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九章雪萤（下）
只见那女人缓缓走近若颜身前，面容中浮现出了几分温柔。
“狄姑娘…”
“今日之事，本宫知道你…受了委屈。”
她温柔安抚着女孩的情绪道，清丽的面容上，明亮的双眸前，凤冠下的珠帘左右摇曳着…
“皇上的意思，本宫想…”
“你也应该明白了？”
长眉下，那如桃仁般扁长细挑的锐利目光凝视着女孩如小鹿一般惴惴的秋水眸瞳，不改疏离淡然道。见若颜怅然若失地垂下了眼眸，女人的嘴角又轻轻地上扬了起来…
“不过，这件事情。”
她缓缓而道着，徘徊在了女孩的身前。
“本宫…”
…
“可以替你做主……”
她停下脚步，侧目而去了那恭敬低垂的身影。
“你…”
“有选择的权力。”
女人轻描淡写的话语入耳，女孩低垂的瞳孔中透过了丝丝隐动。她犹豫了片刻后、缓缓抬起了那写满了躇疑的目光。当她正视而去眼前这母仪天下的女人，只见此刻，那看着自己的女人挂上了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
女孩惶恐于这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的女人、那温柔的三言两语中透出的丝丝威仪。更是不可置信于她这番话的说服力，她紧蹙着眉头，担忧地看去了女人身边的那个男人…
此时，那身处权力顶端的男人在自己妻子的一番温柔劝说下，已是隐忍了大半怒意。不知是他心中怀揣设计于人的愧疚，亦或是畏惧于这个女人，男人面对着这大势阻拦自己的众人，已是心烦意乱。
他怨恼地看了眼这不顾手中累累伤痕，亦要护在女孩身前的男人，和那男人身后对其一脸担忧的女孩，此刻只觉得自己的一厢情愿甚是可笑……
他将手中的剑一手扔去了荆王的脚下，随着殿中那剑柄落地的“哐当”一声巨响，跪地伏身的百官身躯瑟瑟一震，那男人已是背过手，愤愤地走去了台阶之上。
“如何？狄姑娘？”
“你可想好了？”
皇后明了若颜的顾虑，此刻背对着自己默默让步的丈夫，看着女孩依旧是一脸淡漠的笑意。
妙元怀中的单纯脸庞仰望着殿中的一幕，犹豫的心中渐渐放下了重重顾虑。她的目光从这微笑着的女人身上移去了身前，那依然挺立着的男人背影上……
恐惧渐渐消散，看着男人脚下一片殷红的血迹，她方才意识到他是受了多么严重的伤，泪水不自觉地又一次涌上眼眶，她难受地低下了头。
只是此刻的状况让她顾不上暗自神伤，她放下了心中的重重顾虑，几下抹去了止不住潸然而下的泪水，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咬牙用手撕扯去了自己衣饰上的几缕白纱。
她握着这洁白的绢纱，几下膝行去了男人的脚下。鲜血染红了膝下的衣衫，她轻轻扶起男人受伤的左手，立即用手中的白纱替他小心包扎起来…
额头沁出了颗颗汗珠，女孩痛心自责的眼眸仔细凝视着手中的动作，而此刻泪水已是潸然而下，模糊了眼际，滴滴答答地落在了那沁出了斑斑血痕的白纱上…
凝视着这衣衫凌乱的女孩替自己包扎时紧张专注的神情，那泪珠盈睫的脸颊，那纤葱如玉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托过自己粗阔的手掌……
男人的眼中，那一开始无比诧异的目光随着心中的矛盾烟消云散，渐渐盈满了无尽温柔，夜晚的点点萤火落入眼眸中，那挑翘的凤目里竟然也闪烁起了温暖的光芒……
“这光芒…到底有多久未再见过了…”
席下的女人看着男人此刻的神情，心中不禁充满了纷繁的思绪，记忆中，这目光似有相识，一切仿佛还如昨日一般……
“念晚…”
只觉得这思虑过于苦痛，她叹息了一口气，
“我有些胸闷…”
她垂下了目光，将那眼中湿润遮掩了去。
“你陪我出去走走…”
她与侍女淡淡道，接而轻轻站起了身…
…
目送着对面席中女人的黯然离去，此刻那筹谋了这一切的女人眼中，目的似乎已将达成，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略带嘲讽的笑意。
大殿之中，女孩跪在荆王的身边，替他小心翼翼地包扎直至完毕，至始至终，都沉默着未有一句言语。
看见伤口的血应是止住，女孩方才淡淡地舒了一口气。
她做完了这一切，接而战战兢兢地向身前的那个女人转过身，将双手置于额头处，缓缓低下腰身，向她深深地伏地一礼。
这寂静的一幕，写进了殿中所有人的眼中。方才愤慨的一众大臣们也不禁生出了丝丝不忍与无奈，此刻他们亦是面面相视，无奈摇着头，不再多做阻拦。
女孩用自己的行动述说的答案亦让这殿中的女人十分动容。她微微笑着，对这结果甚是满意。
“皇上！”
她看着女孩，背对着身后的那位天子淡淡地开了口。
“狄女公子…”
“已经给了臣妾回答……”
“您看。”
…
“臣妾是否可以应允？”
背对着那身影，女人亦是承受了太多的苦痛隐忍。
这殿中发生的一切，看在这天子的眼中，事至此刻，他仿佛才读懂了自己那义妹与自己请托的真正用意。他自嘲地苦笑着，看着殿下那利用自己，又不受自己所控的众人，只觉得自己这天子之位坐的甚是憋屈与绝望。他看向那此刻恭敬伏身的女孩，看着那对自己不改恭敬态度的皇弟，看着那曾经深爱的女人终是微微笑着向自己转过了头，认真凝视进自己的眼中，此时此刻，那无奈的心中终是卸下了所有不切实际的愿望。
真宗一言不发地从龙椅上站起了身，用威仪的目光扫了眼一旁的掌事太监，接而背过了手，一脸忧郁地从侧殿匆匆走了下去。
沉寂的殿中，随着这九五之尊的匆匆离去，又扬起了交头接耳的轻声议论。目送着自己丈夫的远去，刘娥不改一脸舒坦的笑容。而脚下的这个小女孩，亦是浑身放松下来、深深舒了口气。她为感谢她的解围，再次惶恐伏身于这女人，对她郑重行了一礼。
瞧见这女孩颇知礼数又诚恳单纯的模样，刘娥亦不改面中微笑。
“救你的不是本宫。”
她含笑寥寥道。
“你该谢的，是你身后的那个人。”
她如此言道着，若颜满是泪痕的脸上瞬间又泛起了微微红晕……
看着在众人目光中，眼前这两人若有生疏，又不禁含情相视的面容，刘娥不禁笑着叹了口气。
“今日闹了这一出…”
“本宫…也乏了。”
…
宴会乱成一团，而那个男人也已离开，此刻这中宫皇后亦无心情再将宴会继续进行下去。
“今日……”
“都散了吧。”
她冲殿中的众人笑了笑又淡言道，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对峙多年的政敌，既而扯过裙摆转回了眼眸，扶过了一旁侍女的手，缓缓从侧殿走了下去……
“爹！”
“娘！”
随着中宫的离去，殿中的众人也随即陆续起身，三三两两议论纷纷地往殿外走去。若颜此刻终于放下了心中所有的顾忌与强撑的坚强，泪水止不住划过眼角，她一头扑进了方才为自己求情，那一脸忧心忡忡的双亲怀里。
狄常德与圆晴抚摸着怀中女儿的漆黑发丝，一边安抚着受惊的爱女，一边向一旁的公主与德妃恭敬地伏身道谢。
喜忧参半，百味杂陈的心情交织在这一家人的心头。狄常德思虑良久，还是将女孩交与了一旁的圆晴……
他转过身，走到了那欲转身离去的亲王面前…
“王爷…”
老臣在这身负伤痛的男人面前恭敬地跪了下来。
荆王回过头，看见此刻狄常德的举动，不禁有些意外。他想起了自己方才为了救那女孩而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那一番话，心中不免对这对夫妇生出了些愧疚。在那老臣生出一脸苦恼欲开口之时，这和气的男人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大人…”
“毋需多言。”
他悠悠而道。
“事发突然，本王出此这下策。”
……
“若是…大人有顾虑…”
“还请但说无妨……”
他忍着手中的伤痛，与这位老臣温文尔雅道。
“王爷！”
…
“王爷！”
只见范鄂此刻从殿外一路匆匆赶进来，打断了这老臣与荆王的对话。侍从跑到了荆王的身前，气喘吁吁地停下了脚步，待他欲开口之时，那目光已是看见了自己的主人受了如此重伤，顿时难掩惊惧的神色。
“王爷！这是…”
“这是…怎么回事？”
“您怎么会？”
他环顾着殿中的一切，回忆着自己与这个男人正在房中与节度使议事，而侍女漓画突然冒雪前来，在侍女神色凝重的一番窸窣耳语后，这男人立即火速处理了手头的事情接而交与自己，而他却不顾外面的交加风雪，与下人驱马赶去宫中……
想到此时，看去男人那裹着白纱血迹斑斑的手，这忠仆的胸口不免生出隐隐心痛。
“我无妨。”
荆王轻轻拍了拍这侍从的肩头，淡笑着安慰他道。
“不过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本王…还得…”
“问问王妃。”
他与侍从道着，侧去的目光已是移向了那离席正往殿外赶去的女人身上。一瞬间，那女人此刻亦是转过了警觉神色，一边走一边看向了这里……
这对夫妻深邃凌厉、冷漠疏离的目光一应相合。女人按捺着心中的惶恐，又匆匆回过了眼眸，疾步踏出了集英殿。
“王爷！”
狄常德的一句话让这男人回过了神。瞧见这男人因为自己的女儿而卷入了复杂的事态中，老人的心中很是愧疚难安。
“若将女儿嫁给那个手握天下的男人，女儿的一条命对于那中宫女人来说不过是掌中蝼蚁。”
……
“而若将女儿嫁给眼前这个男人，至少他…可以暂且周全女儿的安全……”
“只是那…”
他心中默默思虑着。想起了这小女孩出生之时的离奇身世，又想到了这男人处于权力漩涡的中心……皇上对他的忌惮，皇后对他的敌视……
那颗疲惫的心中更是摇摆不定起来。
他不敢轻易松开这男人的庇护，亦不敢轻易将爱女托付于他，心中只在琢磨着该如何委婉应对，以求给自己考量的时间。
似是看出了眼前这老臣的心中矛盾，而这矛盾正印证了自己的想法。荆王淡然的笑容俨然划过脸庞。
“本王说的话，虽是缓兵之计。”
“倒也并非无从生有…”
…
“本王对…”
“令媛的心意。”
“乃是句句属实。”
他对这老臣恭敬微礼，恭垂下眉目，口中的一字一句更是是字字珠玑。
“不过，大人您…”
“受了惊吓…”
“看起来气色甚是欠佳……”
“此事倒不如暂且放一放。”
“待您休整以后，我们……”
“再议如何？”
男人微微眯上了眼睛，挂上了一如既往的温润笑容道。
狄常德叹息于这男人洞察人心的敏锐直觉。更是隐隐诧异于他是从何时起对自己的女儿动了这般心思。想到他往昔若无其事地替若颜做媒，此刻浑沌的心中犹如一团乱麻，甚是难以释怀。
“臣…明白了。”
他作揖一礼，恭敬地向这男人回复道。
“今日王爷舍身为小女解围，此番恩情…”
“臣，没齿难忘。”
“小女的婚事，臣定会慎重考虑。”
“还待晚些时候，给王爷回复。”
他伏身低垂下眉目。
荆王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走近他身前，一手扶起了这忠厚的老臣，又蹙眉笑道：
“本王，有些话，想与令媛单独谈谈。”
“不知狄大人…可否方便？”
“这…”
狄常德抬起头，愁疑地看去了男人话锋一转的淡然笑眸，心中犹豫思量着，又担忧地回过了头。见夫人圆晴身边，女儿正圆睁着单纯的眼眸不解地看着自己，老人虽心有顾虑，但念及心中的愧疚之情，此刻实在难言拒绝，只能无奈地向他点了点头……
殿外的雪渐停，御花园的花灯盏盏悬于枝头。高低交错的雕花灯顶上覆着厚厚的积雪，夹花宣纸中恍忽着朦胧火光，淡淡的光圈摇曳着雪地一片银白，氤氲在了浓稠的夜色里…
男人领着身后的小女孩，两人一前一后，沉默不语地走在积着薄雪的石子小径上…
女孩低垂着目光，泛红的脸蛋上，两潭朦胧秋水却是依旧在意眼前人为她受的伤…
“王爷…”
“臣女…觉得…”
“还是让妙元公主替您寻太医诊治一下……”
她蹙眉担忧道，更是想打破此刻的紧张和羞涩。
这忧心重重的轻柔细语萦绕入耳，男人雍容的背影渐渐放慢了脚步。他侧过头，嘴角不改微扬的笑意。
“无妨。”
他凝视着女孩言道，接而又悠悠看去了前方的深幽……
“但是…”
四周的寂静湮灭了自己的焦虑之语，也将那人的无声拒绝写进了心中。揪心自责踌躇在心头，千头万绪已是难言。
……
“我们…”
“这是…”
“要去哪里？”
女孩难耐心中的紧张，更是在渐入深宫的一片幽静中忐忑不安起来。
只是眼前的男人并没有作答的意思，依旧默默抄着手继续向前走着…
若颜心中不解，却又难以开口追问，只能躇疑地跟上男人的脚步……
转眼间，两人走进了西北角的一片荒芜的宫殿之中……
路过了两人第一次相遇的宴春阁，女孩的目光不禁频频回头驻留于那亭台楼阁之中……而男人亦放慢了脚步……
此季方逢真冬，水面上的荷莲只剩下几支枯槁枝干，雪积落在这枝干上，堆积于岸边的石岩之上，与那日夏夜的生机盎然之不同，此时的宴春阁庭院中甚是一副荒凉之景。
女孩看不见男人此刻动容叹息的神情，只以为她的留恋抵不过他再次迈出的脚步，她回过头看过这寥寂的景色，又不得不紧张地随着他的脚步匆匆而去…
不过片刻，两人已从宴春阁出来，走进了紧临宴春阁的另一座陌生的宫殿之中……
与宴春阁的荒凉开阔不同，这座萧瑟的建筑修缮地甚是光新整洁，一目了然的寝宫布置亦是十分中规中矩。宫殿的两层窗台透着朦胧烛火，显然是有宫人常驻于此……
“这里是？”
转眼间，两人已踏过前庭前院，走进了正殿的房中。若颜好奇地环顾着四周，只觉得这屋子里的装饰虽雍容华贵，却十分古朴。她将目光转向眼前停下了脚步的男人，那男人却徘徊在屋中，看着那一景一物，时有抚摸，时又感叹起来。
“这里是庆寿宫。”
他一边淡淡道着，一边拿过了正堂牌位旁的佛香，他在白烛的火上将香柱点燃，又轻轻地插进了香炉之中……
“庆寿宫…”
女孩躇疑的目光落去了那堂中牌位之上，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先帝德太妃秦氏之灵位”。
霎时，那日在驸马府中，小侍女口中的离奇故事渐渐在脑海中清晰了起来。
“难道，素玉所言的德太妃……”
“是……”
看着男人凝望着那牌位若有凝重的神情，若颜仿佛明白了什么…
“这里是太妃…”
“与本王…”
“的旧居…”
那凝重的神色转过来，似是看出了若颜的躇疑，男人叹息感慨道。他凌厉的目光凝视上女孩不知所措的模样，又写进了几分温柔。
“但凡入宫…”
“便习惯了，要来给她老人家上几柱香…”
他一脸含笑地解释了起来。
“姑娘若是不介意，我们去里间说话可行？”
他边说话边例行完公事，此刻亦是想与她切入正题。
若颜微微一愣，看见男人一脸温柔地笑看着自己，心中不免好奇，瞬间又绯红了脸颊。
“所以…三年前…”
“王爷出使辽国回朝那日…”
“您来宴春阁，也是为了给太妃娘娘进香？”
她随着那男人侧身揭开侧房的珠帘，走进了房中环顾了一周，恍然明了般问道。
元俨微微一愣，犹豫了片刻，接而又笑着点了点头。
“臣女听闻…当年…”
“先帝驾崩，德太妃娘娘抱病多年…”
…
“想必娘娘的病逝，您的心中，一定也…”
单纯的女孩感慨于那宫中传言，亦似乎觉察到了这男人少年时代的艰辛与坎坷。
听着女孩的宽慰之言，却仿佛触碰到了他心底的伤痛之处。只是这骄傲的男人怎愿轻易揭开那不堪的真相，此刻只是低垂下眉目，凝望向一旁的烛灯，任凭着悲凉之色充斥上眼眸。
“姑娘所言极是。”
那神色甚是淡漠。
“父母亡故，确是人生一大变数。”
那淡漠又渐渐消散成了释然的笑容。
“未济养生，却成丧死…”
…
“蝼蚁之命，亦拾于虎口。”
男人扬起嘴角雍容自嘲道。
“所以常言道…”
“人生在世，要珍惜眼前人。”
…
一丝戏虐划过嘴角，那目光转过来，紧紧凝视上女孩动容的目光，眼眸中已是扬起惘然温柔。
这一字一句甚是暧昧，若颜瞬间涨红了脸，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她想起方才在大殿中，这雍容华贵的男人字字珠玑的进言之语，心中犹如闯进了一头乱撞的小鹿。她努力压抑着此刻强烈的心跳，低垂下懵懂秋水，紧张地攥紧了手，一时间已有哽咽…
男人凝视着女孩，渐渐踱至她身前，低垂的凌厉目光交织着浓郁的白檀之香四溢进炭火微炙的空气里，那抬头仰望的侧颜下，白净的脖颈已溢出了点点汗珠。
“今日殿上进言……”
“虽是不得已为之。不过…”
那边言道边低下头凝视着自己的目光距离着自己如此之近，彼此交错的心跳声已仿佛倾之于耳。
“那些话…”
“倒并无虚言。”
挑翘起的柔媚之色映入那惶恐的涟漪圆杏中。
迎合着这凌厉之色，她的目光中有了急流暗涌般的动容，亦生出了丝丝惆怅。她微微叹了口气，轻缓着脑海中纷杂的思绪。
风吹七草的秋日，他可是应与自己暗诉了身不由已的无奈，斩断了自己的情愫……
“王爷的心，若颜只觉得…”
“若即若离，让人喜怒难断。”
眉黛浅蹙上娇颜，她在意着这个男人的本心，又觉得今夜发生的一切转变地让人措手不及……
“本王的真心…”
男人温柔的眼眸里捕获了女孩面里闪过的不安，他轻错开目光，抄上了手，又微微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早已付之于你了。”
他背对着她，走到了半启的轩窗前。隔着窗檐，一轮韶月挂在了那侧颜蹙眉似笑的眼中。而此刻女孩凝滞的目光亦微微颤抖起来。
“本王已有妻室。”
“而姑娘亦不该委屈求全…”
他微微叹息着，目光向女孩转过来，神色渐沉于肃穆。
“若非挂心于你。”
“本王又何必多此一举…”
“给自己揽此等闲活。”
那瞥向自己的自嘲笑意，盎然于男人的面庞，此刻他已是叹息起了人生的无常。
“只是…”
“如今谈这些…”
“一切…都晚了。”
他悠悠侧过目光，恍然伤感浮上了面庞。
“丞相虽与本王为挚交。”
“但王家长子的婚事，说到底…”
“也是王府的家事。”
“本王…”
“已经尽力了…”
那侧垂之颜寥寥而道着，心中亦是十分无奈。
“事到如今，狄姑娘…”
“你的安危，想必是令尊，也是本王…”
“心中最挂心的事。”
他抄着手，忧心忡忡的目光与那月色隐隐重叠在了一起。
“本王……”
“虽给不了姑娘应有的名分……”
“这侧妃之位于你而言，亦是有些委屈了…”
…
“不过…”
“本王…”
“可以向你保证。”
“只要有本王在一日，姑娘的安危…”
“即可周全一日。”
“而一个男人对妻子所肩之责…”
“本王…”
“皆可承诺于你。”
方才的忧虑之色在火光之中渐渐消融，看向女孩的如炬眼眸中，鼓动的爱意已与之倾涌而出，此刻他已是放下了心中所有的身不由己，放下了自身的立场，亦放下了了所有的迷茫与恪守的距离。
他又一次缓身踱步至她身边，垂下微眯挑翘的目光，打量向那滚烫的娇容，拿捏着毫厘之距在她一侧寥寥道：
“君心若…”
“似我心…”
…
“定…”
…
“不负相思意……”
含笑的雍容瞳眸从女孩呆然的侧目轻扫而过，那俊美挺拔之姿又挪步去了女孩的身侧，凝望向了风烛垂泪的灯台上…
白烛的油蜡沁出火光，滴落在灯台之上。随着这动容而出的肺腑之言，炙融进了那窈窕之躯的柔软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