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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十二章漓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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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的忐忑抵不过越发强烈的好奇,女孩秉烛前行,不知不觉中那脚步已走进了茂密的竹林深处…

    她走到竹中小径的尽头,一手持着烛台一手轻轻压去篱笆外遮去视线的竹叶,向那光亮放眼望去…

    只见映入眼帘的是一方平铺着草地的空旷庭院,庭院被竹林包围着,庭院中的屋子里点着灯,轩窗里透出了薄薄的光亮,甚是一幅静谧美好的画面。

    此刻古琴声倾之入耳,她的目光仿佛想起来什么,又寻去那庭院里,只见郁郁葱葱的庭院一角,古琴正置于其中,而此刻琴前,正坐着一个女人绢衣飘飘的身影……

    女人未施粉黛面容憔悴,却丝毫遮不住白璧无瑕,星眼月眉的美丽容颜。女人的指尖犹如柔荑,在琴弦上有力地抚过,专注凝神的眼眸低垂着,随着乐声的铿柔起伏,透出了丝丝怨叹和惆怅…

    藏于竹后的女孩屏气凝神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只觉得身体随着乐声的旋律越来越轻,仿佛灵魂脱窍了一般……她紧紧抱着一旁的竹杆,身体倾之欲出,丝毫未察觉那竹身已不堪重负。

    “啪啦”一声,一瞬间手心的放空将她拉回了现实,女孩伸手撑倒在地,烛灯应声而落…

    那无奈的目光看着一旁熄灭的蜡烛,女孩坐在地上揉着生疼的膝盖,已是为了自己的冒失有了几分后悔…

    “谁?!”

    古琴的声音嘎然而止,传来的是抚琴女人的惊恐之声,那披着晴山蓝外褂的身影站起了身,向自己这里看了过来……

    “我…”

    若颜慌张地站起身,无处可藏的目光投过半个庭院,与那女子清冷的双眸一映而合了起来。

    那女子凝望着自己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而自己偷偷听琴的举动被那琴声的主人撞见,女孩的心中顿时羞愧难当了起来。还未等那遥望着自己的女子有所言语,她已窘迫地涨红了脸。

    “是谁在那边?”

    那女子警觉的语气带过了丝丝不安。

    若颜垂眸去自己穿着轻薄,又沾染了泥污的的狼狈模样,心中虽有些许不舍,亦不愿被人如此瞧见。她依依不舍地回望过那女子,又提上衣裙,转过头匆匆走回了竹林深处…

    “娘娘?您没事吧?”

    听见那抚琴女子的惊恐质疑之声,一个小侍女匆匆从屋里走了出来。她走近女子呆立的身影旁,看去她惘然出神的方向,提着灯火一脸担忧道。

    见女子不语。侍女脸上的疑惑更深了些。她小心地提着灯,顺着那眼眸的方向袅袅走了去。

    侍女走到了篱笆的出口,连接着竹林小径的地方却已不见人影。她一脸不安地举起灯火,照亮了四周又左右探去。此刻探寻的目光落去了地上,摇曳烛光中,一只插着蜡烛的烛台正静静地躺在泥泞的地上…

    侍女取出手帕,拾起那烛台放去上面,匆匆走回了院中…

    “娘娘,您看。”

    侍女将手中之物呈给了女人。

    清冷的眼眸垂去绢帕,脑海中回想起了方才惊恐窘迫的娇柔小脸。女人的脸上徜徉起了一丝无奈的浅笑…

    她将那帕子一角轻轻盖去烛台上,又若无其事地在琴边坐了下来……

    “娘娘?”

    “这究竟是…”

    侍女不解道。

    指尖又一次拨动了弦丝,垂去琴上的眼眸露出了意味深长的释然。

    “意中人难得…”

    …

    “两情相悦更难得…”

    “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侍女一脸不解道。

    “没什么…”

    她口中的语调含着笑意,而低垂的眼眸亦不改淡然。

    “对了,娘娘。”

    “奴婢一直忘了问你。”

    “前几日韶华那丫头送来的信…你…”

    侍女想起了什么,而这几日女人只字不提的沉默让她心中又在意了起来。

    只见扶琴人目光隐动,弦上舞动的指尖轻轻地停了下来……

    ……

    不知道这一路走了多久,待涟珠院的芙蓉树映入眼帘之际,女孩喘着气、惴惴不安的心方才落了下来。

    “还好那人没有追究于我。”

    “不过…这王府中…怎会有如此美丽的人…”

    女孩虽知自己的容貌在他人的口中多有称赞的议论,但是她尚未完全褪去少女心性,对这些话倒并未有自知。而方才美人身上的清冷旖旎之态却让她此刻念念不忘了起来……

    她一边想着一边忐忑不安地走着,不过片刻已走到了涟珠院的院中…

    “此时天色还未亮,应该还未到朝议的时间…”

    “不知道王爷…”

    “我这…”

    “得快一点……不然若被发现…”

    女孩双手不安地放在胸前,紧张地加快了脚步。

    她走到了屋前,绣鞋正欲踏上那石阶,突然斜躺在石阶上的一个人影,横在了自己面前。

    “谁?”

    这美人儿瞬间惊恐万分,收回了脚又退去了一边。

    半晌后,见那团黑影没有回应,女孩躇疑的目光察觉到这身型与服饰,应是位女子…

    此刻,她不由得壮大了胆子轻轻走上前。

    她一边怨自己丢了烛灯无法看清楚眼前人,一边只得忍耐着恐惧弯下腰,就着月色将那人的脸庞仔细打量了起来……

    顿时那蹙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小心翼翼的脸庞浮上了惊恐之色。

    “漓画?”

    她看出了女人的模样。

    “漓画?!”

    “漓画!!!”

    只是她左右轻唤去她的名字,这身影依旧不为所动。

    “漓画??”

    侍女不省人事的模样让女孩顿时慌了神,惶恐的眼中顿涌上一片湿润。只是无论她如何呼唤,如何紧握她的手,月色下她一片苍白脸色,紧闭着双眼依旧毫无回应。

    正在她手足无措之时,此刻扶着女人身下的手心却感觉到了一片湿热…

    她迟疑地抽出手,只见月光下,指尖连着手心里,已是一片鲜红…

    “这到底是…?”

    恍然间,一片空白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什么,女孩仿佛知道了事态的严重,眼泪瞬间簌簌落了下来……

    她抱紧那侍女的身体,冲着侧屋喊了起来。

    “春蛮!!!”

    “春蛮!!”

    “绣莹!!青青!!”

    “你们出来!!”

    她张皇失措地呼喊着院里侍女的名字,左右环顾的脸上焦急地泪如雨下。

    女孩的呼喊声回荡在一片花海的院中,让左右侧屋中皆亮起了明灯。不过一会儿,屋中的下人们匆匆赶了过来…

    “小姐?”

    “这是…”

    还未等那前面的小侍女话语道尽,在提着灯的疑惑目光中,一片明亮的火光下,春蛮亦看见了小主人怀中紧紧抱着的人儿,大家的目光看去台阶下面的一片殷红,瞬间面面相觑,一脸惊恐之色。

    “这…这是怎么回事?”

    “娘娘?”

    “漓画姐姐?!”

    侍女们亦急得不知所措起来。

    “叫大夫…”

    女孩微颤的手已是失去了知觉……

    “叫大夫!”

    她满面泪光冲春蛮喊道。

    “我叫你们叫大夫!!”

    那平日里细柔的语调此刻却声嘶力竭拼尽了全力。

    春蛮迟疑了片刻,她看着此刻女孩焦急怒目的神情,瞬间缓过了神来。

    “绣莹,青青,你们留在这里陪小姐将漓画姑娘安置去侧屋。我这就出府去寻大夫!”

    “蛮姐姐,还是我去吧。”

    一旁新入涟珠院的小侍女上前道。

    “我们府上无论王爷与娘娘一向用熟识的御医大夫,有一位李大人,他以往入府时曾替白姐姐诊过病。此刻他人应该还在家中,我知道他家在哪里,还是我去吧。”

    春蛮躇疑了片刻,看去一旁的若颜亦冲自己点头,只能无奈将这当务之急托付给了她…

    …

    待绣莹转身离去,若颜随即与侍女们左右搀扶上漓画,将她一步一步挪去了侧屋里…

    …

    “青青!你有过接生的经验吗?”

    屋里灯火幽然,若颜蹙眉问起了这院里方熟识几日的侍女。

    “我…我入府时间尚短…府里从未有哪位娘娘生产……”

    “不过,不过幼时在家,母亲又生妹妹,请来稳婆接生时我有在旁边看过。”

    小侍女不明白这侧妃娘娘为何如此问,瞧见她满是血迹的手,她一时间慌了神。

    “难道,难道…”

    那侍女的眼睛圆睁着,已是难耐惊恐。

    “漓画姐姐是…”

    “我…我不知道…”

    若颜压低了声音,握着榻上女人冰冷的手,看去那手臂上的冻伤,已干涸了泪水的眼中充斥着各种伤感。她难耐心中复杂的愁绪,低下头,擦去此刻又落的泪水,接而含泪苦笑道:

    “只是她身体还未能看出月份,却出了这么多血,怕是…”

    女孩不忍再说下去,那凝视着榻上人的眼中已是一片模糊。

    “那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春蛮亦是一脸焦急。

    “青青…”

    女孩努力振作起精神,吩咐过了一脸惶恐呆然的小侍女。

    “你去烧些热水,再准备一些干净的棉布。”

    “蛮儿,你去元燕殿找范大人和楚云她们过来。”

    “那娘娘您…?”

    青青不安道。

    “我先在这里照顾她。”

    一身血污的女孩此刻已是顾不上许多。

    “那大夫…兴许知道…”

    “待稳婆过来前,我们得将东西都准备好。”

    “若是小产…那胎儿若不能及时排出,这大人的身体……怕是熬不住…”

    她犹记出嫁前母亲嘱咐于自己的担忧,却没想到这些房中秘话却在这种关头被用上了。

    她回过头看着此刻一脸担忧的两人,侍女们知道时不等人,各自领命后便转身往房门口走去,正在若颜替这榻上的女人脱去外衣,盖上薄被之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侍女惶恐的行礼声。

    “王爷。”

    “王爷您…”

    女孩回过头,看见那门口春蛮与青青低着头恐惧地立在门口,而此刻的男人披着外衣站在门外,一脸担忧地看着榻上的女人,接而又抬起凝思的目光扫向了自己…

    “按她说的去做。”

    见侍女呆立在眼前,男人一边道着一边抄着手走了进来。

    青青与春蛮犹豫不得,只能接而踏出了门,向夜色中匆匆而去…

    …

    “王爷?”

    榻上的女孩欲起身,却被那宽阔的手掌按住肩头,又轻轻坐了下来。

    男人接而在床榻另一侧座下,目光看去榻上女人苍白的脸,一时间陷入了凝思。

    “王爷,漓画姑娘…”

    “应该是有了身孕…”

    “她每日在您身边,您…”

    她低垂着目光,惶恐着欲言又止。

    “本王不知。”

    男人瞥了眼女孩接而一口否认。他亦按耐着心中的震惊与诧异,凝视着榻上人儿的凌厉神色中更多了些许沉痛。

    “那这腹中的孩子…”

    女孩垂下无法开口的目光,柔声里尽是无奈。

    此刻元俨坐在榻边,看向新婚燕尔中那意气消沉的小脸,未料及这一切的心中不禁生出了些许愧疚。只是他一身骄傲,对于自己与侍女之间的关系,只觉得无从开口,更不想多作解释。

    他捶了捶膝盖,低垂沉思的神色里惘然回忆了起来……

    …

    她看着他,他凝望着榻上的她,他沉重凝望的目光映入了她的瞳眸中,苦痛揪着心房,泪目一帘垂下,女孩此刻已是凝噎…

    屋中针落有声,两厢无言之际,房门突然被推开,春蛮匆匆走了进来。

    “王爷,范大人来了。”

    她一语道尽,方觉察到此刻房内尴尬的气氛,一时间这侍女立在原地,难以自处起来。

    只见那目光扫了一眼这小侍女,元俨轻轻站起了身。

    “王爷…?”

    女孩不安的泪目追了上去。

    男人似乎并未将这声挽留放在耳里,只是抄着手走去了门口…

    似乎是感受到了女孩此刻复杂的愁绪,那清冷的眼梢轻轻地侧了过来。

    “待她醒了…”

    “让你院里的人来一趟元燕殿。”

    “但是她…”

    善良的女孩压抑着自己的私心,此刻只是希望替她多挽留一刻这个男人的陪伴。

    只是自己的期望似乎又一次落空了,这个男人始终保持着理智又淡漠的态度。

    那一缕余光看过女孩污迹斑斑的裙裾,一片竹叶粘粘在裙上,映入了那眼眸的深幽之中,接而一瞥目光向夜幕里收了回去,月下拉长的影子往院中踱了出去……

    即将破晓的晨雾里,目送着那身影与下人匆匆走进了正屋,女孩含泪已不能自禁。

    她侧头看去榻上昏迷不醒的侍女,明白了此刻女人的身边只剩下了自己…

    “现在…可是悲伤的时候…”

    她心中一边想着,一边用指尖左右擦去泪水,在她身边坐下,取出手帕,小心地替她按压起了额头的汗水……

    ……

    天方破晓,太医带着稳婆在侍女的引领下匆匆赶了过来。见医者入房,女孩慌忙起身,让他给这还未缓过意识的女人把上了脉…

    …

    “大夫,她…?”

    女孩不安蹙眉道。

    片刻把脉后,那太医收回手,吩咐过了一旁的稳婆,又对若颜道:

    “回侧妃娘娘。”

    “白姑娘自幼有旧疾在身,加上数年前…”

    “已有过小产之事。”

    “本是体弱之身。”

    “这些年王府中锁事皆由姑娘打理,姑娘的身子操劳过度,以至于半年前…”

    “这旧疾又犯…”

    他向这新入府的侧妃解释着前因后果,叹去一脸无奈又悲怜的神色。

    “臣本劝过姑娘…此刻当务之急是养好旧疾,万不可再有身孕。”

    “亦开了方子,叮嘱其日日煎服。”

    “只是没想到这病情不仅没有好转,

    “这…”

    “这竟然还…”

    太医叹着气,已是一时语塞。

    “今日多亏了娘娘及时发现,若是再耽搁一些,白姑娘这条命,能不能保住,可就难说了。”

    …

    说罢这太医在众人忧心重重的目光中走去桌边,寥寥写起了药方…

    ……

    听见这原委,若颜呆然伫立着,心中的痛楚更不能抑制起来…

    …

    太医留了药方,暂且退去了门外。此刻榻上的女人在稳婆的按揉动作下,惨白的脸庞上汗珠煞落,眉心渐渐凝蹙了起来……

    “漓画!!”

    见那痛楚中,女人有所反应,若颜又坐去榻上,紧紧握过了那女子的手。

    见她痛苦的神色越来越甚,那手心的力量亦握得越来越重。女孩满面泪痕,紧闭着眼,无助地一遍又一遍向上天祈祷了起来……

    ……

    不知过了多久,那宫中医者与稳婆退去,侍女亦收拾完一片狼籍的屋内退去了另一侧的侧室。太阳爬上院内芙蓉花的枝头,又渐渐落去了院中的一角……

    女孩守在侍女的床前等着那男人的到来。却是一轮残缺的胧月爬上了树梢,院子里却依旧一片冷冷清清…

    …

    “娘娘…”

    …

    “娘娘…”

    朦胧意识中,女孩似乎听见有人在轻声唤着自己。

    “娘娘?”

    似乎有一只手轻抚上了自己的肩头,混沌中一番挣扎后,那惺忪睡眼渐渐张开了模糊的视野……

    屋内摇曳的灯火中,榻上躺着的女子正垂下欣慰的笑脸看着自己。

    若颜瞬间清醒了过来,她坐起身子,目光紧紧看着她,眼中扬起了一片欣喜的湿润。

    “漓画…”

    “你醒了!”

    她握过她的手,却看见她努力含笑的模样依旧十分虚弱。

    “昨夜小产之事,不知道她…”

    “我该如何与她…”

    握着她的手,欣喜之中,那心中的愁思却也渐而写在了脸上。

    “漓画…”

    …

    “娘娘…我这是…”

    若颜正欲开口,那女子却一语岔开了她的思绪。她从被中努力坐起身,吃力地靠上了枕垫。若颜见她如此勉强自己,扶过她的身子,更是一脸焦急神色。

    “有什么事…”

    “你躺下与我说。”

    …

    “娘娘…”

    “我这是睡了多久…?”

    侍女固执地摇了摇头,轻仰着苍白脸庞,迷离的目光含笑打量上了女孩凌乱的衣衫。

    见她依旧拼尽全力,若颜的心中甚是难过。

    “昨夜…”

    她垂下眼眸,捏着膝盖上的衣角轻启了口。

    “昨夜我夜起时…”

    “看见你晕倒在了院中,却怎么唤也唤不醒。

    “幸好绣莹…她替我去寻了李太医。”

    “太医连夜赶来…”

    “你这身子…方才化险为夷…”

    顾及着她此刻的心情,那女孩委婉道。

    “你在我这…”

    “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

    …

    “这么说…”

    “为了奴婢,是您一直守在这里?”

    她吃力地道着,苍白的面容上透出了一丝诧异。

    “姑娘对若颜有救命之恩,我怎能置你于之不顾。”

    善良的女孩不知道该怎么与她敞开心扉,只是苦笑着抬起了自顾伤感的眼眸。

    ……

    “娘娘…”

    那虚弱的目光紧紧扣着女孩的泪眸。

    “您对奴婢实在是…”

    些许讽刺的浅笑划过惨白的脸庞,她含着泪不甚愧疚,欲言又止。

    此刻身体的痛楚阵阵袭来,女人彻底清醒的意识里,似乎明白了什么。苦笑不绝于那清瘦的面庞,她垂下泪目,又惘然开了口。

    “奴婢自己的身子…”

    “奴婢自己再清楚不过…”

    “您如此沉默不语,倒是让奴婢更无地自容了…”

    女孩诧异地看去女人坦然苦笑的脸庞,那番神色似乎已得到了解脱,亦写满了决绝。

    “若是您觉得奴婢欺瞒了您,奴婢……”

    “甘愿受任何责罚。”

    此刻她已无力保守心中的秘密,愧疚地向这女孩坦诚了出来。

    一抹温暖的笑意浮上了女孩娇柔的脸庞。

    “你…”

    “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按耐着心中伤感她无奈道,说罢眼中却已是一片湿润。

    “感情之事,于生死面前…”

    “都是小事。”

    “我只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好好活着。”

    她的泪目闪烁在侍女诧异的眼眸中。

    “你现在,不要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女孩抹去脸上的泪水,努力笑着,又轻握过了她的手。

    “把身体养好,是当务之急。”

    她的目光关切而温柔,如一轮月光,轻轻洒进了侍女阴冷而孤独的周遭。

    侍女的眼眸里亦有湿润,她垂下了目光,任由泪水划过苦笑的脸庞…

    “其实…”

    “自从我感知了这孩子存在的那一天起,就多少预料到了这一天。”

    “李太医虽给我开过药,但这数月,我并未再服用过…”

    “那时我想…”

    “哪怕彻底坏了身子,亦想为了这孩子博一回。”

    似有什么落去了女孩的心间,漓画转过目光,温柔的笑意又笼罩上了女孩隐动的面庞。

    “即便…他待我一如既往淡漠,即便…”

    “他醉酒抱着我,唤的却是娘娘的名字。”

    那笑中透过一丝苦涩,若颜的泪目却不知如何自处起来…

    “我还是想尝一回初为人母的喜悦。”

    她紧紧握着女孩的手,一水泪目中,似乎有过粼粼希冀。

    “以前…”

    “我觉得他心里有我…”

    “亦活在那人的温柔中…”

    “直到后来…”

    “您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我才渐渐明白,”

    “我与他…身份悬殊,那年我与他……彻底成为了枕边人…”

    “那些偶尔温存…”

    “不过是孤独日子里的慰藉罢了。”

    此刻她彻底敞开了心扉,话语中亦是充满了告别过去的清醒。温柔的余光里,女孩静静聆听着,神色痛惜又无奈。握过她的手却不知觉又紧了一些。

    “所以,我瞒着所有人,想着这孩子若能有幸来到世上…”

    “那时,我可以放下与他的过往,离开他的身边,与这孩子在王府里渡过余生…”

    “只是…这一切…”

    “终究是镜中花,水中月…”

    她自嘲苦叹着,惘然着泪光。

    “梦醒了,是该有个结果的时候了…”

    那仰望去房梁的泪目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所以…今后…”

    女孩整理着此刻心中杂乱的愁绪,却为她的话不安起来。只见女人不顾自己的疑惑,微微浮笑,又努力伸出手,抚摸上了自己的脸…

    她一番疼惜地端详过那张纯白圆润的脸庞,又轻轻放下手,将目光怅惘去了远处…

    “王爷对我有救命之恩。”

    “这该还的恩情,这些年…我也算……”

    “都还给他了…”

    叹息从那干涸的唇中而出,一行泪水划去了嘴角。

    “所以…你与他之间…”

    女孩的瞳孔隐隐微扩,在心中深藏已久的好奇问出了口,却失去了问下去的勇气,她扑朔不定着目光,口中欲言又止了起来。

    漓画瞧见女孩难以开口,忽闪着在意的目光,累累泪痕的脸上又扬起了一丝欣慰笑意。

    “洪州城中荒且远…”

    “乃是兵荒马乱之地……”

    遥远的记忆帧帧涌入脑海,女人惘然着释然的目光静静地开了口…

    “自我幼年记事起,便记得与弟弟常随父母辗转于边境之地。”

    “那些年战乱连连,父亲想带着我们迁去同州。”

    “只是我母亲生于党项,不愿远离故土…”

    “于是两人便发生了一些争执…”

    就着难眠的夜色,她娓娓道来的话语欲言又止…

    这话匣打开,女孩专注聆听着,已是屏气凝神。

    “母亲思恋家乡,争执中便带着我连夜入了西夏国境…”

    “正在我们即将抵达西平府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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