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易门之辱
离大审判之日还有六天。
卦台山,三阳阁。
嬴覆正慢慢前后踱步,沉思着。
辛鹄肃然站立在一边。
“他的意思是,”嬴覆问道,“易难反其道而行之,也用了斗转星移阵。只不过是斗阵设在西陇各处,而星阵就在山洞里。”
“是的。”辛鹄回答道。
“什么时候传来的?”
“今天一早传音阵传来的消息。”
“他娘的!”嬴覆怒骂道,“从他跌到山洞到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他第四天才传消息来?易难在伏羲地宫进进出出,来来回回在我们眼皮底下穿来穿去,这种情况,他一句话都不告诉我们?”
“可能是他想获取更多准确情报······”
“放屁!真他娘的放狗屁!”
“大人息怒。谁能料到竟然是那个易难·······”
“是啊,真的没想到,给我下绊子的,竟然是那个废物易难!”
嬴覆气急败坏地拿起一个杯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他对易难相当熟悉;不,他原以为自己对易难相当熟悉。嬴家和易家是较晚于中原四大家,近百年来才崛起的巫族,两家也一直视对方为竞争对手。当易家生了一个巫力孱弱的长男时,嬴家设宴庆祝了三天三夜!在巫界里,巫力就是一切,谁的拳头硬谁就有话语权!像易难这种巫力孱弱的巫觋,根本不配做巫觋,自己还被他算计了?!这是耻辱!天大的耻辱!
嬴覆是多么自负乃至自傲的人!他绝不原谅自己出现这种失误!
辛鹄忙道,“大人,那是否要让七十二巫停止斗转星移阵?只要我们这边停止了,易难那边依然继续的话,西陇各地的斗阵将继续吸取苍梧他们的巫力,成为他们极大的负担!”
“不可,这样违背我们建斗转星移阵的目的。你可知道,为何大审判规则公布后,西陇的民众变得易怒、多疑、暴虐、冷血,还充满暴力倾向?就是因为他们的体力每况愈下,身体越来越衰弱。人充其量也只是动物,真正能打击到人的,还是身体上的损耗。我们不能让苍梧他们的力量输送出来,让每个人精神奕奕,反而学会思考和分析!我们就是要他们变弱、颓败、不堪一击,彼此自相残杀!”
“是。那大人的意思是······”
“你告诉颜回,让他通告七十二巫,用尽他们全身的巫力,加强星阵的吸取。若有谁懈怠偷懒,就不要当我们嬴家七十二巫贤了!”
“是!那也不管易难的斗阵吗?”
“当然得管!你让杜止戈来见我!”
而后,西北军统帅杜止戈来到了三阳阁。
他看起来很疲惫,身子还有点发臭。
看来斗转星移阵对他亦有很大的影响。
“什么事?”他边掏着耳朵边问道。
“两件事。第一件事,让西北军在西陇全境搜索,把每一个角落里的易家巫觋全搜出来!”
杜止戈依旧掏着耳朵。
“第二件事,给我在伏羲地宫地毯式搜索易难!”
“地毯式是什么意思?”杜止戈问道。
“就是每一寸角落!每一块砖下面!任何地方都不能放过!”
“抱歉做不到,”杜止戈冷冷道,“目前兵力过于分散,人手不足。”
“哦?你再说一遍?”
嬴覆走近杜止戈,眼睛紧盯着他。
“大人,你没闻到臭味吗?我他娘的老子一个多月没洗澡,整整十天没碰过女人!就为了你这些破事!我的西北军是来打仗的,不是拿来抓老鼠的······”
话音未落,嬴覆一把掐住杜止戈的脖子,狠狠地撞在墙上,墙面马上裂开!嬴覆再在手上捻起一团火,慢慢移动到杜止戈的脸上。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再说一遍?”
杜止戈先是咽下一口水,后慢慢道,“我的意思,是我们西北军······西北军愿为嬴覆大人赴汤蹈火,死而后已。”
“哼。”
嬴覆放开杜止戈。嬴覆也是军人出身。他觉得军人就是听从指挥,绝不能叫苦叫累。哪怕他现在让杜止戈吃屎,后者也必须照吃!
但很明显,这个世界的军人,烂得就像一坨屎。
“我在陇西方相寺,设有一处结界。结界内有一个水池,不受骷颙影响。你去洗澡吧。”
“谢大人!”
“至于女人,”嬴覆冷笑道,“全西陇的女人,不管是黄花闺女还是已为人妇,都是你的。也不用偷偷摸摸,你想什么时候快活就什么时候快活,你想在哪里快活就在哪里快活。你就是统御全西陇女人的王!”
杜止戈一听,喜出望外,“这,这!但朝廷那边,难道不会怪罪下来?”
“呵呵,这种肮脏之事,你们西北军还做得少吗?尤其是这段时间,如果不是我,朝廷早就革你职了!趁现在我还是钦差大臣,你还不抓紧点?”
“是,是!感谢大人!”
“那易家的事?”
“马上办!那个,地,地毯式搜索!”
杜止戈喜滋滋地离开了。
“辛鹄,”嬴覆冷冷道,“将杜止戈放进献祭名单,不公开。”
“是,大人。献祭理由是······”
“还需要理由?万一珠玑阁和八桓寺要抓我们把柄,我们就说处置了。”
“是!”
嬴覆露出阴冷的笑容。
“易难,如果你不现身,就等着看好戏吧!”
······
西北军果真对伏羲地宫进行了地毯式搜索,翻了个底朝天。
但他们没有发现易难。
他们不可能找到易难。
哪怕易难就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可能看到易难。
伏羲地宫依八卦成结构,中央大殿为太极殿,然后众星拱月般,八宫以八卦方向排列。
此刻的易难,就静坐在正南方向的乾宫大堂上。
军兵和木下鬼人来人往,有的都撞到他了,就是没发现他。
他的神隐术,只要他愿意,能维持整整三天。
但杜止戈却等不及了。
他让人在每个八卦宫喊:“易难!我抓到你的狗了!你这个做主子的不来地庙认一下吗?”
伏羲地庙正是伏羲地宫的入口。
易难走到地庙时,赫然发现一名易家巫觋,跪在了伏羲像前。
他全身插满烟墨藤刺,脖子上还横着一把刀。一个军兵站在他身后。
“哈哈,耻辱,你说你是不是易门之耻!”杜止戈拍了拍巫觋的脸,“你堂堂一个巫觋大人,竟然被一个凡人抓在这里还跪在这!喂易难!你看到了吗?你的狗啊!”
杜止戈一手按在巫觋脖子上,狠狠地死死地往地面摁!
“说!还有其他的星阵在哪!说!”
“操你娘的!”巫觋吐出一口恶血。
“呵呵,真有骨气!来,兄弟们,昨晚是不是都喝尽兴了!”
“是!”
“全西陇的水都被我们喝了,今儿不得放一下,回馈一下西陇大地?”
众军兵哄堂大笑,其后纷纷对着巫觋,解开裤裆!
数十条青黄的尿液浇淋在巫觋头上!
目睹自家巫觋受辱,易难心如刀割!
不,何止是自家巫觋!此巫觋是他神隐堂的人,是一直跟着他的兄弟!
“怎么,大人,爽吗?”杜止戈狂妄大喊道,“怎样!易难大人,看着爽吗?你不现身跟我们玩玩?”
他还一脚踩在巫觋的脸上,狠狠地跺了几下。
“易难,嬴覆大人让我告诉你,你们易家永远都是嬴家的脚下之泥,烂泥永远上不了墙!”
易难身子强烈地颤抖起来。
对于易家巫觋来说,拿他命可以,毁尊严可以,唯独家门被辱,绝绝绝不可原谅!
“易难!你这个缩头乌龟,懦夫之相,倒是有易家一贯风范,就像你爹易九馗一样窝囊!”
易难想喊出来,牙关咬出了血!易难想出手,指甲抠出了血!
易难想救人,但他却拼命强忍着自己!
“你再不出来,呵呵,那你们就在黄泉之下再见吧!”
不!
杜止戈拿起了刀,易难的手也已经抬起来,但却听见巫觋仰天狂笑。
“想见我们易难大人,你们这些人渣还差十万八千里!四象,水窒之术!”
巫觋猛地踏地而起,地面的尿液也随其飘起,随着他一挥,全数击向军兵!一瞬之间,军兵就像溺水一般,全都掐着脖子而死!
“四象,冰凌!”
巫觋又使出一招,尿液立马化成一根根锋利的冰凌,直刺向急忙逃走的杜止戈!
可就在此时,一根烟墨藤刺正正刺中了巫觋的胸口!
巫觋回望过来,发现一个木下鬼正在他的身后。
但他并不是看木下鬼,而是望向伏羲像后面。
仿佛有一个瘦弱的身影,在不断颤抖着,哭泣着。
“易难大人,祝你巫运昌隆······”
巫觋一命呜呼。
易难赶紧扭转头,默默地离开了伏羲地庙。
他知道事情败露的原因了。
按理,易家巫觋所在的斗阵位置,都是极其隐秘之地,不会那么容易被找到。
尤其是这个巫觋的!
但现在答案一目了然——山洞里有人背叛了易难!
山洞里每一位巫觋身上的星阵,和对应的斗阵之间,都有独一无二的指诀。
易难可是瞬移到山洞内,对每个巫觋单独口授指诀。
也即是,每个巫觋只知道自己对应星阵的位置。
而这次惨死的易家巫觋,他对应的巫觋是,南宫爵!
他站住了,想回到伏羲地宫,告诉苍梧大人,告诉所有人!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然,他的兄弟就白死了!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昂头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