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八章逆风（中）
微风卷过白梅花瓣落在了清冽的池塘中，倒映着晴空万里的水面上跑进来几个年轻女子的身影……
“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等一等！”
御花园里，前后追逐着的依旧是那熟悉的身影。
“淑妃娘娘！”
那跑在最前面的女孩看见了梅林后袅袅而来的女人，瞬间绽开了满面灿烂笑容。
“淑妃娘娘！”
她亲密地唤着女人，匆匆跑上了前。
“妙元？”
那女人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女孩惊恍了神，她仔细定睛看去，只见眼前的女孩一双细长的眉眼弯成了新月，正在盈盈含笑地看着自己。
“这可不是令自己日日牵挂的面孔吗？”
女人一边动容地想着，一边微微蹙上眉头，眼中顿时泛出了如水般的温柔。
“妙元！是你？”
“是我，母妃娘娘！”
“妙元参见母妃娘娘！”
女孩在女人面前轻轻伏身一礼道。
“你…你今日怎么入宫了？”
懿君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意外地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你那日回门以后，我与你母亲夜谈了一宿。她可是挂念坏了你。”
她微微笑着，按耐着心中的欣喜，用那微红了的眼眶上下打量着这着装焕然一新、已为新妻的女子。
“母妃挂念妙元，妙元也挂念母妃。”
妙元娇俏地笑着，与这至亲一般的女人亲昵道。
“所以，这不，我这一得空，便赶来入宫来看望您与母亲了。”
“这些日子，可是憋屈坏了我。”
“嫁了人，倒是成天府里上下有许多事情需要我去操持。”
“还不如在宫中的时候一身轻。”
她微微抱怨着，口中含笑嘟囔道。
“我看你呀，就是被宠惯坏了。”
女人忍不禁笑了出来。
“你父皇其实还是最疼你的。”
她的目光闪过一丝温暖的光。
“父皇哪里是疼我了。如果不是您与叔父替我与他求情，我哪能…”
她微红了脸，害臊地小声嘀咕起来。
女人微微笑着不再说话。她牵过妙元的手，与她一起走进了梅林中的凉亭里。
冬日的午前笼罩着温暖的日光，两人就着这眼前美丽的繁花之景在凉亭中坐了下来。
侍女在一旁沏上了茶水，懿君的目光落到了此刻妙元紧握的手中。
“元儿，那是什么？”
她喝着手中的茶，目光很是在意女孩从方才开始便握在手中的书信。
“噢。”
“这是…”
女孩低头看去手中，想起了方才一出府便收到了那挚友的来信，自己迫不及待地与侍女们边走边看了一路，直到方才嬉笑玩闹时，还攥在手心里……想到这里，娇蛮的女孩脸庞上又挂上了开心的笑容。
“母妃可还记得三年前那件事？”
她莞尔一笑道。
“三年前…？”
女人的记忆随着女孩的引领，渐渐翻去了那奇妙遭遇的一晚……
“可是…你父皇生辰那日…？”
女人思索着，似乎有些想起来了。
“嗯！”
女孩盈盈笑道点了点头。她抚上懿君的手臂，满面动容道：
“那日多亏了娘娘相助，我的朋友才能顺利出宫。”
懿君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这孩子，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了？”
…
“你那封信…”
“难道是？”
女人想起了那夜遇见的女孩，想起了那让她久久无法忘怀的回眸笑容。
“嗯！这信正是若颜妹妹给我的。”
妙元紧握着信，含笑着点了点头。
“狄姑娘…近来可好？”
懿君也温柔地关切了起来。
“嗯！”
妙元点了点头。
“她在信中说，她不仅很好。而且…”
女孩的眼眸中闪过依稀星光。
“而且她还在信中说，下月…”
“下月丞相府要与她们家上门提亲。”
“提亲？”
隐隐诧异的神色闪过女人的脸庞。
“嗯！”
“是皇叔替若颜妹妹做的媒。”
“对方是王丞相的长公子。”
女孩回忆着信中的喜报，一脸兴奋道。
“原本狄大人被卷入周侍郎一案。”
“我还着实为她捏了一把汗。”
“如今多亏了皇叔，把这案子结了。她的父亲没有受到牵连，善月堂也开着，而她也…”
…
“也很快与我一样，要嫁与人为妻了…”
女孩惘然含笑地感慨着，似乎觉得眼前的这一切都完美的像一场梦一般。
听着妙元动容的述说，证实了那男人所做的一切，女人心中升起丝丝惆怅与隐隐的异样。却是不可更改的事实已摆在面前，此刻她似乎只能让自己接受了这奇妙的一切。
“那可真是…双喜临门的好事。”
懿君温柔地应和着小女孩道。她紧紧握上妙元的手，眼中尽是疼爱。
“你们呀，若能幸福。”
“便是母妃最大的心愿了。”
……
正在这对宛如母女的两人深情对话之时。一个女子的身影从梅林池塘的木桥上缓缓走来……
那女子身着扁青色绣花外命妇礼服，梳着华丽雍容的圆髻，飞入鬓角的眉下有一双坚忍而柔媚的双眼。女人身后紧紧跟着两位侍女，侍女们虽穿着华丽，却并非是宫女的装束。
懿君的目光追随着那端庄前行的身影，水润的瞳孔之色微微放大了起来……
“怎么…”
“是她…？”
…
“她怎么…会入宫…”
女人遥远的记忆中，这与自己纠缠半生的故人，应是已经远离了这皇城中的是是非非。
她躇疑的目光远远送走了那身影，却未发觉自己微蹙眉头的神情已被身边的小女孩看在了眼中…
蓉烟带着侍女走在御花园中，穿过了繁花如霜的梅林，她只觉得这里的一切似乎与以前没有任何改变。女人坚忍的意志克制着心中的动容，却是每每来到此地，都能不自觉地唤起儿时的记忆……
她穿过深深庭院，已是走到了内廷、福宁殿的门下。蓝天映衬着恢宏的殿檐，女人坚定的眼眸中透出了丝丝决绝。
她踏上台阶，走进了殿中。太监匆匆离去入殿中通报，片刻后又走了出来。
“荆王妃，皇上请您进去！”
“这边请！”
那为首的太监对这位贵妇人伏身恭敬道。
蓉烟稍稍整理好仪容，在这位殿前使者的引领下提着裙裾跨入了正殿的大门……
宫殿内那无比熟悉的香馥四溢进鼻腔中，女人忍耐着酸楚，小心翼翼地顺着殿中位置走近了那九五至尊的桌前。
“荆王妃参见皇上。”
她缓缓地恭敬行礼道。
坐在书桌前的男人正在看着折子。他恍然抬起头，那雍容沧桑的面庞，虽写满了岁月的痕迹，轮廓却立体而清晰，高挺的鼻梁与挑翘的眉目无不依稀留有年轻时与那人一般俊朗的痕迹……
“蓉儿！”
看到这位青梅竹马的女人出现在眼前，那硬朗沧桑的脸上随即挂上了欣慰的笑容。
“今日可是什么风，竟把你吹来了？”
许久未见到这位“亲人”，男人似乎十分高兴。
他冲女人热情地微笑着，蓉烟却被这位一向能言会道的哥哥弄得有些为难地低下了头……
“朕昨日还与真如提到你。”
“她与她父亲求情，又提到了她那妹夫，就是…就是你那兄长。”
男人处理完手中的公务，将奏折合上，向身边的太监招了招手。
“给王妃赐座。”
对待这位几乎碰不着面的义妹，他尚是有着十足的热情。
“朕道此事需从长计议，若要翻案，也需要些时日。”
“此事，她可有与你说过？”
男人坐在殿中的桌前，看着一侧的蓉烟道。
“这…”
“德妃娘娘…未与臣妾说过此事。”
蓉烟回答着男人的问题，心中想到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到被贬官的兄长与兄长的岳丈大人，心中很是谨慎。
“没有就好。”
男人坦率地笑着。
“她有那心思…”
“朕怕你也…”
“臣妾不敢。”
女人立即微伏身以示对这个男人决断的尊重。
心中却是忍耐地十分酸楚。
“嗯……”
男人看着女人恭顺的模样，心中很是满意。
“此事不提也罢。”
“对了，你今日来找朕有何事？”
“德妃娘娘道……”
蓉烟放下不安的心，组织着心中那已琢磨过多遍的话语，不紧不慢地倾诉了出来。
“宫内上月新采选了一批秀女，但是听闻…”
“皇兄…似乎并未有看中…”
“是呐…”
真宗听见蓉烟提及自己的后宫之事，心中隐生了几分好奇。
“民间女子，容姿虽有几分。”
“只是品性与才艺都欠缺了些。”
…
“这样的女子留在身边，怕是数日、朕便要与其相对无言了。”
他坦率笑道。
“若是与往常一样，待朕后悔之后，将她们差遣去皇后那里充作宫女，皇后可是又要将朕说教了。”
对于那些可以挥之即来挥之即去，身份低微的女子，男人站在了制高点心生怜悯了起来。
听着这位兄长的言论，蓉烟心中五味杂陈，却又不敢多言。
“至于朝中，这才貌双全的女子倒是有大臣请托过一两位。”
“只是女子一旦有了家世背景，这要朕头疼的事情就更多了。”
谨慎的男人一脸嘲讽的笑容，心中似乎有许多踌躇与不满。
“皇兄所言甚是。”
蓉烟微微一笑，熟知这男人的她并不加分辨。
“不过，臣妾心中有一人…”
“应没有皇兄所言的这些顾虑。”
“今日，臣妾想以这亲王外命妇的身份，向您举荐。”
她微微颔首示意道。
“噢？”
“你有推荐？”
真宗十分意外王妃的来意。在他心里，这位青梅竹马的义妹自嫁入了亲王府，便极少来宫中走动。因自己当初的一些决断，她与自己疏远了许多，如今也因为元俨，对自己与皇后十分避嫌。
“是。”
女人惘然一笑。
“此女…”
“才貌过人，温良贤淑。”
…
“也…通音律，善歌舞…”
她微微压低了声音意味深长道。
“噢？”
真宗读懂了蓉烟的暗示，心中也越发好奇起来。
“你说的，到底是谁？”
他寻思遍朝中大臣的女儿，但凡他所能想到的，不是入不了他的评判标准，就是身倚权势，让他有后顾之忧。
“此女是礼部尚书狄常德嫡女。”
蓉烟恭敬地一言道出那女子的名讳，已不再掩饰。而此刻，站在女子身后的小侍女却隐隐颤抖着手，攥紧了衣裾。
“礼部尚书…”
“狄常德…”
男人微微蹙上眉头开始寻思了起来。
“他可是两朝的老臣。”
“听闻他有位陈夫人…”
“朕却从未听闻她有位女儿…”
愁疑之色爬上脸庞，男人冷峻的神色凝视去了蓉烟的身上。
“此事臣妾一开始也十分意外…”
“遂令人一一查实…”
“证实了确有此事。”
…
“那位狄家女公子自幼习琴，善读书。”
“还十分乐善好施、收留了许多流民的孤儿。”
“这些皇上若要查，都可以着实查出来…”
女人一一恭敬道。
“此话当真？”
皇帝的凌厉威仪隐隐躇疑地扫去了这伏身恭敬的身影。
蓉烟心中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不惧地微微点头应允。
“只是…”
那男人椅去了椅背，惘然微眯的眼眸中透过了许多谨慎的思量。
…
“那周侍郎一案，听说连累了这位狄大人。”
他微微寻思不解道。
“皇后，如今是不待见他呐……”
他转过目光，似有若无的笑容笼罩在脸庞上。
“这…”
男人的话锋一转，引得这女人的心突然揪了起来。她未料到这谨慎的男人疑心甚重，若有怀疑到了自己的夫君的身上。她怕弄巧成拙，紧张地安抚着胸膛中强烈的心跳……
“此事王爷并不知情。”
她祥装淡定地解释了起来。
“请托之事，是臣妾私自做的决定。”
…
见蓉烟惶恐的神色，那淡然的男人明白了什么，又笑了起来。
“可以了。”
“你说的这件事…”
“朕知道了。”
…
他顿了顿道。
“朕…自有决断。”
他暧昧地搪塞着这位王妃的举荐，心中却是有了别的考量。
“臣妾…”
“臣妾明白了。”
…
待女人带着墨兰与墨竹悻悻地走出了福宁殿的殿门。此刻午后的阳光照射进殿檐下，女人隐隐不安的心中有了些许失落。
“娘娘，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侍女墨兰搀扶着蓉烟，很是不解地问道。
“他在疑心我。”
蓉烟摸着隐隐痛楚的胸口，惘然若失道。
“皇上是担心您受王爷的意思举荐狄姑娘，怀有觊觎之心？”
聪明伶俐的小侍女看破了一切，忐忑不安地说道。
蓉烟点了点头，此刻陷入了沉默。
“但是娘娘，奴婢想不通。”
“您为何要将狄女公子举荐给皇上。”
“您之前…可不是看中了那孩子，有意让王爷纳她为侧妃吗？”
另一边年长些许的墨竹很是不解道。
听着侍女的疑惑，蓉烟微微叹了口气。她心中筹谋尚久，也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皆犹如一赌。
“他已决定将她许给了王卿合。”
“我有何能力扭转这已成定局的事情？”
“此时，若想事情有转机……”
…
“便只能乘一段逆风了。”
…
“而能拆散这两人的人…”
“就只有这个男人了……”
她微微回头，看过那宁福殿高耸的瓦檐，眼中饱含无奈。
“娘娘，您这是！”
“娘娘！”
“您这么做，太冒险了。”
墨竹与墨兰读懂了女人的孤注一掷。两人此刻很是焦急。
“若是皇上真的…”
“看中了那女公子，这可如何是好？”
墨兰惶恐地喃喃道。
…
“娘娘，无论皇上作何决断。”
“这件事怕都难有转机，到时候不仅仅是这桩婚事，怕是王爷都会对您…”
“还有…那尚书大人，丞相大人…”
墨竹细数着此事的后果，心生难言的恐惧。
“我明白。”
女人无奈回过头，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那您…还？
墨竹躇疑的神色写进了惶恐的眼眸中。
“我请托之事，就算皇上有意。也需经过皇后的点头。皇后…”
女人欲言又止，心中对这位专权独政，又杀伐果断的女人的一言一行似乎了如指掌。
“以我对丞相父子的了解…”
“此事若在我的预料中…必定…”
她自言自语地淡淡叹息着。
“我倒很是期待…”
“这变得越来越有趣的事情。”
…
“他赵元俨…”
“会如何善后。”
女人不顾侍女的担忧，只是胸有成竹、若有所思地微微笑着，将泪水隐忍进了微红的眼眶中。
待蓉烟回到王府中时，已是日落西山之时。她无暇休息，召来了元燕殿的小侍女楚云。问起自己夫君的去向，侍女支支吾吾道，今日王爷处理完公务，又径直去了丞相府。女人叹了口气，心中甚是不解。她躺在房中侧望着窗外赤红的苍穹之色，陷入了无尽的伤感之中……
厢房雕花木门的间隙中，金色的夕阳余晖落在了男人侧倚在一侧的睡颜上，肃穆俊美的脸庞微微地低垂着，脸上透过了几分疲倦……
熠熠生辉的镶珠金蟒发冠后系着的发带垂落去肩头，在这位犹如至亲的老臣府中，男人毫无防备的睡颜尽入了此刻偷偷窥视的女孩的眼眸中…
那狭小的门缝之内宛如一个如梦般的世界。此刻小女孩沉浸在属于自己的世界之中，看的入神又痴迷。
“那日的约定……”
正在她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之时，从厢房一侧的走廊拐角处传来了脚步声。女孩一惊，随即合上了房门，抽身从另一头匆匆地离去。
“那这些事，还要烦劳王爷了。”
来人之一的老者与一旁的范鄂道。
“王爷有交代，但凡丞相的嘱托，必然会处理妥当。”
范鄂作揖一礼，对这位老臣十分恭敬有加。
“我瞧王爷这几日，政务甚是繁忙…脸色欠佳。”
“你们平日做事，还要…多担待着些。”
老人隐隐担忧地走到了房门口，他知道自己这位夫婿身份甚是尊贵，对其身边的下人也礼敬有加，语重心长道。
“只可惜，王爷与王妃娘娘一向疏远，这身边，没有一位合适的贤内助…我这心，始终是放不下。”
他零碎地念叨着，而此刻范鄂只是恭敬一礼，微微笑着以表示附和。
“我们家知鹤，虽然脾气倔犟，不似雅儿温顺，却是个直爽单纯的孩子。待有空，我也应该领她去贵府上与王爷请安了。”
老人委婉地提及着自己与那个男人约定好的婚事。
“此事不急，丞相大人。”
范鄂微微伏身道。
“王爷是想，现在韶华年纪还小，待过些时日……”
“好让她侍奉二女公子，一同入府……”
“这…”
老人想起了那心中的郁结，脸上露出了忧郁的踌躇之色。他沉默着，轻轻地推开了房门。
“好吧，我再等等。”
他无奈地笑了笑，轻轻地走到了那房中正闭目休酣的男人身边。
“王爷…”
王旦伏下身，小心翼翼地一礼轻声道。
侍从与这位老臣的到来扰醒了男人的清梦。他放下侧扶着额头的手，轻轻地睁开了眼睛，模糊的视界里渐渐映入了那头发花白的老者身影……
“不知王爷在府上休息得可好？”
王旦伏身恭敬道。
只见男人微微眨了眨眼睛、振作清醒了片刻，看去眼前这位恩师长者，他轻轻点了点头，还透着疲倦的脸上挤出了几分柔媚的笑容。
“丞相大人有要事，本王等一等也无妨。”
他拿过身边茶几上的茶盏，揭开茶盖，抿了一口茶水…
“韶华正与我那小女儿在院中玩耍。今日王爷也可要去看一眼？”
他清楚男人每每来府邸的目的，恭敬地请示了起来。
听见王旦提及到这刻入骨心的名字，男人端着茶盏的手停了下来，他迟疑了片刻，眼中失去了一如既往的轻松笑意，变得肃穆而凝重起来。
“也罢，我正想出去走走。”
他叹了一口气，含笑暧昧地答应了老者的提议。
…
三人走在丞相府的庭院里，荆王抄着手，放下了平日的威仪，时有与这位老臣平易近人地聊起了家常。
正在这气氛和谐温馨之际，院子的另一头，一个女孩呜咽着抹着眼泪，一路向这三人的所在之处跑了过来。女孩看见了老丞相的身影，似乎瞬间得到了援助一般，哭丧着委屈的脸庞，跑到了老人的身前，跪在了老人的脚下。
“老爷，茶茶小姐，茶茶小姐她…”
眼前的小女孩约十岁有余，侍女装扮的她梳着双髻，身材瘦小、眉眼挑翘细长，十分白净可爱。她低垂着脑袋、此刻正抽泣哽咽着。
“韶华？”
老人瞧见这女孩的模样，心中隐隐一惊。
“你…有什么事情…”
“慢慢说来，不要着急。”
他躇疑着急忙扶起小女孩，对她温柔耐心道。
“茶茶小姐，方才我与茶茶小姐玩游戏。”
“她，她输了赌约，便偷偷抢走了我的玩具，又躲了起来。”
“我跑遍了府里，寻了半个时辰了也寻不见她。”
…
“若是被香姨知道了，她定要责怪我，我…”
女孩的泪水涌出眼眶，对于那千金小姐的恶作剧，她已是害怕地瑟瑟发抖起来。他知道在这府中，只有眼前的这位老者对下人的自己关怀有加，方才看见了老丞相，也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
女孩的话语让王旦惶恐不安起来，他不着急令人去寻找自己那爱女，此刻倒是忐忑不安地看去了身边的男人。
“王爷，这…”
他似乎想解释一番，只是当着女孩与侍从的面，他又无法说出心中所想。
看着眼前的突发状况，荆王只是惆怅地凝视着那跪在地上的小女孩。他隐忍着心中的五味杂陈，此刻碍于自己的身份，也无法多说些什么。
“范鄂。”
他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心情，轻轻唤过侍从的名字。
一旁的侍从立即明白了男人的意思。他走到女孩面前，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包袱掀开，轻轻地递到了女孩的身前。
那满脸泪痕的小侍女抬起头，好奇地看去侍从手中，发现了此刻那包袱中的东西，正是她最爱吃的滴酥。瞧着眼前这香气四溢的点心，她摸了摸肚子，的确感到肚子有些饿了。
美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小女孩渐渐停止了抽泣，她躇疑地看了看老丞相，见那老丞相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方才将范鄂手里的点心接了过去。
“韶华谢过叔叔。”
她看去老爷身边的男人，那男人正冲自己温柔笑着，这熠熠生辉的雍容之姿在她弱小又自卑的心中犹如日光一般，耀目地不可直视。
她不敢将目光与他对上，只是一如既往地恭敬伏身谢礼。
“孩子之间偶有玩闹，还望王爷见谅。”
王旦对荆王心怀不安地解释了起来。
荆王轻叹了一口气，倒并未再追究下去。
“是本王为难了丞相大人。”
“大人不必介意。”
……
看着眼前这些大人们的一言一行，跪在地上的女孩很是费解。她知道这位时有来做客的男子十分尊贵，但是年幼的她却并不详细记得他的身份。
她对他一直心存好感，是因为这个男人每次来到府中，除了带给小姐们礼物，也总有自己这个下人的一份。
她不明白如此皇亲贵胄为何对一个不起眼的下人如此用心，又觉得老爷对自己的照顾有加也似乎与这个人有着某种关系……
“香龄见过八王爷。”
正在女孩含泪沉思之时，从小径的对面。袅袅走来了一位打扮贵气的夫人。夫人盈盈笑着，热情地冲这府中贵客打起了招呼。
“咱家的婢女不懂事，可是惊扰了王爷？”
女人走近，对荆王微微一礼，轻扬上嘴角笑道。
荆王知晓这位是丞相府中的姨娘，他也挂上了礼节性的笑容。
“无妨，夫人。”
“孩子拌嘴打闹乃常有的事。”
“无需责怪她。”
他温柔地维护着女孩道。
香龄笑着地瞥了瞥那小侍女，又对眼前的这两位男人一脸堆笑。
“今日王爷特地来府上。”
“定是有要事要与老爷商议。”
“我这…就不打搅你们了。”
女人微微一礼，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女孩。
她说罢一边冲这三位大人笑着，一边又扶上了小侍女瘦弱的肩膀，将她扶去了一旁…
“唉，你这孩子…”
“我与你说了多少遍，今日府中有贵客光临，让你看好了小姐……”
……
喃喃碎语隐约流入了此刻众人的耳中，那女人已将依依不舍的女孩拉扯走远了。
王旦心中惶恐不安，对荆王伏身一礼道：
“王爷，鄙人侧室出生低微，不懂礼数，言语有冒犯之处，还望王爷见谅。”
看着那女孩远去的方向，回忆着她对自己频频回头的模样，那尊贵的男人心中泛起了阵阵酸楚，却又十分无能为力。
“丞相大人不用放在心上。”
“夫人爱女心切…”
“情有可原。”
只见那男人的嘴角淡漠地笑了笑，又看了看身边的老臣。
王旦伏身思虑着，心中突然领会了男人的意思。他惊慌失措地深深一礼以致歉，心中深刻反思了起来。
夕阳的余晖落尽，待那男人的身影与父亲一起渐行渐远，躲在一旁树丛中的女孩方才轻轻地走了出来……
夜幕昏沉降临，阴霭中的背影熠熠生辉。女孩忽闪着明亮的双眸，面庞上若有所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