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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第 10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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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琅俨/文

    在张昭昭所住的这栋别墅, 有一个下沉式的地下一层。

    花园被向下挖去了一部分,做出了一个向下倾斜的坡度。

    在这个大约有40°的坡度上,不仅有着青青绿草, 还会在不同的季节, 种上不同的花。

    在冬天到来的时候,花儿虽不开了, 但上面却会有被风吹来的, 黄色的落叶。

    临海城的冬季虽是阴冷的,但是地暖让整栋房子都变得暖意融融的。

    而冬日的暖阳从那个种着绿草的坡道倾洒而来,则更是会让待在那里的人感受不到此刻这座城市正在冬季。

    在这间下沉式的工作室里,一个穿着白色上衣的男孩正坐在脚手架上,聚精会神地雕刻着他的作品。

    那正是郁思为,张昭昭的第二个孩子。

    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吧。

    他找来了一块足够大的白色大理石,并将一个腰间围着床单的年轻女人从这块大理石里, 慢慢地雕刻出来。

    现在, 她的面部轮廓已经渐渐清晰, 并且身体的线条也愈发接近郁思为记忆中的那个人,以及打动他的那个瞬间。

    他的缪斯没有在看着此时正在将她从大理石中一点一点解救出来的男孩。她也似乎没有在看任何人,而是侧着脸, 仿佛正沉浸在思考之中。

    她的表情让人无法判断她究竟是笑着的,还是带着些许的愁思。

    那会让人不禁想要靠近她一些, 再靠近一些……

    年轻的雕塑家因而停下动作。

    他看了一会儿这座比真人还要大了一些的雕塑的侧脸, 而后从脚手架上下来。

    他在那天的早上为他的缪斯所画的速写画就放在已经被雕出了个大概的, 缪斯盘起的腿上。

    但他已经把那天早上的单明明作为他的模特坐在床上的样子记在心里了。他甚至……甚至都已经不需要在此刻把那几张速写拿在手里对照一番了。

    男孩仅仅是站得远了一些,将这座雕塑与记忆中的那一幕, 校准了一番。而后他便会发现, 眼前的雕塑对于他来说, 虽已能称得上是“杰作”,却依旧还远不及他在那天的早上看到的那一幕。

    太多太多的感性,太多的美了。

    他依旧记得他对那个刚刚和他有过了一夜欢情的年轻女人说:

    [我想要刻一座你的雕塑。找一块大理石,把你从石头的禁锢中解救出来。]

    那她呢?

    在离开时给他留下了“明明”这一署名的女人,那时的她又是对自己说了什么呢?

    ‘我觉得这一刻很美好,这里也很美好。但越是这样,我越是会想到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我。’

    郁思为站在雕塑前,看着被他雕刻、打磨了数月的作品,而耳边响起的,则是“明明”的轻柔语句。

    她就这样在年轻的雕塑家心里留下了印迹。

    所以她现在还好吗?

    当郁思为的心里想起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想的是“明明”,而非单鸣明。

    这或许会让很多人都感到不可思议,也让郁思为自己感觉到相当难以置信。但,这个漂亮男孩的确是这样觉得的。

    ——他在那一天遇到的“明明”,并非曾经也和他拥有过肌肤之亲的商界骄女,单鸣明。

    “叩叩。”

    敲门声在此时响起。

    那打断了郁思为对于眼前这件作品的感受。

    这对于郁思为来说,显然是不悦的感受。但是……那之后在门外响起的声音却是抚平了他先前已然皱起的眉毛。

    “二哥,是我。”

    他的母亲一共生育了四个孩子。郁思为在家中排行老二,现在三妹还在美国念书,家中会喊他二哥的,也就只有老四了。

    听到屋里的人没回自己,老四就又问了一句:“二哥,我能进来吗?”

    又是数秒之后,郁思为终于走到了这间工作室的门口,替弟弟打开了门。

    “进来吧。”

    郁思为的这间工作室平日里是不让人进来的。他也不喜欢有人在他进行创作的时候来打断他。因而,这里有时只有一把椅子,遇到郁思为进行雕塑的时候,就干脆连一把椅子都没有了。

    这样做的意思似乎很明确了:就连我自己也只是把这里当做工作室,你们就别来我这里待着了。

    来这样的一间屋子找二哥,张昭昭家的老四,也就只能让哥哥跟他一起坐在地上说话了。

    “二哥,我来给你报信。”

    郁思为不禁好笑,说道:“报什么信?”

    四弟:“我刚刚在楼上,听到妈妈在说你爸爸呢。”

    郁思为:“妈不是在和她请的传记作者聊么?那应该是在聊定晴的爸爸。”

    四弟:“人走了以后,就又在聊郁叔叔了。”

    在张昭昭的四段婚姻里,她和第四任丈夫的婚姻存续期是最长的。

    但很多人都觉得,她会和第四任丈夫结婚,并非她有多爱那个男人,而只是因为她家已经有三个孩子了,并且那年的她觉得,这个家应该要有个“爸爸”。

    她需要有一个丈夫,在她不在的时候,以“爸爸”的身份和孩子们好好相处。但她和这任丈夫的感情,则可能是四段婚姻里,最寡淡的。

    孩子们都是敏感的,郁思为的四弟也能感觉到这一点。

    在他的上面,大哥要比他大了将近十四岁,也因为从小负责帮忙管着、也照看着弟弟和妹妹们,很得妈妈的信任。二哥郁思为则是他们四个里长得最漂亮,也最让妈妈喜欢的。三姐张定晴则是唯一一个跟着妈妈姓的孩子,是家里的唯一一个女孩,人还特别聪明。

    这样一来,四弟在这样的家里,就会不那么自信了。

    幸而,他的哥哥和姐姐对他都还不错。

    现在他就自己一个人来找到二哥,和二哥说悄悄话呢。

    “妈妈说郁叔叔的画展又要开了,她要找500个群众演员,去郁叔叔那里看展呢。”

    “500个?”郁思为轻笑:“太多了。我爸就算是真的傻,也能知道他那破画展吸引不了那么多的人。”

    “但是郁叔叔这次的画展,要办10天呢。这500个人均摊一下,一天也就50个人。”

    郁思为:“这样,你也找个周末,过去看看。然后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说500个真的太多了。”

    郁思为说的这句话实在是让自家四弟感觉到有些好笑。并且,弟弟也是真的笑了起来,说道:“其实……我上网搜过。”

    “感觉怎么样?”

    “我觉得你十几岁的时候画的画……就比郁叔叔要强好多。”

    这大腿抱得不错。不过……郁思为也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没有灵气,匠气也不够]

    ——这就是他对于自己的爸爸所做绘画的感受。

    弟弟又问:“二哥,你的雕塑,还要过多久才能雕好啊?”

    郁思为:“还要有一阵子吧。”

    弟弟:“那么慢呢?”

    说着,弟弟又是抬头看起了那座比他还要高了不少的雕塑,感慨道:“她真漂亮。”

    虽然此时的这座雕塑还没有完工,可它所展现的美就已经足够让此时刚进入青春期的男孩由衷地发出了如此的感慨。

    四弟又问:“哥,她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你想出来的,一个不存在的人?”

    郁思为把手放到了弟弟的脑袋上,拨着小孩的头发玩。

    弟弟的这个问题让他想了好一会儿。而后他才说道:“这是哥哥和她之间的,一个秘密。”

    这让弟弟向哥哥发出了嘘声。

    但很快,郁思为的四弟就向他说起了自己过来找哥哥的,真正的原因。

    “二哥,我有点……想现在就去做结扎手术。”

    这让郁思为的动作僵在了那里。

    他努力让自己不要吓到弟弟,但那没法被完全藏起来的愤怒感还是让弟弟感受到了。

    “哥……你别生气。我就是,就是想来和你先说说。我这,这不是还没做决定么。”

    “为什么?”郁思为努力压制着突然就从胸口冲上来的那股情绪。

    他说:“你都还没满十三岁,为什么会想现在就去做结扎手术?”

    在这间暖和的屋子里,弟弟是脱了拖鞋在和哥哥说话的。

    因而,此时他那不安分的脚指头也就出卖了他,让哥哥能够感受到他的紧张。

    而后他就把那件已经困扰了他好一阵子的事情说给了哥哥听。

    原来,平日里住校的四弟在某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裤子脏了。这也就意味着,他已经能够让女孩子怀孕了。

    不满十三岁的男孩连忙爬起来,把裤子给洗了。但他一大清早去到寝室的阳台晾内裤的事还是让室友看到了。

    而后,这件事就迅速地在几个男孩子之间传了开来。

    一开始的时候,只是他们几个室友知道。

    可很快,室友又跟自己的好兄弟说了。再后来,对面寝室的男同学也知道了。

    这件事就在几天之内,让他们班上的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吴子彦内个了!他能让来了月经的女孩子怀孕了!

    当男孩子们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们大约只是对自己的这位同学调侃了一番。

    ‘天啊子彦!你内个了!我们都还没有耶!’

    一些别的班的调皮好事者甚至还会在下课的时候特意来子彦同学的教室门口,扒着窗台看。好似他“内个”之后,就和其他男孩子都不一样了。他们得用自己的“火眼金睛”看出这种“不一样”来!

    有些男孩是真的还没“内个”。但还有一些,则是和郁思为的四弟一样,已经“内个”了,却是假装自己还没有。并且那些男孩们越是想要假装自己还没有,就越是用力起哄。

    这样的过分关注、以及同学们的频频扰人,实在是让郁思为的四弟感觉很难熬。

    但如果仅仅是这样,他可能还不会想要这会儿就去做结扎手术。

    “我的同桌,是个挺讨人厌的女孩子。她听别人说了这件事之后,就老是用鼻孔看我,说让我离她远点儿,好像我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一样。但我哪会对她有感觉……”

    “还有呢?”郁思为按捺着性子,这样问道。

    “还有就是……跟我接过吻的胡灵,她说她不想和我玩了。她说她已经有月经了。所以我现在……对她来说很危险。年级里甚至还传我是在做梦梦到胡灵的时候……内个的。她们说我……猥琐。”

    听到这里,郁思为说出了字句清晰的纠正:“子彦,请你用梦遗这两个字。”

    弟弟见哥哥到这个时候都还在给他纠字眼,心里可烦了。

    他顺口就说了一句:“诶呀哥,这时候你就别扯那些男权的事了,我真的头疼呢。”

    怎料,他的哥哥却是在他说出了这句话之后,真的生起气来。

    郁思为道:“这是男孩在发育的时候一定会经历的生理过程。我有过,你大哥有过,你的那些同学也都会有。你不应该为它感到羞耻。”

    可这样的话听在弟弟的耳朵里,却是扎得很。

    弟弟的青春期叛逆心反而是在这种时候起来了。他像个大人一样说道:

    “二哥你真的,一点也拿不住重点。明明是个艺术家,怎么还古板了。和你好好说个事,非要在名词称谓上纠正个没完没了,而且还要训人。早知道,就不问你了。我还不如打个电话去问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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