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八章逆风（下）
冬日的寒风吹进了繁华忙碌的集英殿之中，今日宫内为了迎来一年一度的上元节，正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一场隆重的宴会。
因狄府与丞相府定下了婚事。为了明日的提亲，长辈们为了公开这一喜事，两家人今日前后入宫，并带上了各自的家眷与家仆。
生来十七年，若颜这是第一次在父母的陪同下走进皇宫之中。跟随着这两位至亲之人，身边又有小侍女蛮儿与音儿一起闲话。此刻她只觉得既感慨又欣慰……
当她走过宫内的御花园，那里的一草一木让她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一夜。那夜发生的一切仿佛如昨日之事一般，只是此刻自己的心境已与那时大相径庭。她不知道这心情是孤独还是安逸，只是轻轻地叹息了起来。
正在她情不自禁地沉浸于回忆中时。那前方与父亲打过招呼的年轻公子往自己这里走了过来。
“卿合？”
她看见了这微微笑着的男子。
“狄姑娘！”
那男子走到了若颜的身边，对她谦谦一礼。
若颜轻伏身回礼，脸庞微微红了起来。男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此刻并肩走在了女孩的身边。
……
两人一番寒暄后
“家中…备下的聘礼，已快堆积如山了。”
仿佛为了化解女孩的羞涩，男子轻松地开上玩笑道。
“明日…”
“父亲便会令人送去府上。”
他憧憬着未来的生活，悄悄侧目看去了身边那美人低垂着的目光。
若颜微红着脸，生涩地点了点头。她虽心中还有些惆怅，此刻却已经认清了现实。她明白自己并无其他选择，也知道自己并不讨厌身边这温柔善良的男人。为了家人，为了那个人，为了自己。她已完全没有了当初的抗拒。
男人站在自己的身边，衣袖无意间摩挲过自己的手背，她紧张地攥紧了手，侧过的温柔目光笼罩着自己，女孩温暖的心中竟第一次想与这未来的夫君有所亲近。
卿合感觉到了女孩此刻不再刻意地回避，他将目光放去前方，羞涩的脸上却难掩欣喜。他犹豫了片刻，伸出手，待手背轻轻地触碰到了那纤纤指尖之时，那动作却随即停了下来。
他思虑再三，却没有勇气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牵起她的手，心中墨守成规的礼教与规矩束缚着自己的举动。他缓缓地收起了手，目光无奈地躲闪了起来……
若颜察觉到了男人心中细微的变化，她的感性触碰到了这个男人现实的理性之上，此刻的气氛渐渐变得微妙起来。
“这位，可就是狄姐姐？”
正在两人并肩无言，隐隐尴尬之际，一袭窈窕的身影从这对眷侣的身后绕上前来。
上前来的女孩满面笑容，白净圆润的面庞上有着一双炯炯有神的深幽墨瞳，一对英气微挑的眉毛。与其他花枝招展的官家女子相比，这梳着同心髻，一身出岫之色装束甚是质朴。
“这位是？”
面对素不相识的女子，若颜心中十分疑惑。她瞧见她与相府的人走得亲近，又见她装束虽简素，发髻上却插着镶玉金簪，心中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噢。这位是…”
女孩的到来令这位贵公子微微一愣，接而又挂上了满面笑容。
“这位是我二妹。王知鹤。”
他坦率地介绍道。
“知鹤与若颜姑娘同岁，按月份算，这比姑娘小了数月，所以论辈分，她可要称你一声姐姐。”
卿合忍着笑意对知鹤故作严肃道。
看见自己的猜测得到了验证，若颜有些惶恐，面对这明媚素丽的二小姐，她不敢失礼，立即行礼道：
“若颜见过知鹤妹妹。”
知鹤回若颜一礼，仔细打量上若颜低垂的含羞脸庞，即而嫣然含笑道：
“这姐姐…也叫不了几天了。”
她左右看去这对璧人，不禁心生艳羡。
“我方才还寻思着，是否要提前叫一声嫂嫂。”
“又怕姐姐觉着失礼。”
女孩家的玩笑之语让那美人儿的脸霎时间泛上了粉晕之色。
“都道我们家长姐已是京中屈指可数的美人，如今看见狄姐姐，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她似有羡慕，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女孩，欣然感慨道。
若颜听着这相府小姐对自己的赞叹，心中并未有许多波澜，却她掀开了她纷杂的愁思。
“这未来…会嫁给他的人…”
“可是她…”
她在心中默默想着，竟然对这相貌平平的女孩生出了一丝羡慕。
只是这心绪初生，她惶恐怕旁人看出，慌忙按耐进了心里。
“我与妹妹知茶，年幼丧母，长姐与长兄待我们恩同父母，特别是我们家小妹，被全家宠溺惯了，这脾气越发娇横古怪，淘气顽劣，待您入了府，还要让姐姐您多加担待呢。”
知鹤不明白若颜的愁思，对她细数着家中事，仿佛已将她当做了家中长姐。而此刻女孩听着这相府中的事情，却很难有一丝真实感。
她礼貌地回应着知鹤的闲话家常，堆上笑脸，努力让自己融入到这陌生的人家之中。
“她可真美…”
“可不是…”
知鹤身后不远处，二三小侍女转头看见了这几人对话的一幕，发觉了若颜的存在，顿生出议论纷纷，经不住发出了声声叹息。
“听说她是八王爷亲荐给老爷的。想必她与王爷关系必定不一般…”
“果真…？”
“我也觉得。”
“当初想与我们公子定亲的女子那么多，不然公子怎么会…”
“往后我们这府中…”
耳边回响着侍女们的议论纷纷，看着那女孩迎合着知鹤的话努力融入周围的模样，此刻唯一沉默着的小侍女与他人不同，她不关心这复杂的人情世故，只是从那如小鹿般惴惴不安的眼眸中看到了丝丝伤感与惆怅，只是感觉到那寂寞无助的样子仿佛与自己如出一辙…
“韶华！小姐已经走了，你还不快一点。”
直到身边那人的侍女唤过自己。她方才醒过神来。小女孩吃力地点了点头，惶恐不安地跟上了众人的脚步……
两家人一路时有谈笑，转眼已登上了集英殿的殿前石阶。若颜心中惆怅，在宫中前前后后已遇到了许多人，却始终未看见那位应该忘却的故人。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只叹有这般心思的自己甚是可怜又滑稽……
上元佳节乃是这冬日的一大盛景，民间的灯市已开市了数日，而这节日的夜晚从宫中开始，延伸至民间，都将彻夜点灯，举行花灯游行。若颜虽看过数回民间的花灯游行，而这宫中的花灯游却是第一次体验。
虽然此刻各种心绪交错在心头，但少女天赋的好奇心又让她禁不住心怀期待起来……
女孩放眼看去此刻落座的集英殿中，只见殿中修缮地富丽堂皇，前后座席铺垫着丝绸桌布，桌上已备满了釉彩镶银食具与酒具，食具中摆盘着精致的各类菜色，酒具中已盛满琼浆玉液。
女孩第一次出席这般隆重的场合，只觉得到处都是未知的事物，人与物都新鲜有趣，目光应接不暇。
“今日要赏灯，猜灯谜。然后还有歌舞，舞狮与烟火。”
蛮儿站在女孩的身边，开心地与女孩道。
“如今小姐的亲事也定下来了！”
“今夜可是能放心享用这佳肴，欣赏这美景了！”
想起被束缚在闺阁多年的自家小姐，她面色动容，百般欣慰道。
“今夜公主殿下应该也会赴宴，到赏灯之时，我们出去…兴许能与公主说上话。”
看去若颜温柔的笑脸，春蛮又伏在女孩的耳边轻轻提醒道。侍女的提醒让若颜想起了几日前那挚友的回信。想起她在信中急切与自己见面的赤诚话语，心中顿时扬起了一阵暖意。
她侧过头应允了春蛮，笑着点了点头。两人的笑容相映，女孩又将目光看去了对面。只见卿合回过与父亲攀谈的侧颜，也看向了自己这里。女孩微红了脸庞，男人向自己微微一礼，淡淡笑了起来，目光中尽是倾慕。
夜幕渐渐低垂下来，集英殿灯火通明的瓦檐之上繁星环绕上半轮明月。雾霭苍穹之中，惘若有半张淡白的银盘之颜正安静地俯视着这喧嚣凡尘。
殿中众人猜着灯谜，时不时有欢声笑语入耳。湮没在人群中的女孩饶有兴趣地看去殿中，也在心中默默猜测了起来。
“好。赏！”
“赏！！”
“赏赏赏！”
殿中上方的坐席上，那位九五之尊的男人兴致盎然，心情大好，但凡有自告奋勇者命中谜底，皆有施与奖赏。
若颜的目光好奇地落在了那男人的身上，“这坐拥天下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她心中曾经想过很多次这个问题，此刻第一次有这般机会，她自是想看得仔细。只是当自己的目光看清楚了那男人的脸庞之时，女孩不禁微微愣住了……
那细长的丹凤双目，挑起入鬓的英挺眉色，皆与那人有着几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这男人留着髯须、鬓边有几丝斑白，面色沧桑，比那人多了些岁月的痕迹。而那一身放荡不羁，时有抚掌大笑的神色，是她不曾在那个人身上看见过的。
看着这个男人，她的心底又一次隐隐难受起来。她的目光落在了对面相府坐席一旁，最接近殿中的位置，那把空荡荡的椅子上。心中的酸楚与失落阵阵袭来。仿佛无法控制此刻起伏的情绪，眼中竟渐渐湿润了起来……
“小姐，这马上…花灯游行要开始了。”
“我陪您，出去散散心吧。”
只有一旁的春蛮看出了若颜此刻的心绪，她淡淡轻声道。
若颜看了一眼皇亲女眷早已空荡荡的座席，将那慢溢的忧愁按耐在胸口，轻轻地点了点头。
集英殿外的广场连接着宫中庭院，原本这个季节稀疏寥寂的庭院之景。因为皆挂上了花灯，而格外温暖起来。廊亭红色的悬梁上，倒映着星月的池塘上，涟漪荡漾的拱木桥上，每走到一处，女孩无不叹息于那造型各异，精美绝伦的灯火。
“月色灯光满帝都，香车宝辇隘通衢。”
她看着池塘中的莲花灯，动容感叹道。
“风景虽美，却又可以与何人说……”
她叹息了一声，依依不舍地走下桥，又缓缓往庭院中走去。
“小姐，那边好像有人。”
远处的梅林中隐隐攒动着人影，伴随着女眷们起伏的谈笑声传来。春蛮欣喜地提醒若颜道。
“会不会是公主殿下。”
她握上了若颜的手。
“我们过去看看吧。”
她似要转移女孩心中的愁思，故作轻松道。
听见那挚友的名字，女孩心中的愁云的确散去了几分。她冲小侍女绽开了温柔的笑容，点了点头。
正当那月白色绣鞋轻轻迈出之时。从一旁的岔路口突然疾步过来了一队宫人。还未等若颜反应过来，其中几人已将自己与蛮儿围了起来。
“你可就是狄若颜？”
为首说话的人有些上了岁数，他身着绯红色宦官官服，头戴进贤冠。此刻瞧见了这女公子，立即向她问起了话。
两个小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宫人们着实吓了一跳，若颜见这人神色机敏，态度高傲。又看去此人身上穿着的官服不似寻常太监，心中有了几分躇疑。
“我正是礼部尚书之女狄若颜。”
…
“请问…这位公公有何事找臣女？”
她详装镇定，温婉有礼道。
见这女孩礼数周全，那太监微微笑了起来。
“姑娘别见怪。”
“我们这也是奉旨行事。”
“找你…当然是有要紧事。”
他不紧不慢地侧过头，示意过下人。后面的两位宫女领会过他的意思，走上前，走到了春蛮的身前。
“这位可是春蛮姑娘？”
那公公道。
“是。”
春蛮忧心若颜的安慰，警觉地回答道。
“那…就请春蛮姑娘随我们走一趟吧。”
那公公的命令一出，两边的宫女一手抓住了蛮儿的手臂。
“小姐！”
春蛮挣扎了起来，无奈侍女手劲甚重，紧紧抓着自己没有丝毫松懈的余地。
“你们要做什么？”
若颜见宫女对自己的侍女如此动作，顿时慌了神。她蹙着眉头，用楚楚可怜的目光惶恐地看向了这眼前的掌事太监。
“做什么？”
太监不屑于若颜的质问，微微笑着反问道。
“姑娘别担心，我们只是请你那侍女去福宁殿喝杯茶，稍作休息。”
“待姑娘完成皇上吩咐的事，你们即可团聚。”
“皇上…吩咐的事？”
太监口中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话让若颜又惊又恐。
“皇上为何…”
“我与皇上并不相识…
“相不相识并无妨。”
…
“你不认识皇上，可是皇上认识姑娘。”
他的眼中透过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这话，是什么意思…？”
……
“皇上……想让我做什么？”
心中的疑问徜徉在心头，一时间让她难以接受。在她的印象中，自己与这位天子并无任何交集。方才在殿中，自己坐在一众大臣亲眷里，圣上也未有分毫留意到自己…她的心中又突然想起了母亲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儿时那离奇的身世浮现过脑海，心中顿时隐隐难安了起来。
太监并不领会若颜此刻的惊恐与无助，只是又堆上了满面笑容。他朝若颜走近了几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起眼前这惊恐的美人来。发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叹息。
“那东明郡主倒是诚不我欺…”
“陛下，这可是捡到宝了。”
他口中小声喃喃自语着，脸上露出了些许邀功请赏喜不自胜的神色。看见若颜越发躇疑的目光，他整理过思绪，又详装淡定傲然道：
“要做什么，待姑娘到了深音阁便知。”
“深音阁？”
“深音阁是何处？”
心中的不解越积越深，若颜无可奈何起来。
“那深音阁…乃是宫中教坊。”
“教坊？”
还未等女孩心中思索完，那太监紧接着又道：
“姑娘容姿出色，不过，这才艺如何…”
“还得交给深音阁那些人□□□□…方能知晓。”
他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这是何意？”
…
“皇上…”
“皇上难道是…”
若颜听出了那太监口中暧昧的话外之音，顿时满面惊恐瑟瑟发抖起来。
“我…”
“但是我已有婚约在身……”
她不知这身在皇城中的男人怎会知晓自己的一切，心中的疑惑将她弄得头晕目眩，她想起自己心中那些重要的人，那些憧憬中的未来日子。此刻忐忑的心中翻涌起无尽的委屈……
泪水涌上眼眶，她不敢违抗皇命，只是苍白地陈述着自己的理由，委婉周旋着…
“姑娘的事情，皇上当然知道得清清楚楚。”
女孩的争辩让太监不禁笑了出来。
“圣上若是不讲情理之人，大可直接下旨将姑娘纳入秀女名册。”
他收起了笑意，心中铭记过那九五之尊的嘱咐，对荆王的忌惮与谨慎，还是选择与她耐着性子稍作解释了起来。
“今夜，皇上只有这一事相求，还望姑娘给个面子。”
这太监放下了平日一贯的傲意，拿捏着该有的分寸道。
“但是…”
女孩微微侧过头看去身后无助的春蛮，此刻犹豫又无助。
“若是姑娘驳了圣上的面子，迁怒到令尊，怕是…就难以收场了。”
太监不紧不慢道。
“只是我…”
倔犟的女孩依旧低垂着湿润的目光，在心中斗争着。
“还是说…”
“姑娘想抗旨？”
那太监渐渐放下了柔和的态度，嘴角扬起了一丝讽刺的冷笑。
“我…”
她立在原地，手一阵颤栗，又攥紧了衣裙。
“来人呐。”
见自己的说服起不了作用，太监终于露出了蛮横之色。他挥了挥手，身后两三小太监立即三步并作二步走到了若颜的左右。眼见面前此人要对自己动真格，女孩终于慌了神，她担心自己强硬的反抗会连累到父亲与那位贵公子，此刻她似乎想通，放下了一切，向前走了过去…
“我知道了。”
…
“我…”
“我跟你去…”
她与那太监无奈道，眼中的泪水已随着那苍白的话语婆娑而下。话毕她回过头看去身后的春蛮，看着小侍女对自己拼命摇头的模样，那白净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
“走吧，狄姑娘。”
见若颜终于服软，这公公的心中顿时舒坦了许多。他收了收心中怒气，又提高了音调催促了起来。
……
若颜一路不说话，只是一个人默默地跟在这群宫人之中。御花园的小路蜿蜒曲折，她多希望有人来将她带离这有去无回的路，只是抬起头，花园中的阑珊灯火渐渐远去，此刻只有一袭清冷的月光笼罩在头顶上…
模糊的视野里，倒映着碎月星屑的池塘边，一座氤氲着柔和烛火的阁楼渐渐清晰了起来……
“这里是？”
女孩微微仰望去眼前这楼阁之上，音韵绕梁的丝竹之声融化在夜空中，楼台上舞伎轻扬起的香衣盈袖时有拂过阑干。
“此处即是深音阁。”
太监微微笑道。
他不再多语，领着女孩径直踏进了阁楼之中。走上走廊，走进了堂中，堂中左右落座着正演习着乐器的宫廷乐师，他们穿过这热闹的堂中，接而又走进了堂中的侧门之中。这里屋檐之下是一处宽广的亭台水榭，水榭依水而建，宛若一叶浮舟。
水榭中数名舞伎正在排练舞蹈，而那翩翩起舞的佳人之中，一位年轻的乐师正穿梭在其中专注地指导着……
此刻跟随着那公公走到此地，驻足停留的女孩看到这乐师的身影，只觉得十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却是一时间无法回忆起来。
“李公公！”
正当若颜愁疑之际，那乐师回过了头。他看见了这御前的宦官，不敢怠慢，满脸堆笑地放下了手中的事情。
“您这总算是来了！”
他一边寒暄着一边匆匆走了过来。
乐师与李公公作揖一礼，目光落去了那人的身后，恍然间，那女孩愁疑的双眸与这男子若无其事含笑的目光一应相撞…
只见此刻，男子脸上客套的笑容不觉渐渐凝固了起来……
只是此刻任务在身，他一改往日随意不羁的行事风格，按耐着心中的意外和愁疑，又对这宫中太监露出了一脸俊朗笑意。
“宛乐师。”
公公回应着他微微一礼。
“李公公。”
“您可是我宛某人的救兵。”
“这上元节的曲子，得到圣上赏识。令我排舞了数月，只是这领舞的舞伎，可是我从王府带过来的，怎么一入宫就…突然身体抱恙了呢？”
男子苦笑着，回忆着今日入宫后发生的那些突发状况，摸不着头脑道。
“好在今夜有您在，替我去深音阁中寻候补之人。”
……
“不过，您这…”
“选的人，可就是……”
“这位姑娘？”
不可思议的目光闪烁在眼中，那男子看向了一侧的若颜，又看了看这位圣上的贴身奴婢不以为是的表情，满面无奈笑道。
“这位姑娘…可是官家女子？”
他不解若颜为何会出现在此地，更是担忧起一个外行人该如何登台，此刻他一脸愁疑了起来。
“公公您…”
“您这，可是在和…宛某人开玩笑？”
“宛乐师……是信不过老奴了？”
那太监揣着秘密，没好气地笑了起来。
“当然是她。”
“老奴……怎么会和乐师您开玩笑。”
太监不慌不忙道。
“这位姑娘，的确是…是礼部尚书之女。”
“公公，您这清楚她的身份，还不是与在下开玩笑？”
男人戏谑笑道。
“这一个外行人，该如何登台？”
男人心中知晓女孩的身份，自三年前那夜过后，他对她的在意便从未从心头消减过。而当数月前自己又在王府中遇见她时，那时的自己更是忍不住这心中对她的越发好奇。
“是不是外行人，乐师自己确认过即可。”
宫中太监似是完成了圣上的吩咐，此刻他笑看着眼前的两人，只是摸着自己的衣袖，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事不关己的态度。
徽玉无奈轻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拗不过这精明的公公，只得又将目光转移到若颜身上。
“姑娘，可善舞通音律？”
心中的躇疑不满交错着自己对她的在意，此刻他那怀疑傲然的目光又一次扫向了眼前娇滴滴的女孩。
听着眼前两人的对话，女孩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这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圣上故意为之，只是可以肯定的是，眼前这眼熟的男子似乎并不知道其中真相。她虽不愿做这一切来满足那皇帝的意愿，可眼前这乐师如此看轻官家女的态度又令她感到了些许不满…
“小女对音律略知一二。”
她有些无奈道。
“这舞，说难也不难。”
女孩坚定的目光扫向了乐师。
看着倔强的女孩拿出了些许主动的意愿，一旁的掌事太监满意地笑了起来。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呐…”
“你看。”
“这狄姑娘也应允了。”
“此刻离殿中开曲还有一个时辰，你们…还是看着办吧。”
“哎，公公…”
徽玉心中十分无奈，试图让他留步。
掌事太监并不多言，只是走上前，拍了拍这乐师的肩头，又顺势将头倾去这男子的耳边，轻轻道：
“这人…”
“是皇上选的。”
“乐师毋需介意。”
他意味深长地凝视过男子，顿了顿道。
“宛乐师的歌舞，一向能拔得头筹…”
“今日，能不能再给王府争上面子，赢得赏金，可就要…”
“看乐师你了。”
…
一番说罢，这掌事公公左右瞥了瞥这对年轻人，嘴角挂上了戏谑的笑容，带着一众宫人转身匆匆踏出了深音阁的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