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戏台失火
诸葛丛答应着,见话说完,退了下去。
一头走,一头想,心想:这送万民伞的事情须得同本地缙绅商量。现在这些对金小楼河恨之入骨,说上去非但不听,而且还要受他们的指责唾骂,不如且到县里同艾大老爷斟酌斟酌再说。”主意打定,立刻坐了轿子到县里拜会艾大老爷,说明来意。
艾大老爷道:“我虽是地方官,这件事也不好勉强他们,须得他们愿意。而且我也不好同他们去谈这个。你去找找捕厅单毕友,他与本地缙绅还联络关系,不如叫他去说说看。说成了固然是好,倘若不成功,他的主意多,叫他想个法子弄几把伞,有几个人送了去,统领面子上糊得过,不就结了吗?”
诸葛丛道:“单兄是我认得的,如此即刻我去找他。”说完辞了出来。
捕厅就在县衙东面,也不用坐轿子,踱了过来。
单毕友亲自迎接着,寒暄几句之后,便问:“老堂台同统领几时动身?晚生明日要还请老堂台叙叙,一定要赏光的。”
诸葛丛自然谦了几句,便将来意告知。
单毕友道:“缙绅、商人于统领的口碑都有限,如今叫他们送万民伞,就是贴了钱也万万不会成功,不如不去的好。老堂台如果怕统领面子上难以交代,晚生有句老实话:除非统领大人自己掏腰包不可。若以现在外面口碑而论,就是统领大人自己把牌、伞做好交给他们,他们也未必就肯送来,因为来了就要磕头的。老堂台如今要办这个,依晚生愚见,这笔钱是没有人肯出的。果然自己掏腰包把伞做好,由晚生这里雇几个人替你掮了去,也还容易。但是这些戴顶子送的人哪里去找?”
诸葛丛听了不语,心下寻思道:“好在我已拿着他一万银子,挤出一二百两,做几把伞、四扇牌应酬他也不打紧。”想罢,便对单毕友道:“这个钱现在归兄弟拿出来,你不必愁。但是请几位朋友去送,总得你老哥想个法子,到底你老哥在这里做官做久了,外面人头熟,说出去的话,人家总得还你个面子。”
单毕友道:“人头果然熟,然而也要看什么事情。我替老堂台想,你们带来的营头,还有炮船那些统领、帮带、哨官、什长,哪一个不是颜色顶子。去同他们商量,到了那天检几个永远见不着统领面的,叫他们穿着衣帽来送,就说是本地缙绅。横竖进来磕过头就出去的,谁能辨他是真假呢?”
诸葛丛一听不错,连称:“老哥所说极是,兄弟一定照办。……”又把做万民牌、伞的事托单毕友代办。
单毕友问:“做什么样子的?”
诸葛丛说:“要缎子的。”
单毕友楞了一楞道:“缎子的太费罢?”
诸葛丛道:“不用缎子,至少也得绫子。你老哥瞧着看,怎么省钱,怎么好看怎么办。兄弟的事情,你老哥还肯叫我多花钱吗。”说着又问:“几天做好?何日去送?”
单毕友屈指一算,说:“今天不算,总得两天做成,一准第三天送就是了。”
诸葛丛回到城外,先去找了乌兰泰、张天德一帮人,商量妥当,把人头派齐。
然后回到大船上禀知统领,金小楼自然无话。
预备第三天早上收过万民伞、德政牌之后,饭后开船回省。
正是光阴迅速,转瞬间已到了第二天了。
这天合城文武在本府衙门备了满、汉全席,公饯统领,并请了诸葛丛、乌兰泰、张天德等一班随员、老夫子作陪,又传了一班戏在厅上唱着。
当下自然是金小楼坐了居中第一位,众官左右相陪。
金小楼穿的是吉祥狈缺衿袍子,反穿金丝猴马褂。
台子面前放着一个大火盆,烧着通红的炭。
十多个穿袍套的管家,左右分班上菜斟酒。
从午后两点钟入座,一直吃到上灯还没有完。
金小楼嘴里喝着酒,眼里看着戏,正在出神时候,不提防一阵风来,把戏台上一幅彩绸吹在蜡烛上,登时烧将起来。
虽然当时就被人瞧见,赶紧上前扑救;无奈风大得很,早已轰轰烈烈,把檐上挂的彩绸一齐烧着。
大众这一惊非同小可!
一时七手八脚,异常忙乱:有些人取水泼救,有些人想拿竹杆子去挑。其时戏台上已经停锣,众戏子一齐站在台口上帮着出力。
幸亏其中有一个唱“开口跳”的小丑,本事高强,攀着柱子爬了上去,左一拉,右一扯,总算把彩绸扯下,余火扑灭。
一场大祸,顿归乌有,众人方才把心放下。
回看地上,业已满地是水,当差的拿扫帚扫过,重新入席,开锣唱戏。
当火起的时候,金小楼面色都吓白了,就叫打轿子说要回去。
后见无事,众官又过来一再挽留,请大人宽用几杯,替大人压惊。
谁知这位统领大人是忌讳最多的,见了这个样子,心上狠不高兴,勉强喝过几杯,未及传饭,首先回船。
众人亦纷纷相继告辞。
金小楼回到船上,开口就说:“今日好端端的人家替我饯行,几乎失火,不晓得是什么兆头!”众人不敢回答。
亏得张天德能言惯道,便说:“火是旺相。这是大人升官的预兆,一定是好兆头。”一句话把金小楼提醒,说说笑笑,依旧欢天喜地起来。
到了第三天,手下之人一齐起早伺候。
码头上本有彩棚,因为金小楼定于今日动身回京,首县办差家人重将彩绸灯笼更换一新。
大小炮船,一律旌旆鲜明,迎风招展。
码头左右,全是水陆大小将官,行装跨刀,左右鹄立。
将官之下,便是全军队伍,足足站有三四里路之遥,或执刀叉,或擎洋枪。
每五十人,便有一员哨官,手拿马棒,往来弹压。
德政牌、伞言明是日十点钟由城里送到船上。
乌兰泰、张天德所派武职人员,一早穿了衣帽,同到单毕友那里,预备冒充本城绅衿,遮掩统领耳目。
单毕友又嫌人数太少,不足壮观,另把自己素有往来的几个卖买人,什么米店老板、南货铺里掌柜的,还有两个当书办的,一齐穿了顶帽,坐了单毕友预备的小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