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楚寒操持着提亲的一应事宜，任阳在一旁协助，苏府日渐挂上了红绸，俨然一派已经定亲了的架势。
但渐红的苏府之中，言辞却时常不在府中，任阳有时候想和言辞商量下衣件物什都找不到人。
这一天，乌云给蓝天之下蒙上了一层屏障，淅淅沥沥的雨丝随风滴落，落在撑着的油纸伞上，随着伞骨滴落在地，积起一个小水洼。
任阳从库房中拿出一个莹白的玉器慢跑在雨幕中，她的嘴角这几天总是上翘，像要忍不住逢人宣告她要娶亲了。
冬寒撑着油纸伞替尉叔叔挡雨，他十分担忧尉叔叔染上风寒，尉叔叔已经站在这里足有一个时辰了。
尉叔叔目光随着任阳起起落落，转来移去，不曾落下半步。
“你终于可以娶他了，二十年前，你就能将他放在心上一辈子，而今仍是如此。有时候，我总在想，如果我进来的时候赶在你救他之前呢？”
尉叔叔伸出小臂，摊平手掌，雨丝打在掌心，他的手指细长白皙，漫上了岁月的痕迹。
雨丝很凉、很冷，就像那颗心，除了李烟墨谁也暖不热。
“二十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不知道已经进来这地方多少次了？次次都是这样。李烟墨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让人动用了所有方法都不能把你的心抓回来。”尉叔叔将掌心的水洼握住，雨水顺着指缝流的一干二净，他阖上双眸，眼睫颤动。
半晌，他喑哑着嗓音，“今天是哪天？”
冬寒一时没反应过来，“十月初七。”
“快了。”尉叔叔沉重吐出。
尉霖那里的情况和尉叔叔截然相反。
陆妍淇义愤填膺，“你不着急吗？小姐要娶那个李烟墨为主君了。”
尉霖玩着手中的弩/箭，不屑道，“我着急什么。”
他抬起眼皮，停下手中的动作，将手搭在桌子上，眸间透着不耐烦，“哎！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是朋友。还有，你要这么好心，苏清禾跟言辞楚寒商量的时候怎么不看你替我说一句话，这都过了多少天了，你倒好，天天打抱不平。啧！”
陆妍淇有些心虚，说实话，那天她听到任阳的话，心中更多的是窃喜。她移开放在尉霖精致眉眼上的视线，挪着步子坐在尉霖旁边，小心翼翼地，“你真不喜欢小姐？”
“当然了，而且苏清禾都有喜欢的人了啊。”尉霖又上手玩了起来。
陆妍淇盯着放在弩/箭上的修长手指，他的手指匀称，指甲修剪的很整齐，指尖和关节处泛着微微的粉。抓着一定很舒服。
“既然你不喜欢小姐的话，看看我怎么样？”陆妍淇开玩笑道，但藏在袖子里的紧握的拳头彰显着她有多紧张。
“嗯。”尉霖真的扭过头认真看着陆妍淇，正经道，“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是个人。”
陆妍淇的紧张被尉霖的这句话全然打破，她挥起拳头在尉霖胳膊上锤了一拳，尉霖胳膊被锤，手沿着力道往前推移，指腹无可避免撞到了箭头，被刺破，小血珠即刻出现。
陆妍淇忙收手，手包住尉霖的手，将尉霖的手翻过来，关切道，“别动。”
“我怎么这么不小心？”陆妍淇自责，在医药箱里翻找伤药。
尉霖明白陆妍淇话的意思，他还没组织好拒绝陆妍淇的话，只能先借着玩笑话略过去。陆妍淇对他的照顾他看在眼里，可他只把陆妍淇当伙伴、朋友，甚至是兄弟，是在异国他乡的能玩到一起，没有隔阂的兄弟。
指尖只有一个小口，不疼也没流多少血，他几不可闻叹了口气，将手指放进嘴里，不一会儿又去鼓捣弩/箭。
陆妍淇拿着伤药过来看到的就是尉霖身姿板正，对准放在不远处的靶心，手指扳动，噌一声，箭出鞘，直直射在了靶心上。
尉霖满足的笑了笑，手指后觉有些痛意，在空中挥动着手掌。
尉霖笑起来时，眼角像一朵初开的桃花蕊，眼眸迷蒙，带着丝丝媚意。总能让人误以为他对人含情。而且尉霖不像传统的男子，更像个能挽弓持剑的女子。反差之下，愈发迷人。
陆妍淇咯噔一下，她的心慢了半拍，“这双眼睛、这个人太诱人了。”
一连几日细雨连绵，任阳出门的计划被这场雨一拖再拖，终于忍不住打算出门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能够切身感受到温度骤降，步入了初冬，风刮在脸上都隐隐的疼。
“学校建在山上，总刮着妖风，这里的冬天和学校还挺像，说来这里气候和西安也差不多。”任阳拢紧衣衫，撑着一把伞悠悠迈步在庭院中。庭院是传统的中式，任阳撑着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气氛烘托之下，有几分江南的温婉。
需要准备的东西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自动形成了一条长长的清单。
她这段时间想了很多，越想越对李烟墨对她的感情没有把握，怕像已经看多的不欢而散的离婚事件，怕像父母亲一样以孩子为囚牢、不得安宁的婚姻，折磨得人面目全非。
但是一方面是她真的想要一个喜欢她的人，她怕错过了再没有这样一个人了，即便短暂的喜欢过她也再不会有了；
另一方面是倚着玄裳国的性别优势，借着苏清禾的样貌和身份，她为自己赌了一把，她会在婚后把李烟墨当成自己的“公主”，宠着爱着，将李烟墨现在对她的喜欢尽可能延续下去。
任阳到马车处的时候，尉霖和尉叔叔一行人也到了，都穿着厚厚的裘衣，雪白的绒毛扫在下巴上。陆妍淇急切来到任阳身前，“小姐，尉霖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天寒路滑，请小姐路上多照看一点。”
“你不一起去吗？”任阳发问，她羡慕会主动爱别人的人，她们无关其他，只随心行，“你亲自照顾会更放心一些吧。”
“不过还是主要看尉霖，”任阳立刻补充，“我不能替他做决定。”她向尉霖微微欠身，表示不好意思。
陆妍淇回头用眼神询问站在她身侧的尉霖。
“都可以。”尉霖终究还是同意了，看着十分勉强。
“上次我打球腿都没事，这走几步路能怎样？没事的。”尉霖头一摆，活动了筋骨，佐证着他的话。
陆妍淇转身手叉在腰边，“我是大夫，你是大夫？”
在尉叔叔的记忆力，他不曾记得陆妍淇，他到这里就被告知了这里将会发生的一切，就和任阳一起进入了先婚后爱……
尉叔叔的记忆如同一台放映机一样铺展开来，到这里卡顿了一下，——先婚后不爱的剧情。
陆妍淇没有机会对自己这样，这个时候他名义上已经是任阳的夫君了。
“别在这里站着了，冷飕飕的，上马车。”尉霖和陆妍淇的争论被任阳打断，任阳来到尉叔叔身边，要扶着尉叔叔上马车，尉叔叔从记忆中抽离，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人毫无差别。
“尉叔叔。”任阳浅浅的笑着。
“妻主。”尉叔叔嘟囔了一句，他多想有机会叫一声女朋友、叫一句老婆，他敛去涩然，“能再见一次就已经满足了。”他安慰着自己，借着任阳的力上了马车。
任阳一直不清楚尉叔叔对她的感情，那双和尉霖一样的眼里的感情太过复杂，她分辨不出来。她也问过尉叔叔，尉叔叔总是借故不说，她也不好再问。最终，任阳将之归结为，“阅历”。
到了马车上坐定，尉叔叔问道，“清禾，计划去哪里？“
“打算定做一对戒指，之后就和你们去逛逛。”任阳道，“说来这地方我也没逛过呢，借着叔叔和尉霖的光了。”
“出来逛街借我们什么光？”尉叔叔和尉霖同时问道，尉叔叔淡然抬眸一扫，尉霖不自在地抖抖肩。
任阳脑中飞速运转，借的什么光呢？苦思很久，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觉得自己又说错话了。
尉霖手还拉着帷裳，他索幸也不等任阳回答，透过帷裳看外面。
尉叔叔不禁笑了笑任阳。
快到珠宝店时，尉霖哀叹，“好多乞丐。”
“乞丐？”
“嗯，你看，那里有一排呢。“尉霖指着一家包子铺，外面围了有三十来个乞丐。
任阳顺着尉霖指的方向望过去，乞丐中老弱妇孺一应皆有，苦苦请求着别人的施舍。她看了一眼便逃避地侧过脸，告诉自己，“不过都是命罢了。”
言辞这段时间总是跟她说哪里发洪水了，哪里旱灾了，哪个地方贪官又草菅人命了……听的远不如亲眼看到的震撼，她的心里又有了悸动，将这些乞丐和那些苦苦受苦的百姓联系在一起。
“我又想回去了。“尉霖被一群乞丐扫了兴，靠在一边想着现实世界。
任阳又何尝不想回去，她不去看那群乞丐，视线流连在各数门店之上。
突然，一个穿着单薄衣衫的男子闯入了她的眼中，那个男子蹦蹦跳跳的，头上蝴蝶珠钗下的蝴蝶随他而动。伞挡住了雨，可是脚下的鞋子上溅上了不少水。偶尔不撑伞的那支手会摩挲胳膊，显然是感觉到冷了。
任阳惊喜后就是生气，这么冷的天就穿了个单衣，还往水堆里踩，而且李岑呢，李岑就这么照顾人的？
“沈秋，停车。”任阳解下穿着的裘衣，快步下了马车。
“小姐，你去哪儿？”陆妍淇问道，尉霖和尉叔叔从任阳刚刚所在的车窗处往外看。
长清跟着任阳下了马车，给任阳撑着伞。
任阳从后面将裘衣套在李烟墨身上，任阳比李烟墨高，裘衣一上身就拖了地。她把李烟墨抱起来，李烟墨“啊”了一声，看到腰间熟悉的荷包，亮晶晶的眼眸闪着，“姐姐！”
李烟墨的开心显而易见，任阳的那点气就这么不出息的没了。任阳看着李烟墨被冷到红起来的脸，心疼得不行。
她的声音极为轻柔，不自禁带着哄意，“伞先给长清，把自己裹紧了，手塞到衣服里，脸贴着我。”
李烟墨乖乖照做，暖意让他舒服得脸在任阳胸前蹭了蹭。任阳一瞧更心疼了，又抱得紧了紧，让李烟墨更贴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