄鑫身边少说也有一年多,已经彻底摸清了他们的勾当。首先,任何买卖,货品都是首要的。被卖到西蜀一带来的民女良女,其大多数原籍都是在西北地区,就像是陆二善这种的。至于为什么在大西北下手,很简单,那地方落后,老百姓生活穷苦呗。她们或被劫或被骗,都是通过一个叫峤山帮的匪帮。”蒙轲在宣纸上写下“峤山帮”三字。“峤山帮得到这些民女后,一部分在峤山城进行叫卖,卖给陇南郡各县的富绅土豪。整个陇州地形狭长,峤山是陇州的最南部,地处陇蜀庆三州交界之地,陇州州府很难管,蜀庆两州管不了,所以就造成了掳劫民女,买卖民女的猖獗。还有一部分就是卖到西蜀,就是卖给黄鑫。但是黄鑫这个人从来没有去过一次峤山城,连陇南郡都没去过,所以黄鑫是不参与当面交易的,他都是预先付钱。何以对峤山帮那么信任,那是因为管峤山帮的上头,是大巫派长生教的胡门。”

    金生水看着蒙轲写下“胡门”二字,眉毛一耸。

    “黄鑫与峤山帮勾结,我们也是知道的。但没想到幕后还牵出了长生教。”

    “那不奇怪,长生教是黄赌毒样样皆沾啊。不过,有这长生教胡门进来,诸位便知道事情并不简单了吧?”

    几位都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蒙轲继续说道,“峤山帮要把这些民女运到蜀州,是会直接运到富川城,县令就是胡砺志,黄鑫也是富川县人。官商勾结,将民女先藏于地室,等胡砺志私自强行将这些民女进了奴籍,黄鑫便可顺理成章地将她们带到风月街,画字签押,卖身成契。其实,这些民女原籍还在,只要彻查,双籍并存,必有一方是假。但山高路远,跨越两州,那时候民女已经变成妓女,还有契约在身,她们往往都会放弃原籍,选择继续当妓女。就算出了什么事,胡砺志把这些奴籍一烧,照样可以洗脱得干干净净。”

    “怎么,莫非蒙轲兄弟还指望那些贪官污吏彻查此事?”高锟冷讽道。

    “怎么说呢,”蒙轲苦笑道,“毕竟还有一个八桓寺······”

    “来九桓寺也不顶用!官官相卫,老百姓早就对这晟朝的官吏失望透顶了!”

    “唉,籍不随人,还分个三六九等。人皆有种,岂能异之?”金生水叹气道。

    听着这些话,蒙轲如鲠在喉。

    他很想问,假若改朝换代,谁能能保证天下为公?只不过新换上一个比较勤勉的皇帝罢了。但他没有问出口,他还没愚蠢到如此地步。

    “蒙将军怕是对我们的政见存有异议吧?”金生水苦笑道。

    “还是那句,道不同,不相为谋!”蒙啸林冷冷道。

    “几位还是少论政见,多谈实事吧,小心隔墙有耳。”祸娘淡淡笑道。

    “祸娘说得对。蒙轲兄弟,请你继续吧。”金生水道。

    蒙轲又在纸上写上“黄鑫胡砺志”五个字,如此“峤山帮”、“胡门”、“黄鑫”、“胡砺志”几个竖着的名字便横亘在大家面前。

    “要斩草除根,杜绝逼良为娼,光靠我们几个人是不可能的。但要重创峤山帮,除掉黄鑫和胡砺志,”蒙轲在后三个名字上勾上圈圈,“我们只要协力合作,应该有所作为的。至于那个胡门,和那个一直护着黄胡两人的刘泰庵,一个是根深蒂固的巫教,一个是蜀州太守,从二品的官职,动不了他们是正常的,动得了就当是老天爷赏赐了。”

    “呵呵,那就要看蒙轲兄弟万全的计划了。”

    说罢,蒙轲撇开宣纸,铺开卷轴,一幅描绘着西蜀地区的地图展于大家面前。

    “我也没什么万全之策,要形容起来,也只是暗度陈仓偷天换日金蝉脱壳移花接木罢了。”蒙轲咧嘴笑道。

    “正经说话!”蒙啸林喝道。

    “是是是。反正就一句话,把负责从峤山城运送民女到富川城的这帮人,换成我们的人,从而顺理成章地走进胡砺志的地室,劫持胡黄二人。”

    “就这么简单?”高锟道,“那还不如直接杀进富川城,直接面对胡黄!”

    “高当家,你以为这像你们靖楚党打天下,直来直去呀?”蒙轲道,“像这样的机会,你们不是也曾经有过吗?就是你们最近,在蜀山城外救下一批民女后,不是又马不停蹄地奔往富川城了吗?结果怎么样?”

    高锟脸色一变,沉吟了一下,“都被官兵围住了,打不进去。”

    金生水也道,“当时在蜀山城外救人时,那两个负责押送的人一看到我们压根儿就没有反抗,直接就跑了。想必是跑回去通风报信了。”

    “没错,那是因为黄鑫做事谨慎,滴水不漏。他有一句话常挂在嘴边,便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过这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我们不能和官兵正面对抗。不管是峤山城的,还是富川城的。先惹了官兵,哪怕我们事后再有理也说不上了。万一我们在冲突中还让胡黄二人逃了,那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过一段时间,他们又会卷土重来。”

    “唉,好事多磨。”金生水叹道,“蒙轲兄弟,你说细节吧。”

    蒙轲用毛笔在地图上,峤山城与富川城之间连了三条不同走向的线。

    “他们每一次买卖,黄鑫都会派三个人去峤山帮,其都带着入蜀的通行文书,并行监督之事,最后随行回来。富川城的官兵也是事前认准了这三个人,只会与其接头。祸娘姐保佑,我最近终于取得黄鑫的信任,近期这一趟,我便是那三人其中之一。”蒙轲指着地图上的三条线,“峤山帮去富川城,共分为三路。三个人分别跟着三路。其中只有一路是运民女的,走小路,直接攀山越岭,四天内即抵达富川城。剩两路都是运一些不值钱的货品,走官道,绕山而行,需要七天天时间。他们这样子做,其作用有二,一是掩人耳目,就防止像你们靖楚党这般正义之士中途拦劫;二是这两路也都会一直走到富川城,其手上会有每个驿署的货物清算和通行文书。万一以后有人查起那条走小路的,他们便会出示这些文书,说自己一直都走官道,从来没走过小路。”

    “真他娘的狡猾!”高锟忿忿道。

    金生水仔细看了一下地图,“可蒙轲兄弟,你画的这三条路,都有官道和小路。”

    祸娘说道,“黄鑫做事如此谨慎,哪路是真,哪路是假,每次绝不一样。”

    “没错,这也是问题所在。去峤山帮的三个人,无论是出发前还是出发后,都不知道哪条路是运民女的,因为不管是装人还是装货物,他们都是用同样的车子运送。不一样便是车子上面,有一路载的是木牢子,其余两路载的是和木牢大小方正相同的货箱。从开始到最后,这三路的车子都会严严实实地盖上麻布。但也唯有运民女的囚车,才能进去胡砺志的地牢。这三条通往富川城的路径,其之间都相隔甚远,光是相邻的两条路,绕过去恐怕都得一天。而且他们是步步为营,十里设一哨,若有什么风吹草动,逃命要紧,民女和货物一概不要了。所以,我们只能择其一而伏击之。”蒙轲苦笑道,“黄鑫的人自己都说,除非大军压境全盘搜山,否则根本抓不到他们。”

    “这些良家民女大多数是强取豪夺而来,就算是买来也是极为廉价。那可这真是一本万利,只赚不赔的生意。”金生水苦笑道。

    “官道和小路都是紧挨着的,也就是说,只要走上路了,你才知道哪个是运人,哪个是运货的,唔。”蒙啸林皱眉道,“那你是准备怎么办?我们的人攻一路,靖楚党攻一路吗?”

    “没那个必要吧。”祸娘道,“集中力量拿下真的那一路。”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蒙轲笑道,“这就要看我了。我潜入进去后,会尽快摸清到底哪一条才是运民女的,然后发消息出来。到时候大伙在那条路埋伏好。劫下货车后,把民女们放出来,把那些人整晕了放进去。我们再乔装打扮成这帮人,去到富川城便可大摇大摆地走进胡砺志的地牢。”

    “你怎么摸清?有绝对的把握吗?”祸娘问道。

    “哎,祸娘姐,你对我没信心,也得对它有信心啊。”蒙轲掏出一颗碎银子掂了掂,笑道,“有钱使得鬼推磨。如果不好使,那就再多点银子。”

    “你想得太简单了。在长生教手下办事的峤山帮人,会为你这点钱而误事吗?”祸娘说道,“我必须要万无一失!而你这远远不是万全之策。”

    “哎呀祸娘姐,你相信我嘛,我可以的。我为你办事这么久了,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那些让你打探的事情,本来就不包有什么什么希望。你打听不到那是正常,打听到了便是老天爷的恩赐。但这件事情不一样。仅此机会,我们必须成功。”祸娘看向高锟和金生水,“我也答应了两位当家,一定会把商公子救出来不是吗?”

    高锟和金生水不约而同地抱拳点头。

    “那······”蒙轲嘴巴掂了掂剔牙签,无奈道,“祸娘姐,我现在可没想到更好的法子。”

    “有一个法子可行,聪明如你,你怎么会想不到?”祸娘盯着蒙轲,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我看你是不愿意想到吧?就算想到,也是不愿意说出来。”

    “什么法子呀?我若能想到,我怎么会不说出来呢?”蒙轲苦笑道。

    “找一个女孩,故意在峤山城一带被抓住了,让她混进民女当中。三条路分别在三个方向,他们一定会提前一晚整备好。就在那时候,她给你发消息,你便知道哪一条路是运民女的。你再连夜想办法把消息送出来。如何?”

    蒙轲听着祸娘的话,脸色渐渐变了。

    连同翎君也想到了什么,面露难色。

    “不行,这绝对不行!”高锟立马板起了脸色,“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那就要看我们找的是什么样的人了。”祸娘道,“只有足够胆大心细,口舌机灵点,说不定能扮羊吃虎。水爷,您说呢?”

    金生水想了想,沉吟了一下,遂点了点头,“若是按预料结果而言,此法子确实稳妥得多。但是,有违道义且不说,我们得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愿意孤身犯险的女子?除了要胆大心细口舌灵敏,还得是西北那边的人,有一口西北口音。年龄还得是十七八岁左右,面容身材自然也是能引人注目的。以上还是最基本的条件。我们还得她会点武功,学会自保。唉,哪有这样的姑娘?”

    祸娘看着蒙轲一脸沉重,笑道,“谁说没有?祸水轩现在便有一个最好的人选。蒙轲应该也知道是谁吧?”

    蒙轲苦笑,“祸娘姐说的是陆二善吧。”

    “二善,的确有这个胆!”蒙啸林道。

    “但你们这也太强人所难了!”蒙轲收起笑脸,拿下剔牙签,“她之前已经有此遭遇,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你还要她再去冒这个险?我不同意!”

    “那不是更好吗?这她还都有经验了!平常姑娘还没有这个经历呢!”祸娘云淡风轻地笑着,令蒙轲如临寒风。

    “你们说的陆二善,是我见过的那个,皮肤有点黑,大大咧咧的姑娘吗?”高锟问道。

    “不错,正是那位陆二善。她可是陇西人氏,操着一口陇西口音。嘴角伶俐就不说了,跟胡砺志的官兵吵过架,跟着祸水轩上上下下的人都吵过架。还有,她从小就是干农活的,不像那些被人伺候的小姐弱不禁风,有的是力气劲。”

    “不行,这万万不可!”高锟一下子又激动起来,“就像蒙轲兄弟说的,她也是受害的姑娘,你们怎么还要她重返狼窝呢?这样的我们不是背信弃义吗?我也不同意!”

    翎君也小声说道,“姐,这的确不太好······”

    祸娘回头一一瞪,翎君立马噤声。

    祸娘一转过头,笑脸重泛,“好呀,没想到竟然是几个男人在帮一个丫头说话,反倒显得我这个女人尖酸刻薄,毫无仁义道德了。金大哥,高大哥,我这个法子是对事不对人的,我也是想除掉黄鑫,救出商公子。如果你们不同意,那我们便另外想法子吧。不过时间可不等人。蒙轲,你什么时候得启程去峤山城了?”

    “······明天一大早。”

    其他人皆不约而同眉毛一皱。

    “蒙叔,您觉得如何?”

    “无毒不丈夫!我是行伍出身,自然是以结果为重,手段其次!我同意!”

    “哼,这就是你们西蜀军人之风吗!”高锟反唇相讥。

    “我不以此为荣,但也不以此为耻!”蒙啸林傲然道,“既要当好人,又想救天下,天下没这么顺当的事情!必要时候只能弃小义求大义!你们不想当坏人那便退去,我蒙啸林当这个坏人!”

    “蒙啸林你!”

    高锟气得火冒三丈,拍案而起,后又马上被金生水劝了下去。

    “两位当家误会一件事情了。什么叫背信弃义?我们没有问过陆二善,便让她置身危境,那就是背信弃义。但若是陆二善是自愿的呢?”

    “哼,哪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愿意干这种事情?”

    “高当家是看不起女人家,还是看不起老百姓?”

    这祸娘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令高锟和金生水都顿时愣住了。

    几人之间,忽然陷入了一阵子的沉默。

    良久,金生水瞄了一眼高锟,高锟无奈地点了点头。

    “可如果她不愿意······”

    “如果她不愿意,那就当我没有说过。一切都按照今日蒙轲说的办。但如果她愿意,”祸娘微微一笑,“就按我说的办,诸位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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