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阆鸣死战
白华牵着青儿跑在最前方，阆鸣则禹步飞行，紧紧跟在后面。
他在自己身后刮起一股劲风，三人顺着风势，脚步飞快。
“再往前面，就，就到了！”青儿上气不接下气道。
“到什么地方？”白华看这茫茫郊外，夜色昏沉，哪有什么去处。
“我买了一匹马，拴在了亭子那。”
“好一个青儿，竟然连马匹都准备好了。”阆鸣笑道。
三人逃到一处长亭，果然有一匹骏马拴在亭柱上。
青儿抱歉道，“国师大人，青儿未曾想到您也会出现，所以只备了一匹马，但应该可以坐两个人。”
而后，她坚定地说道，“国师大人，您快点和白华大人一起逃吧。”
“傻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阆大人捋了捋骏马的鬃毛，感慨道。
青儿看着方相山的方向，火光一片聚来，马踏之声渐近，焦急地摇着白华的手臂，“白华大人你们快点逃啊！嬴大人是想找你们，他不会对青儿怎样的！”
白华双眼含泪，看着青儿，早已感动得无言以对。
她抹掉眼泪，说道，“青儿你才是骑马离开，我和师父可以用禹步逃走。”
“华儿，你天生巫力贫少，若用禹步，恐怕你坚持不了多久。而且嬴覆今非昔比，方才看他的实力，恐怕已然是太极二阶。他禹步飞天的速度，恐怕比现在的为师还快。你们走吧，”阆鸣竟在亭子坐了下来，“你们轻，这马能跑得动。”
话毕，阆鸣盘腿而坐，运起功来。
“国师大人，您没事吧？”青儿惊呼，白华忙回过头看。
只见阆鸣眉头紧锁，额汗暴出，口青唇白。
白华急急地走近师父，发现阆鸣腹部衣服渗出一大片血迹！
“师父这是，是刚才伤着的吗？”
阆鸣摇摇头。
“是在青阳郡受的伤？”
“哪里受的伤，已经不重要了！”
阆鸣厉声一句，猛地站起，一手重重地按在白华的脑门上。
“师父，您······”
“用心听着，华儿，”阆鸣一字一句铮铮言道，“你五官果然敏异于常人，当今在位的圣上，的确是伪帝，是两年前在雒城事变被靖楚盟换过来的孩子。真命天子已不知所踪！”
“这！那师父您这一年······”
“一直在找。”
“找到了吗？”
阆鸣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又坐了下来。
他长呼一口气。他凝视白华，松开手，白华只觉脑门两处太阳穴隐隐作痛。
那些因巫术而来的乌云都散尽，月光又出来了，像受着委屈一样出来了。
他看着白华，就在此时此刻，什么天下，什么伪帝，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他爱怜地摸了摸白华的脸，慈祥地笑道，“华儿，刚才你用了千里目？”
“师父，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回答我吧。”
“是。”
“这千里目要勤练多练，才会越用越灵。我悄悄告诉你，六个徒儿里，我只传给了你。”
“是，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还有你刚才过水休之阵，现在想想是不是心有余悸？”
“是，书中描述的，与实际的阵法还是差太远了。”
“当然。你读再多巫书，都不如亲身经历一遍。纸上得来终觉浅······”
“绝知此事要躬行。师父您念叨很多回了。”
“对对。还有，你不要总是板着脸孔，不要总是一本正经的，做人呀，不用那么认真的。你是女孩子，要多笑。你笑起来多好看呀。”
“师父您就很认真。”
“是啊，师父认真了一辈子，这是师父的命。如果可以，我多么想你只是一个寻常百姓家里的姑娘，一辈子平安喜乐就好。”
“师父您怎么跟我说起这些？我们应该逃了。”白华正色道，“如果不逃，那我们就布阵迎战。凭我们两人，我不信打不过那班乌合之众！”
阆鸣笑了。是啊，若是往常，根本不用白华，他一个人就能让他们全军覆没。
可是，现在不行了。
阆鸣一咬牙，郑重其事地对白华说，“华儿，听着！千万记住这句话！日落西方现山水，柳花一村自有人！”
说罢，他猛地一推白华，然后转身凌空一拳。
这一拳势大力沉，正击向飞突过来的嬴覆。嬴覆双臂一挡，被击退数里。
他身后一众高头大马，七十二巫众和府兵都追过来了。
“阆鸣白华，你们逃不了了！”
“哈哈哈哈哈！”
阆鸣从怀中拿出勾陈面具，慢慢戴上。
嬴覆一众赶紧做好姿势迎敌。
“你们怕什么！”阆鸣转身向后，面对着白华，笑道：
“华儿，还记得为师之前中秋，唱的这首诗名字不？”只见他昂首挺胸，大步一跨，仰天吟道：
“方相氏阆，良辰中秋，欢饮达旦，醉吟明诗，以鉴吾心，兼赠吾儿，如落曼珠，如舞沙华。白华菅兮，白茅束兮，之子之远，俾我独兮，英英白云，露彼菅茅，天步艰难，之子不犹。”
白华泪眼婆娑，痛苦地点了点头，“徒儿记得，这首诗就叫白华。”
“很好！白华白华，你去吧！”
嬴覆一惊，正要冲上前，只见阆鸣仰面朝天，将三指放入口中一咬，然后擎天举起，大声吼道：
“土将勾陈四位前，兵灾刑斗讼留连。君子掩逃擒盗贼，小人争妇及田园。旺相相生犹合理，死囚刑克系迟延。病者肿瘫寒热苦，崇在丘陵及土垣！”
阆鸣的声音震天动地，夜空乌云积结，空气似被凝结起来。当吼声停止那一刹那间，一道金光破云而出，直劈在大地之上。
天地之间，竟展开一道通天绝地的金色光幕。一只巨大的金色勾陈更是守在光幕前。
嬴覆一众，已在仰视这滔天光幕与金色巨兽，有如仰视鬼神般惊心动魄。
嬴覆心中已赫然震惊，他转目看着阆鸣那独角黄鹿首面具，“这就是勾陈之相，这就是勾陈之力！”
但很快地，他冷笑一声，戴上一张黑色虎兽面具；然后张大嘴巴，将十指全数放入自己口中，狠狠地咬了下去。
阆鸣看见这动作，震惊无比。只见嬴覆张开血淋淋的双手，飞速地结印，双掌势大力沉往地上一拍，突然所立之地升起一道红光，覆盖住整个嬴覆之躯；一股强大的力量更是瞬间爆发，这道红光划出一道巨焰，巨焰更是变成一只双翼虎形幻兽，猛突向阆鸣。
“你竟然得到了穷奇之力！”
阆鸣以全身金光一挡，两股力量相撞，发出轰隆巨响，余波一阵接一阵，将所有人都震飞。那穷奇在嬴覆身边如影随形，虽体形不及勾陈，却速度迅猛，嬴覆不用禹步，也能飞悬在空中。他快如一道赤色闪电，不断地飞袭阆鸣与勾陈。
白华隔着光幕，看着这神兽之力角斗，心知自己已经无力插手。
两者正是缠斗间，一条黑色的链子不知何时鞭袭而来，正好与阆鸣拳头相撞。阆鸣本想格挡黑链，没想到那黑链竟如盘蛇般马上缠住阆鸣整条手臂。
白华看着那黑得发亮的石头，大惊，“师父，这是冰火石！”
“华儿你怎么还不走！”
阆鸣分心转身之际，又有一条黑链袭来，缠住他另一条手臂。
紧接着，第三条，第四条，又缠住他的双腿。
“师父！”白华一掌击在光幕上，光幕纹丝不动，“师父！”
“华儿，赶紧跑呀！”阆鸣怒吼道。
“不，华儿要救师父！”
白华再次发力击在光幕上，这一次被震弹至一丈之远。
“可恶！师父！”
“青儿，快带华儿离开这里！”
“可是大人您······”青儿脸色犹豫。
“怎么，青儿，”阆鸣怒视打断道，“你是想白华大人送命？不要忘了你此行目的！”
“不！师父，华儿是绝不会弃你而去。”白华吃力爬起，再次奔向光幕。
又是一击。这回再被震至一丈之远的白华，已经口吐鲜血。青儿吓得忙搀扶住白华。
阆鸣拼命挣扎，勾陈挡在了阆鸣面前，凡接近阆鸣者皆一一被震退。
嬴覆从没见过如此强大且勃勃而发的巫力，那光幕和勾陈依旧强势。
“可恶！继续给我上链子！”
第五条，第六条黑链袭来，缠住阆鸣的腹部。伤口被袭，阆鸣痛叫一声。
“师父！！！！”
白华甩开青儿的手，出尽全力击向光幕，这一下让她几近昏了过去。
阆鸣仰天大笑，“天步艰难，之子不犹！白华白华，去吧去吧！”
嬴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青儿艰难地将白华扶上马，然后驭马逃去。
而阆鸣望着青儿那蹩脚的马术，微微一笑。
他艰难地转过身，正和嬴覆对上了眼。
第七条黑链迅猛袭来，一下子缠住阆鸣的脖子。
勾陈哀嚎一声，天地俱震，逐渐渐消失。
“堂堂一代大巫，竟为一女子而死，师父您实在是令人失望。”嬴覆冷言道。
“呵呵，呵呵······”阆鸣形神枯槁，巫力已绝。
他伸出已经如干柴般的手指，扼着自己的喉头，对着王畿的方向，道出震耳欲聋，惊天动地的最后一句：“伪帝僣号，逆贼当道！勾陈困潜，无力回天！”
而后，天幕破，大巫阆鸣力竭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