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荀思走得突然，府中察觉到人去房空的时候，这人都不知道奔向哪里去了。
当墨蕉前来禀报的时候，林景烈也不甚在意，对他来说，荀思除却有个特殊的身份和医术外，和世上其他人并无不同。
“任他去。”
墨蕉“是”了一声，旋即又像想起什么事情一般，“主子，宫里传来消息，陛下已经转危为安，还将淑妃娘娘册为贵妃了。”
“看来已经选定林元清了。”
只有他，也只能是他。
墨蕉犹豫了一番，终究还是开口道:“主子，您真的不再做些什么了吗？”
那么重的执念，那么深沉的仇恨，如今真能心甘情愿轻轻搁下来？
“墨蕉，你跟在我身边有八九年了吧？”
“回主子，是八年零三个月。”墨蕉应道。
他是府中的老人，也绝对是最忠诚的那一个。这些年来，他做利刃，他做爪牙，尽管手上不干净但也问心无愧。因为墨蕉知道自己解决的都是些恶人。
可是现在，不知为何，他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时间太久，辛苦你了。”林景烈唇边分明是噙着一抹笑，“所幸事情快要了结了。”
冬日太阳升得极晚，如今宫中的消息递出来好长时间，细微的光线才投映到书房里来。
墨蕉怔怔道:“……快要结束了？”
对手是皇帝，昭国最有权势的人物。他还从未奢望着能如此简单的结束。
林景烈将目光转移到窗外，那里种着的草木还在在陡峭的寒意中飘摇，然而最寒冷的日子已经过去，接下来便是春日。
宫中的消息似不要钱的往外传播，一会儿就来一个，灌满了朝臣的耳朵。
“陛下虽然苏醒了，但是半边身子不能动了。”
“何贵妃娘娘下了一道懿旨，说是让蔺王殿下监国了。”
“蔺王殿下却推辞了，说是要带兵去宁郡镇压叛乱。”
皇城格局变幻莫测，不过明眼人都看出来，老昭帝怕是气数已尽，蔺王不知是有自知之明还是真心不想坐皇位，暗自退出了波橘云诡的皇位之争。而七皇子出身卑微，八皇子又太过年幼，看来看去，只有林元清最为合适。
各怀心思的奏折纷纷扬扬地往宫中递，最后全都被留中不发，昭帝也没有露面。
再次上朝时，朝臣们面见的就是林景烈与林元清两个人。
“本王意欲明日出征，不知诸位是否做好了准备？”林景烈这幅样子，摆明了是要钱要人。
“回蔺王殿下，目前国库空虚，壮丁不足，怕是再供养不出一只军队来啊！”兵部尚书韩斋上前一步，硬着头皮道。
“没有饷银，诸位大人自己拿出一部分不就好了？至于壮丁，还请大人们将自家的佃户清点清点，省得哪一家藏上了十户百户人家，不交税也不服徭役，可真不像话啊。”
“这……”众人都透出了一身冷汗，贪污受贿，私藏佃户这都是暗地里的勾当，偏偏蔺王拿到明面上说了。如此一来，心中有鬼的人莫不都打了退堂鼓，埋怨兵部为何不好好的准备好银粮。
林景烈借此契机将众人敲打一番，勒令他们乖乖把人和钱都交出来，可他们偏偏没有能拒绝的理由。
“若是还有什么不满，那只能劳驾各位大人跟着我亲自上战场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慌了神——真就怕蔺王拽着他们这一把老骨头去了宁郡，到时候是战死的还是累死的都犹未可知！
“殿下！臣等愿意掏出家私来添做响银！”韩斋终究还是低了头，一面盘算着镇压的费用一面咬牙切齿。
“韩大人这是说得什么话？难道是本王逼迫你捐出家财不成？”林景烈面上是个笑的模样，眼中却是冰冷一片，“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别拿借口糊弄本王。”
“反正本王明天就要出征，若是凑不齐人——各位大人劳苦功高，本王舍不得你们受累——那便让你们的儿子孙子随本王长长见识吧！”
林元清十分震惊地看了皇叔一眼，还可以这样做？？？
果不其然，众臣倒吸一口凉气，吓得老脸一白。真要是带走了儿孙，还不知直接要他们的命呢！
“臣不敢——”
韩斋自然不敢这样让大臣们的儿孙去战场送死，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还好大昭虽穷，组织起一支兵马还是没问题的。
此番推三阻四也是为了让蔺王吃个憋，却没想到这巴掌还是落到了自己脸上。
……
退朝后，林元清叫住了林景烈。
“皇叔请留步，侄儿有些问题意欲讨教。”
林景烈停了步，看向褪尽稚气的侄子，“请说。”
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可是皇叔却比自己厉害多了。林元清想起自己母妃透露的只言片语，叹道:“皇叔怎么知道韩斋等人昧下了大笔银粮？又如何肯定他们一定会顺从您的心意将其乖乖交出呢？”
“水至清则无鱼，纸糊的老虎，腌臜的手段——你当真不知世家后面藏着多少阴私？”
林元清长在宫中，当然不会不知道官员的私欲有多膨胀。可是令他奇怪的是，镇压叛匪乃是国家大事，为何这些官员还在推诿扯皮？
“侄儿知道，可是侄儿不明白他们怎么敢在这种事情上糊弄。毕竟‘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若是这块皮是一块生了烂疮、流着臭脓的皮肤呢？”林景烈正色道:“朝廷和官员是相辅相成的，谁也别嫌谁烂。”
“这是前人造下的孽，可是如今必须由你来承担。朝堂风气是荡涤一新还是继续腐烂下去，全看你的做法。”
此话振聋发聩，林元清愣在原地。
……原来，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