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拜师”
“大哥,大哥,咱什么时候去种地啊。”
扶玲翻了翻几页书,只怪眼前人的目光太热烈,撑着小脸,看着她桌前兴奋的宁阳生小朋友,一脸的期待,恨不得马上就去挖土了。
简单地回了他一句:“下课吧。”
种地就这么快乐?
是的。
自从当了扶玲的小弟之后,宁阳生一直在找机会让扶玲出丑。
但是结果似乎并不如人意。
而扶玲呢,自从要到地之后,就没有动手松过土,宁阳生就成了她的免费劳动力。
原以为宁阳生坚持不了多久,就要打退堂鼓了,谁知道这小子是越干越起劲。
这样的日子也有十余天了。
第四峰的人依然忙忙碌碌,药香袭来,人间四月翩然而至。
溪水从峰顶一直蜿蜒盘旋在第四峰。
哗啦哗啦的溪水冰冰凉凉,扶玲挽起了衣袖和裙摆,吭哧吭哧的提着水。
还好她的地离取水处不远。
远处正正方方的地,大约一百平方米左右。
宁阳生正拿着他的小铁锹,四月的天气还很凉爽,但他的衣襟都已被汗水浸湿了。
看着扶玲提着水走来,连忙丢下铁锹跑过去。
扶玲看着他艰难的跑过来,脸上的肉还一抖一抖的,眼睛都胖的眯了起来。
这几日的辛勤劳动竟然没让他瘦下来。
宁阳生跑到扶玲面前,大声说着:“大哥,我来。”
咻的一下,扶玲的水桶就被他抢过去了。原本就不多的水又晃出去许多。
扶玲紧张出声:“哎哟,你慢点。”
宁阳生不好意思的挠头,憨憨的笑道:“意外,绝对是意外。”
扶玲想和他一起拎,但是这小胖子高了她一个头,手也比她长,她使不上劲儿。
拎了一会儿,她放弃了,就让宁阳生一个人干吧。
经过两人几天的劳动,望着眼前幡然一新的土地,可有成就感了。
万事俱备以后,两个小小的人蹲坐在地上。
扶玲拿出了她的家当。
“大哥,这么多种子啊!”看着扶玲拿出来的种子,宁阳生眼睛睁得大了些,有些惊叹。
扶玲脸上有些傲娇,如数家珍般细细向宁阳生介绍。
“这个是各种果子的,这个是葑菲,苦菜,芹菜,落苏…还有一些草药……”
“你想种什么呢?”扶玲抬头看了看她的小弟。
“我可以吗?”
扶玲点点头。
宁阳生连忙翻了翻他的乾坤袋,片刻便拿出一颗巴掌大的小树苗,“我想种这个,九里香。”
“桂花树呀,当然可以了。”
“大哥果然对我最好了,”宁阳低着头,生略作沉思状,轻轻地叹了口气,又说道:“我娘不喜这九里香,闻不得味儿,所以我悄悄在距离我家十里的地方种了一小小颗,既然是九里香,那十里肯定是闻不得味了吧,哪知我爹太残忍,连夜就给我拔了,还让我屁股开了花,哎。”
扶玲捂着嘴笑了笑,接过他手里的桂花树苗,问道:“你喜欢这个花呀?”
“喜欢”
说着便咽了咽口水。
“桂花糕你喜欢吗?”
宁阳生像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嗯嗯,喜欢。”
扶玲捂着嘴笑着说,“那咱们就开始种吧。”
最后这棵小树苗被种在了东南角。
宁阳生说这样就可以放个石桌,坐在树下闻着花香,吃糕点啦。
除了树之外,两人还种了一些瓜果蔬菜,还有止血化瘀的草药。
再过不久幼学就要开始学习剑术基础了,想想她自己开始拿剑的时候,可是经常受伤,况且这小胖子家里已拳术见长,受伤更是难免。
两个就高高兴兴的在土里劳作。
等到大白和宁阳生的伴读来接人的时候,发现两个小孩躺在了草地上,衣袍皆沾上了泥泞,脸脏得像两只小花猫,安静的躺着地上睡着了。
“咳咳…咳咳…”
扶玲是被阵阵咳嗽声惊醒的。
见到眼前的景物扶玲已经变得格外的冷静了。
屋里一张简陋的床,薄薄的被子洗得泛白。
一个少年正坐在窗边,一张木桌,一本书,一盏油灯,还低声的咳嗽着。
微弱的光也可以看到眼前这个少年眼里的认真。
尽管穿着简陋,但依旧坐得笔直,周围的环境似乎与他格格不入。
五官轮廓分明,眼眸幽暗深邃,给这张脸填上几分不羁。
扶玲走上前去,眼光从脸上挪到了书上。
扶玲盯着书看了许久。
越看越觉得这写的什么玩意儿,这不是误人子弟嘛。
扶玲仗着眼前人听不见自己说话,抱着双手说道细声细气地说道:“别看了,这书狗都不学。”
少年翻书的双手抖了抖,压下心底诧异,接着看起来。
又听见耳边稚嫩的声音响起。
“这样容易拉伤啦…这握剑姿势也不对嘛…这招长虹贯日怎地改成了这样……
扶玲碎碎念着,丝毫没有察觉身旁的少年配合着她的语速翻着书。
钟离缓缓合上了最后一页,盯着眼前的书,想着刚刚这个孩子的话语。
薄唇轻启,“你是谁?”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了,上一次无人回应他。
这次呢?
扶玲面上明显有些慌乱,小手捂住了嘴。
这…这…这……
听见了?他听见自己说话了?听见了多少?
这也太刺激了吧,要是有个人在她身旁飘着,还说话,她指不定得被吓死。
“咳咳”扶玲清了清嗓子。
一本正经的说道:“吾云游四海,途径此地,见你诚心向学,不忍出声提拔你几句。”
空旷的屋子响起扶玲的声音。
若不是刚刚听见了欢快活泼的小孩声,钟离还以为自己遇见了某个大能,或者某些想要夺舍的邪修。况且,就是此时的声音,依然稚嫩得很。
看着眼前这少年,既然能够出声了,若能教他一招半式,在这里,也能活得轻松些。
当然,这只是扶玲的个人想法,来都来了,这少年也怪可怜的。
“吾见你根骨极佳,本座可指导你一二,可愿拜本座为师。”
哎呀呀,这直接就喊他拜师会不会太突然了呀,要不直接教他两招吧,扶玲紧张的搓着小手。
还好还好,这少年看不见她的窘迫。
他已经十岁了,宗主不愿教他功法,自己只能悄悄地偷看门内弟子练剑,想起那些人的嘴脸。
于欺辱中夹缝生存,毫无还手之力。
钟离握紧了拳头,眼眸低垂,向着扶玲的方向一拜,“弟子愿意。”
扶玲脸色一变,后退了几步,又走上前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了,少年无动于衷。
耳力这么好,听声辨位,果然是个有天赋的小孩。
不知道这回能呆多久,摸着下巴,思索着,头脑里浮现自己学过的东西。
“你可有想学的东西?”
“剑”
如剑不屈,纵横四海,有朝一日他必会翻了这青云宗。
少年坚定的眼神让扶玲觉得有朝一日,于剑术一道,他必将有自己的作为。
“坚韧无畏,可。”
扶玲想多说一下话的,但又害怕少年觉得她的声音是个小孩。
“有纸笔吗?”扶玲问道,既然不能口述,那就写下来吧。
少年走向床头,翻出几张纸,又翻出笔和墨。
纸张已经泛黄有的还缺了边角。
扶玲一看便知道这是凡人用的纸,修士用的纸张遇水不湿,遇火不燃,要用灵力才能撕破。
钟离将纸铺在桌上,用手小心的将纸张抚平,磨好了墨。
站在一旁小声的说道:“请。”
扶玲站在桌前将她之前学过的心法默写了出了,大师兄说这是幼学必学,天下修士也都会学习的心法《悟道》。
扶玲突然出声道:“你学过《悟道》这本心法吗?”
钟离低声道:“从未。”
扶玲有些诧异,毕竟这不算什么难得一见的秘法,又淡淡说道。
“愿你堪破虚妄,拨出迷雾,直面大道,就从这本《悟道》开始吧。”
只见笔缓缓飘浮在空中,在泛黄的纸上留下点点墨色。
一笔一划,看得出写字之人书法极好,字迹工整,运笔流畅。
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再来的扶玲,还想写下一本剑法基础。
“啪”的一声,毛笔突然落下,墨水晕染了纸张。
吓得扶玲一个机灵,她刚刚还聚精会神的默写呢,突然就握不住笔了,这才写到一半。
搞不懂了,扶玲低声叹了口气,试着喊了一声,“钟离?你能听见吗?”
钟离也是愣了一下,捡起了笔,将纸上的墨点吹了吹。
环视四周,小声喊道:“师傅,你还在吗?”
听着这话,扶玲知道他是听不见了,只得耷拉着小脸,慢悠悠地走到钟离的身边,想拍拍他的肩膀,手却径直而过。
少年小心翼翼的,一张一张将扶玲写下的心法整理成册,紧抿着双唇。
他一开始看的书上,出现的错误他都知道,因为他每一招都试过,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是他还是不停地翻着这本书,因为他只有这本书。
这个‘师傅’一针见血,仅仅是看,就指出了错误。
听着声音,像个孩子,淮城之外还有这样的秘法吗?
钟离抬头望向窗外,漆黑一片,静寂无声,大约只有他手里的纸张才能证明,他现在有了一个‘师傅’。
而且,就在刚刚,消失了。
就着微弱的灯光,钟离翻开了扶玲所写的心法。
一本完全颠覆他想法的书,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扶玲看着点点星光进入了钟离的体内。
入窍之照。
仅仅是看了本书就顿悟了。
大师兄说过,当一个人感悟到天地之间的灵气,才能有修炼的资格。当然,有很多人入窍之后就倒在炼气期,终身都摸不到筑基的门槛。
这个小少年之前都是学了些剑招,还未真正入门。
他的这个宗门怎么回事,对待弟子怎么如此马虎,这种修真界满大街都是的书,居然也不给。
少年的天赋惊了她,有些上火,想要去探探这个宗门的虚实,反正别人也看不见她。
说干就干。
扶玲走到了院子外,才发现这房子这么破,三间瓦舍围成一个院子。
看起来就钟离主的这间最好了,两边的房子,不是屋顶破了几个洞,就是檐角颤颤巍巍的砖块,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有口井也是个枯井,不过院内倒是整洁。
虽然钟离住的地方很偏,但依稀还可以看到前面不远还有些屋子发着微光。
正当扶玲要跨出院门的时候,突然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了回来。
怪了,怪了。
扶玲又踏脚而出,同样的又被拉回到院子的中间。
看看门再看看钟离的房间,哎,生活不易,玲玲叹气,他俩看来是捆绑了。
扶玲慢慢悠悠地走进房间,走到钟离的旁边,席地而坐,反正旁边有板凳也坐不上。
看着渐入佳境的钟离,扶玲单手手撑着自己的小脸,嘴唇微嘟,她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又重了些。
毕竟现在又是大哥又是师傅了呢。
于茫茫人海中相遇,或许就是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