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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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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灼眼的白色大门紧闭。

    光明骑士上前要抓她佝下去的肩。

    安德鲁感觉到陌生气息逼近,后面人的手快要搭上她的肩了,周遭还是安安静静。

    他没有回答她,也不准备出手制止他们。安德鲁是等不到了。

    安德鲁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眼时反身给了身后的人一个肘击。

    这一下来得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又准又狠。离人还有一指节远的地方,要抓她的人才反应过来,朝后躲开。

    没想到安德鲁仿佛预料到了他的反应,侧身抬腿扫了过去。他低身躲避的时候,安德鲁使了一个小小的法术,打在他膝盖,让他再次跪了下去。

    在创世神面前,没有一个人会不自量力地班门弄斧使用法术。不然安德鲁说不定几个法阵布过去,把一片人全放倒就完事。

    她不敢太过分,但也已经胆大包天,且不讲武德。

    她本来想直接用法术,但是装逼犯本性难移。

    还有人要靠近,这时候她脚下已经出现一个墨绿色的法阵,挡开了法阵外所有人。

    安德鲁抽出腰间佩剑,剑尖挑起那人的下巴,迫使他不得不抬起头。

    法阵外的人们开始急躁惊怒,法阵在不断被攻击。

    安德鲁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因为刚才喊的那声吾神,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嗓子彻底哑了,“现在,我是你的头儿,你的首领,将军,”

    安德鲁分不开神再治愈自己的破锣嗓子,咳了两声继续增大音量,“换句话说,现在我才是你们的主人。”

    安德鲁的目光慢慢地扫过这片心思各异的人群:“要我接受惩罚,该是吾神出手。”

    “兹事体大,”她的目光收回来,落在面前的人身上,“配合一点。”

    安德鲁臭不要脸得让自己都叹为观止。她先搞事,完了还要让别人配合。

    你不是喜欢看戏吗?那好,现在也好好闭上你的嘴。

    “目前我只有一个,请求。”

    不再管那只无辜的出头鸟是什么神色,安德鲁收回佩剑,脚下的法神也散了形状。

    她转过身,面对紧闭的殿门,从怀里拿出一根红绳,上面曾经有颗透明的珠子,现在已经空空如也。

    “修复它。”

    “回来之后,我还愿意待在神殿,乃至神宫,做您的神侍。相对的,您还要答应我一个请求。等我践诺而归,我再告诉您。”

    很有诚意吧?没有让他两个都立刻答应下来。

    她说得委曲求全,能服侍神,天大的好处已经被她占了,还要得寸进尺。跪下的人们拳头捏紧了。

    嫉妒别的也谈不上。绝大多数人连对着神殿叫喊的勇气和机会都没有,能让神听见自己的声音,也死而无憾了。

    哪怕机会渺茫,殿内的神明或许根本不会注意,那点可能带来的巨大满足和荣幸,也让人虽死不悔。

    如果不是在神殿外,安德鲁身后必然是一片哗然。她不管别人心里活动丰富成什么样,只握着掌心的那根红绳。

    殿门纹丝不动。

    这步,走错了……?

    安德鲁轻笑一声,以最挑不出错处的标准礼仪,再次跪了下去。

    动作干净利落,膝盖直直地磕了下去。

    掌心按在胸膛之上,背到身后的另一只手灵巧地把红绳收到盔甲里。

    那个被她用剑指过的光明骑士悄无声息地看着安德鲁的动作,眼微微地外睁了一下。

    他目光移到安德鲁跪下去的背影。她黑长的发高束,金色头盔棱角处线条分明;脊骨挺直,铠甲包裹住窄腰,肩也不宽。硬甲折线起伏,熠熠生辉。

    “伟大的光明神。”

    安德鲁极尽毕生所有的虔诚和仰慕情感。

    想要攻击法阵的人都慢慢停下了动作,神色怪异地面面相觑。

    就好像你本来点亮技能准备开大速战速决,结果boss突然投降了,不上不下得诡异。

    只有她还表情还生动着,没有人听了不飘飘然的溢美之词从口中盘桓后念出,齿间生香。

    “匍匐于您的荣光之下,是我的荣耀:

    在一个人的有生之年,他不可能奢望更大的福分了。”

    “为您,”安德鲁咽下喉头的腥味和痒意,再次提高音量,目光灼灼,盯着两扇巨门间无动于衷的缝隙,好像要透过这厚厚的门,看进去。

    “血洒疆场”

    “无上荣光。”

    万死不枉。

    【“匍匐于您的荣光之下,是我的荣耀:在一个人的有生之年,他不可能奢望更大的福分了。”借用了特德·姜《商人和炼金术士之门》段落。】

    那个想抓她肩膀,让她跪下的光明骑士叫丹文。至于安德鲁是怎么知道的。

    她坐在简陋的长桌后,睁开眼皮看了站在那儿的骑士一眼。

    “你到底想好没有,你要怎么处置那些亡灵?”

    他进了神官院,如同没有被她用剑挑过下巴一样毫无芥蒂。

    安德鲁没有再跟他装逼,但也没有答复他。

    “亡灵荒野那些卑微下贱的污浊游魂怎么样,跟您有什么关系吗?您何必把自己搞臭呢,骑士先生。”

    丹文看着她不以为然的微笑脸孔,深呼吸一口,“可是大人,他们以前也是活生生的人啊!”

    “他们在成为毫无知觉,浑浑噩噩的亡灵之前,也是虔诚信仰着神的人,他们也有人正直无私,勇敢坚定啊!”

    这下安德鲁着实被小小惊讶了一下——第一次在这种地方,听见有人发表这种闪耀着推己及人品德的光辉的言论。

    “可是丹文,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啊!”安德鲁学着他的语气,笑着说。

    “他们自己不在意自己的生命,”信奉为神献出一切是福分荣耀,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创造他们的神也不在意他们的命。”

    “难道要我这个异教徒,异乡人去在意吗?要是他们知道是神要他们魂飞魄散,他们说不定还会欣喜若狂,觉得是高人一等的美事,对我们感恩戴德呢!”

    丹文脸白了白,仍然说:“圣经里贯彻了神不可戕害不辜的旨意,他们是无辜的人”

    这骑士是觉得神并没有让她灭了亡灵荒野,而是净化,按照圣经,不应该伤及无辜。安德鲁懂他意思了,说自己会考虑的。

    他们等到圣诞日结束,也就是明天才启程。

    圣诞日要望弥撒还是用圣餐,还是什么,已经和她无关了。她就只是等着圣诞日过去而已。

    安德鲁闭上眼,头脑里一阵阵风暴过境。

    “等等。”

    快得差点没能抓住的线索闪过,安德鲁猛地睁开眼。

    被下了逐客令的丹文转过头,疑惑地看向安德鲁。

    “你认识埃洛塔吗?”

    圣诞日第二天一早,安德鲁不见踪影。

    伊凡告知神这件事后,神却没有任何反应。伊凡就什么也不说了,还直接拒绝了神官院请求他向神转达出征亡灵荒野,并逮捕安德鲁的请求。

    守殿骑士换班的时候,接班的骑士看见面前一动不动的丹文,奇怪地再走近了一点,丹文却呆呆地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也不看他。

    接班的骑士在心里吐槽不止,又近了一点,脸都快挨上了,丹文才恍若大梦初醒一样,对接班骑士颔首行礼交班。

    哪怕他们值守殿外,也不允许交谈,出声,甚至任何多余动作。和他一起值班的骑士踏着齐步走出很远,才用手肘捅了捅丹文。

    “丹文,你今天怎么了?在想什么?差点在殿外失职了。”

    丹文愣了愣。

    其实,安德鲁在昨晚就不见了。

    世上绝无恶魔可昨天,他似乎就是在和危险的恶魔交易。

    亡灵荒野的风还是那样潮湿,挟着灰尘和腐腥味。

    安德鲁从来没有觉得这风这么讨喜过。

    她直奔地堡。

    在克林堡的时候,她把自己的典籍和手稿通过法阵传送到地堡,那是她的心血和回家的希望。

    安德鲁阴沉着脸,忍了又忍才没把地堡掀了。

    她冷笑一声。

    她的法阵会失效吗?

    她不相信,就像她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东西凭空消失一样。

    那还有什么可能呢?

    普罗米已经死了,还有谁有这么大能耐?

    安德鲁正想着,慢慢觉得后背越来越凉。她用力抠了一下桌沿,慢慢地,慢慢地转身。

    一片黑气,跟地堡外那些游荡的亡灵的形态一模一样。

    她从来都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她布下的法阵。

    那个包括了拘魂和传送的三层叠加法阵,她布下之后大脑像被放到真空里一样痛苦,但从来没有怀疑过法阵会有瑕疵,甚至失败。

    安德鲁当然有过心理准备,她的法阵不可能失败,所以她肯定会再看见他。

    面目全非的他。

    她看着那幽幽的黑气抿了抿唇,直到抿成一条直线,也没能从这黑气里分辨出他生前的任何特征。

    安德鲁抬手,集中精神,默念咒语,就见掌心慢慢钻出一团黑雾。

    等到她借助这团雾气,让手指穿过自己皮肤,伸进血肉,原本抠着桌沿的手反而变成扶了,手臂还在打颤,看起来是扶也扶不稳了。

    左胸下那两根她早早就预定好的肋骨,轻轻松松就被她拆了出来。

    她倒在地上痉挛,脸色煞白地骂着脏话,缓了过来才来得及给自己用了个治愈术。

    她本来计划得好好的,一取出肋骨就施治愈术,这样不会太痛苦。她这身板居然这么脆,刚才她痛得恨不得马上灰飞烟灭。

    安德鲁用手背擦去脸上遍布的汗水和生理眼泪,闭了闭眼,强行集中因为疼痛有些涣散的精神,在那黑气下展开一个法阵,才再度睁眼。

    她握住两根肋骨,掌心向上,伸入法阵里。

    一根肋骨铸成他骨骼,另一根肋骨生出他血肉。

    很安静,地堡里只有安德鲁粗重的喘息声。

    亡灵没有意识,但疼的时候还是会哀嚎。增骨生肌的痛,地堡里却只有她的呼吸声。

    像他被抽去光明属性的火焰活活烧死的时候那样安静。

    怎么办?按她推测没有几十年长不回去。难道要让他一直疼下去?

    她还能用什么?她还有什么可以用?

    安德鲁想了想,从怀里掏出那根红绳,指尖又滑过掌心,划出一小道血口,让透明珠滚过渗出来的血珠。

    也不知道到这样管不管用,只能试一试。

    安德鲁把浸满了血的珠子放在法阵上。

    “先这样吧。”

    “这么好的东西,本来舍不得还给你的。”

    安德鲁白着一张脸,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张简陋的桌子上,撑着下巴叹气。

    得了那颗透明珠和她的血,法阵仍旧在转动,哪怕她没有再注入任何灵力。

    她本来想说等我,但想了想,也没什么好等的。上一次他就没等来,这一次也不好意思让他再等。

    安德鲁看了会儿,从桌子上跳下来,推开地堡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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