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塞城危机
“太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衣着华丽，身材矮胖矮胖的塞特城城主多尼奥，正肉颤颤地走过来，绕着长形的饭桌走了一圈，然后慢慢坐了下来。
饭桌的另一边，自然是坐着吉娜。她身后还站着两名高大的军兵。
“哎呀呀，太有意思，实在太有意思了！”多尼奥咧着嘴大笑。
他的牙齿可谓“蔚为大观”，发黄的牙齿，参差不齐，极其丑劣，有如黄昏下的乱葬岗一般。
“多尼奥，亏你还笑得出来，”吉娜轻蔑地说道，“你真是吃了豹子胆，竟然敢抓本公主的人？说！你把他们都关在哪里了！”
“公主殿下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嘛。”多尼奥嬉笑道，“殿下请放心，放一百万个心。我怎么可能怠慢殿下的人呢？他们都正在享用着整个塞特城最好的驼奶，最好的羊肉。殿下也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们。”
“当然了，有一位是例外的。”
多尼奥拍了拍掌，两个军兵将昏倒过去的白华架了出来。
吉娜可谓暴跳如雷，怒汹汹地站起来。
她一站起来，身后的军兵马上横刀于脖。
“多尼奥，你是想反了不成！”
“反？”多尼奥笑道，“小臣只是一个小小的城主，怎敢反啊？公主殿下若是不满意，随时可以离开啊，您商队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好好地离开。”
“但是，”多尼奥指着白华，“就是除了她，走不得！”
“她可是我们迦顿国王族的贵客，你有什么权力押着她？”
“她在塞特城境内放毒物害人，这是很多人都看到的呀。难道说，我堂堂一个城主，连关押犯人的权力都没有么？还是说，”
多尼奥目露凶光，“她是受公主殿下指使的？”
“你！”吉娜一时语塞。
她自己心里也是糊涂，不知道为什么白华突然间会放出血虫？她难道不是控制住了吗？
“不过真的很有意思啊，”多尼奥走近白华，捏起白华的下巴，细细打量着白华的脸，“实在是太像了，太像太像了，一百万的像啊！不但眼珠子是紫色的，连这张脸都几乎一模一样。”
多尼奥歪着脑袋，“就是这女的长得挺中原的，好像两边都沾了一点。”
“她，”多尼奥一脸坏笑，“是不是沙漠公主赫拉和哪个中原男人的······”
吉娜猛然拍下桌子，“多尼奥！”
“哈哈哈哈，只是开玩笑，开玩笑，”多尼奥咧嘴笑道，“怎么可能呢，我们的赫拉公主可是圣坛山的圣女，为天神守身如玉，她就算动了凡心也不可能做出来啊！”
“多尼奥！等我回到迦都，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死吧！”
“哦是吗？我觉得我没做错什么事啊！她犯了事，我秉公办理，有什么不对吗？”
“她根本没有放什么毒物害人，”吉娜反驳道，“你们何以证明？这只不过是你们的诬陷！”
“哈哈哈哈，这个女人在我手上，她身上有没有毒物，很容易就知道。”多尼奥咧嘴笑道，“不过，比放毒物害人更严重，更令人不齿的罪行，莫过于自称是沙漠公主欺骗无知可怜的百姓了！你说呢，吉娜公主？”
吉娜一怔，忙说道，“哼，可笑了！她从来没有说过她就是赫拉，何来欺骗一说？”
“那更奇怪了，怎么我听说那些老人孩子待她就如同待赫拉一般，纷纷下跪行大礼。”多尼奥看着白华饶有兴趣，“一时是体恤百姓的圣母，一时是祸害民间的妖女，这真是太有意思了！我还真得好好研究一番。”
多尼奥下令道，“你俩把她押进地牢里，好好看着！”
吉娜正欲奔上去，又被军兵拦住。
她已是怒不可遏，指着多尼奥喝道，“多尼奥，你若是敢动她一根毫毛，我将让你不得好死！”
“哼！好呀！一百万个好呀！”多尼奥也恶狠狠地回喝道，“圣母赫拉一倒，我就看你们迦顿有多少能耐！你俩，也把吉娜公主送回房间，好好伺候着！”
吉娜离开后，多尼奥拿起一杯鲜红的酒，慢慢喝着。
“你觉得那个女人真的是赫拉之子吗？”暗处响起一把低沉的女声。
“和你赌一百万迦利，她肯定是。”多尼奥说道。
“怎么可能，那个赫拉怎么会有子嗣？她明明是坚贞的圣女。”
“哎我的天神，这很难吗？随便哪个男人来一下不就搞定了吗？”
多尼奥回过头，淫邪地笑道，“噢，原来我们的兽女大人还没有体会过······”
话音未落，多尼奥的头被一双大手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
一双多毛而粗壮的手臂正紧紧地扼按着多尼奥的头颅，好像轻轻一扯，身首之线就断了似的。
周围的军兵正欲上前，但好像看到了什么，眼睛发毛地退了下去。
“你有胆子就再说一遍！”
“你你你别忘了，是我出了钱让你们佣兵团······”多尼奥强作镇定道。
“那又怎样？你以为我会因为那些钱而不敢杀你吗？”
多尼奥轻轻地吞咽一下，忙颤颤说道，“贝，兽女大人，是多尼奥出言不逊，你大人有大量，放，放过我吧。”
“哼！”手一下子放开，“说，你找我们来干什么？是要审问那女的吗？”
“你们不需要做任何事情······”
多尼奥正说着，那大手又扑向多尼奥，多尼奥逃避时摔倒在地上。
“不需要做任何事情？重金请我来耍我？”
“我，我岂敢耍你，岂敢耍你们佣兵团啊！我可是一百万迦利真金白银请你们过来！”多尼奥忙解释道，“我是说真的，真的真的，一百万个真的，你们不用做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情你也敢找佣兵团，你这不是找死吗？”
“听我说听我说，”多尼奥忙解释道，“好几天之前，我就知道这吉娜公主和一个相貌酷似赫拉的女子要去迦都。我本以为他们将劳师动众，会有一支军队保护，却没想到竟然只是在一支平民商队里头。或许他们不想招摇过市，太引人耳目吧。”
“哼，或许保护他们的军队还在潜伏呢。”
“对啊对啊，兽女大人您说得太对了，一百万个对！”多尼奥忙迎合道，“到那时候，你们就有事情干啦！所以我才提前雇你们过来呀！你们的工作就是随时待命，预防不测。”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想怎么处置那女的？”
“嘻嘻，那女的嘛，”多尼奥的影子突然间变得片削而细长，“马上杀了她！”
“马上杀了？”
“对，待会就动手！”
“······”狐疑的声音。
“哈哈，兽女大人，你还不懂迦顿的意图吗？”
“你什么意思？”
“我和你们一样，对赫拉那女人恨之入骨。现在赫拉病倒了，哈力克·阿吕斯坦那脓包软弱无能，毫无威信，迦顿国的统治力瞬间下降了不少，现在迦顿和塔桑的边境已经开始动乱。如果赫拉再不出面，三大国的均势恐怕很快就要打破，甚至会出现新的战争。”
“所以呢？”
“所以，迦顿王室找到了这么一位与赫拉如此相似的女子，只能说明一件事：赫拉已经死了。”
“什么？圣母赫拉死了？！”
“对啊，或者也快死了，治不好了。要不然，怎么那么长时间不出现，这可不是圣城的作风，还有为什么要让这个女子秘密赶去迦都呢？还是迦顿的座上宾？”多尼奥深以为然道，“所以她是不是赫拉的女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迦顿想拿她替代赫拉，骗大家说赫拉已经安然无恙。就算有人说她是赫拉女儿，赫拉违戒之类的话，迦顿只要说她是赫拉与天神之子，圣城再编几段故事，就马上又会让这些愚蠢的人们信服了。”
“所以啊，好不容易赫拉病倒了，现在又来一个赫拉？哈！”多尼奥摊了摊手，“只能杀了，反正留着对我们也没用。”
“那吉娜他们呢？”
“全杀了。”多尼奥阴险道，“我难道还等着吉娜回去派兵来打我啊？”
“哼，你想自立，叛变迦顿。”
“本来就不是同一族，何来叛变一说？”
多尼奥又拍了拍掌，侍从们端上更多更大盘的鲜果香肉，“至于兽女大人，您只需要坐在这里，边吃着喝着，边看着我们办事。万一我们失手了，有了漏网之鱼，那时候再有劳您出手。”
而此时此刻的陆载，眼前也有一大盘鲜果香肉。
陆载捏下一颗葡萄抛进嘴里，“好甜啊。只不过这么一大块羊肉怎么吃呢？”
商队十多个人都被困在了一间谷仓里。桌上有昏黄油灯，桌面是残破尘积，油灯座则是崭新的，如同刚刚安放一般。每个人都心情低落，自然也没有人吃水果和肉，也没有人理会陆载的话。
“你可以用手扯来吃。”阿孜冷不防说了一句。
“哦，也是。”陆载撕了一块，塞进嘴里，“这肉是怎么烤得这么嫩呢？”
四善和马歧之见陆载咀嚼得津津有味，都上前扯了一小块塞进嘴里。
“哎呀哥，”三善着急得来回踱步，“你还有心思吃东西，两姐姐都被抓了！你快点想办法啊！”
“我劝大家都吃一点。”陆载说道，“待会我们可是要跟他们打起来的。”
“跟，跟他们打起来？”马哈茂德惊道，“他们会拿我们怎么样吗？”
“你们没听吉娜公主说吗？”陆载边咀嚼边说道，“塞特城的城主是暂时依附在迦顿国。我们可是公主殿下的商队，他们竟然把我们关在这荒废的谷仓里。每个人都习惯趋利避害，若不杀了我们，难道还要放我们走，在国王面前大陈其罪吗？”
陆载边说着，边抽出自己臀部坐着的东西。
大家映着火光一看，竟是一块骷髅头。
“所以这里应该是城主密杀犯人或者仇人的地方。”
一听此言，一看此物，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顿时慌乱失措起来。一些人显得更心焦了，一些人连忙跪在地上祈祷。那名叫尼加提的扈从，则是心急火燎地走到木门前，猛烈地敲打着，发狂地大声喊着什么。
喊了好一阵子，门竟然真的打开了。
走进来的是吉娜和两名押着她的军兵。
吉娜喊着什么，挣扎开军兵的手，对着军兵骂了两句。
军兵没有回应，离开后“啪”的一声重重关上门。
吉娜忿气地猛拍了一下门，神情懊恼。
“你刚才问他们什么？”陆载问道。
“我问他们想怎么处置我们。”吉娜怒气冲冲地叉着腰，“把我们关在这种地方，又不放我们走，到底想怎样？”
“他想杀了我们。”
“他想杀了我们？！”吉娜先是震惊，“他们，他们怎么敢······”后又极是愤怒，浑身发抖，“他们怎么敢杀我们！”
陆载走进吉娜，双手轻轻按在她的双肩上，发出深沉和笃定的声音，“吉娜，公主殿下，您先别生气，冷静下来，深呼吸一口气。”
吉娜不自觉就遵循了陆载的声音，深呼吸一口气，“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她看着马哈茂德一家和商队其他人，看着他们脸上的无辜和迷茫，不禁忐忑不安起来。
“你先告诉我，白华姑娘被他们关在哪里了？”
“地牢里。”
“地牢在什么地方？”
“应该是城北方向二十里之内。”
“好，我知道了。”陆载似乎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
“你想怎么做？”吉娜忙问道，“你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没什么办法。”陆载说道，“只能等着他们来杀我们。”
“等着他们来杀？”
“嗯对。我们被押到这里的时候，天还没完全黑。一路进城后，再拐到一个很荒凉的地方，就到了这谷仓里。这恐怕是最能够悄无声息杀掉人的地方······”
陆载越说越可怕，所有人也是越听越不安，害怕得瑟瑟发抖。
尼加提箭步冲了过来，狠狠地给了陆载一拳。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这时门又开了。
只不过这次是一脚踹开的。
好几名军兵围在了门口。
他们二话不说，就把屋子里的人往外面扯拽。
果然，一到外面就被满色黑夜和一片火光围着——一队军兵包围住了他们。
三善看着军兵们手中的长刀，心里瞬间斥满了死亡的恐惧，耳边除了火把的燃烧声和一些人的哭喊声，还有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怎么办怎么办？”他心里焦急地喊道。
他看着四善也被押了出来，便下意识地站到四善身边，又站到四善面前。
正好与陆载的肩膀碰在了一块。
“都叫你吃点东西，不然待会没力气动手。”陆载小声说道。
“你，你说什么？”三善不解。
所有人都靠在了一起，无辜可怜地注视围着的军兵。
军兵们则是嬉笑着，看着这圈待宰羔羊。
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势成时，尼加提气不过来，挺身冲了出去。
迎面的军兵举刀劈下。
正当以为尼加提死于刀下之时，“砰啦”一声响，军兵的刀竟然凭空碎掉了。
伙伴和军兵们都怔住了。
又是几声，所有军兵的刀都一下子碎了。
“趁现在啊！”陆载大喝一声，一下子冲上前，举重若轻地击晕了一个军兵。
三善也马上被激起斗志，边大喊着边拦腰扑倒一个军兵。
马哈茂德和他的儿子们也化恐惧为力量，徒手和军兵们搏斗起来。
忌惮陆载是巫觋，军兵们来了一百多人，本来气势汹汹。但没有了长刀，也就顿时没有了气势。陆载也没有使用大面积的巫力，以拳脚功夫为主。
马歧之也想上前帮忙，四善却一下子抓住了他，然后递给他一个火把。
“帮我照着。”四善在掏裤袋子，“你准备去干嘛？”
“我去帮忙啊！”
“唉，别去掺和。我大哥是巫觋，怕什么？再说了，你看我三哥，和那人滚在一起，多脏啊。”
“来，给，”四善掏出了什么东西，放在了马歧之手里。
马歧之借着火光一看，竟然是一颗葡萄。
“别过去，那是这些大人的事，”四善将一颗抛进嘴里，“屋子里还有肉，不如我们就进屋歇着······”
“吃吃吃吃，吃死你！”马歧之丢掉葡萄，“我们都十五岁了，还大人小孩！”
说罢，马歧之一脚踹在了刚刚摔倒在身边的军兵。
他不想等！他一刻也等不了！他想马上去杀人！
“别杀死他们！别杀死他们！”陆载的声音在混乱中响起。
“若是有血搁在盔甲上就不好办了！我们需要他们的盔甲！”陆载喊道。
大家都停了手，军兵全倒在了地上。
“接着怎么办？”吉娜忙问道。
“脱掉他们的盔甲，个儿高的全穿上去。我们恐怕得假扮军兵混出城。”
“那白华姐姐呢？”三善焦虑地问道。
陆载想了想，“我先护送你们出城，在村子里安定下来后，再去救她吧。”
“不，你现在马上救她，不用管我们，”吉娜说道，“我们自己会出城。”
“不行，万一城里有军兵认出你们······”
“天这么黑，而且我们又穿着军兵的盔甲，应该没问题。”
“一善先生，你去救人吧。”尼加提走了过来，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会保护好大家的！”
“去吧。我怕他们也想杀了白华。”吉娜心头沉重，“城主多尼奥可是对赫拉恨之入骨。”
陆载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心神领会地点了点头。
他拍了拍三善的肩膀，“三善，保护好两位弟弟。”
看着三善凝结着眉毛点了点头后，陆载跨出一大步纵身一跃，跃过一堵墙消失在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