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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Chapter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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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易枫和陆铭泽是大学同学,关系比较好。那天中午因为趁着李易枫有时间,三人在食堂吃了一顿简餐。李易枫难得今天不再跟在小护士屁股后面追,众人非常惊讶,但是看见他身边坐着从未见过的两位,大家也没上前去打扰。只是来食堂吃饭的人,眼神都在三人脸上绕了又绕。

    “陆铭泽,你行不行啊,这么大的身家,还来蹭我的饭。”李易枫坐在座位上,夹着生硬的土豆损着他。

    他知道李易枫是隋心心母亲主刀的那天,他就想请这顿饭了,哦不,是想吃这顿饭。但是作为这中间一人开口,确实需要一些时机。

    食堂里大部分是医生简单吃一口,来来往往不似病房的沉重,仿佛人动起来就会有一些活力,也会改变心态。隋心心听着医生讨论的不再是肿瘤,病患位置,手术时间。而是女朋友昨天又生气了,老婆又因为加班生气了,孩子又因为排班没接成。

    她想这世上生老病死,是常态,是轮回。人吃五谷杂粮,谁有能没有病痛疾苦呢,可是人人还在奔忙,只不过今日的自己是这苦痛中的病者,谁又只哪日,自己不会成为这苦痛的拯救者呢。

    她舀了一口西红柿鸡蛋汤,觉得还不错。坐直了听着对面李医生和身旁陆铭泽的对话。

    她刚刚有些走神,没头没尾的听了陆铭泽的调侃,“这回你的好,哥记着了,下次去北京,我安排。”

    “什么哥啊,你生日比我小好么。”李易枫逮住话锋,变了语气,说话间好像又变回大学里恣意的学生。

    隋心心有点想笑,笑容刚挂在嘴边,余光就看见陆铭泽胳膊顺手搭在她这边的椅子上,手肘内侧擦着隋心心的后背,有些丝丝的痒。

    她不禁把身体往前挪动一丝,即便是很小的动作,那人还是感应到了似的,看了她一眼。好在李易枫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让他被迫移开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只不过这次她也被点了名,“你知道吗,小隋,上学那阵,陆铭泽仗着个子高,占尽了众人便宜,因为他又有一股子少年老成的劲儿,人人见了陆铭泽都喊一声陆哥,连我也是天天陆哥长陆哥短的。但是有一次学校填申请,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隋心心也好像被好奇心驱使,竟然开始附和。

    “表格上写的12月22日!12月22!你他妈年尾的让我这年头的叫你一整年哥,你良心不会痛吗?”李易枫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然变成冲陆铭泽喊话。

    隋心心被李易枫落魄样子,弄得有点想笑,只能抿着嘴不说话。陆铭泽却没有悔过的意思,收了放在隋心心身边的手臂,缓缓说道,“你也没问过我啊。”

    李易枫被这个称呼弄得有点神经质了,所以刚才听到陆铭泽臭屁,就又想起自己当初多二逼了。扯着隋心心又说了一些大学趣事:比如说陆铭泽大学的时候,被一个美貌的女生连追了一年之后,竟然无动于衷,后被人以为喜欢男的;再比如喂养的流浪猫几日之后,不见踪影,几天之后领回三小只;再比如上大课的时候,坐在最后呼呼大睡,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之后,竟能对答如流等等。

    李易枫还说了很多,但是粗略地隋心心就记住了这些。她想说医生你不像医生,你像个说相声的。

    果然,男主开始抗议了。陆铭泽两只手肘摁在桌子上,往前靠了靠,“李医生,多年没见,你还能这么惦记我,我深表感谢。但是我早就说过了,我对男的呢,确实没兴趣。”李易枫刚要回嘴,他又道,“我们今天来,是找你帮忙的,如果哪天你还想回忆我们的青葱岁月,我们再单独约个时间。”

    李易枫嘴里咬着肉,半天说不出话,“你你,你嘴还是这么毒。”然后转头冲着隋心心笑笑,轻了轻嗓子,公事公办地说“见笑了,我们一直都是这么开玩笑,其实我能这么开玩笑,你心里也应该能轻松点,你妈妈的病,没有太大问题…但是乳腺癌这个病不能劳累,如果说这次手术以后还不注意,可能就不太好办。”

    李易枫全程都谨慎措辞,但是现在在隋心心听来已经是很好的消息了,能手术,能治疗就好过一切的为时已晚。

    三个人刚散,隋心心就接到了护士站的呼叫,她还以为又什么事,结果匆匆赶过去,被告知,“没什么事,就是告诉你们手术排在明天上午第一台,”

    在医院有了熟人,可谓真是如鱼得水。

    在给刘湘淑做了全面检查后,手术定在第二天上午,第一台。陆铭泽说正好和县这面有一个项目,所以去了宾馆。隋心心负责留下来陪母亲。

    刘湘淑吃过药后,就睡下了,隋心心替她掖好被角,熄了灯,就坐在这平角凳子上一夜未睡。窗外漆黑一片,路边的灯光映着窗边,有淡淡的暖黄色。她就在这幽暗的房间里,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气息游离,带着疲惫和无助。

    多少年了,爸妈离婚多少年了。小学五年级还是六年级她都已经忘了,只记得之后留给他们母女的,只能用艰辛来形容。生活拮据,捉襟见肘。但是她从未听过刘湘淑歇斯底里的哭过一声,甚至抱怨她都没有发现。

    也许是生活的难处已经让她没有时间去做那样伤处悲秋的事了,也许她早已经逼迫自己认清了自己的处境:离过婚的女人,还带着个孩子,她那时候也才30多,在那么艰难的时刻她一个女人身边无一人帮衬,究竟是怎样挺过来的。妈妈是否曾经也这样呆坐在夜里,思考着漫漫前路,是否也层在这样的黑夜里,掉过眼泪,生出悲苦。

    而那时候小小的自己,竟然从未察觉,从未体会。隋心心觉得心脏仿佛被人捏住一角,抽疼抽疼的。

    她拿出手机扫了一眼,这几天的消息。一大片未读的红色显示,不相干的人已经被淹没在最下面,想翻很久也找不到了。隋心心挑拣着几天工作的信息,回复了之后,又回复了骆珠珠的信息。

    她的信息在最下面,也是最早给她发消息的人。骆珠珠告诉她,时装周终于是在她和胡余飞的力挽狂澜中完美谢幕,她还说:好好陪阿姨,不要担心。等你回来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隋心心在键盘上飞快打字:好。

    刚好我也有好多话想和你说,想和你分享。果然没有人陪在身边的感受那么的孤独无助。她默默地收了手机,把那个决定压在心底。

    凌晨5:34,隋心心刚刚眯着一会儿,护士就来查房,她头脑有一秒钟的死机,但是她很快反应过来今天要干嘛。

    于是,她穿好衣服,去水房打水。给刘湘淑洗漱,手术前24小时禁食,刘湘淑不吃东西,隋心心自己也没吃。收拾完之后,6:10,护士准时下来接病人。隋心心扶着刘湘淑上了专用梯。

    隋心心看着数字攀升,自己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想把局面弄得凄凄惨惨,但是说不紧张也是不可能的,她只能强装镇定安慰,“到那睡一觉就没事了,妈。”刘湘淑没说话只是看着隋心心,挽了挽她耳边的碎发,柔声道,“我的女儿啊。”

    这一句差一点就把隋心心的眼泪勾出来,她眼窝浅,此刻听不得半点打退堂鼓的话,她马上半恼地抓紧妈妈的手制止,“妈…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告诉妈妈,也告诉自己。

    最后刘湘淑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拍了拍她的手,带着小时候的那种哄骗。随着妈妈被推进手术台,隋心心开始坐在椅子上开始了最艰难的等待。

    广播里传来的每一声家属呼叫,都让她坐立难安。她怕没有听见,她怕是否听错,她怕是否漏听……

    于是,当陆铭泽匆匆打开电梯往出走的时候,一眼就在人群看到了在焦灼中等待的隋心心。广播中在有序地念着患者的姓名,“xx家属xx家属”。周围的家属听完相继去排队,诊台会内对病人的手术情况进行第一时间的告知,良性或恶性,病理报告或何时出。每个家属从诊台走出都是不一样的神情。

    抽烟的抽烟,吐痰的吐痰,有的人会喜上眉梢,有的人会捂着嘴呜咽。唯独在这一切之中,隋心心随便裹了一件宽松的针织开衫坐在椅子上。她没有交流的同伴,没有打发无聊的工具,就连手机也攥在手里。只是她每隔几秒钟就会看向广播的方向,匆匆一瞥再低下头。

    陆铭泽就这样看了她好久,她也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注视着广播好久……

    终于,陆铭泽挪动着脚步往隋心心身边走去。他轻轻地坐在她的身边,“进去多久了?”

    隋心心坐直身体,有些酸软,“一个半小时。”

    “恩。”陆铭泽转过头,漆黑的眸子看着她,“吃饭了没有?”

    “没胃口。”隋心心城市地答道。

    还好,隋心心想,陆铭泽没有作为去劝她吃饭的那个人。现在的她有精力能坐在这里就已经是最大的坚持了,她实在没有力气往自己的肚子里塞那些能被称作“果腹”的食物。

    等候室以外的人来人往,他们的对话被嘈杂的人声和广播声淹没,随心心疲惫地不想说话,又缩在椅子上重复之前的动作,她的眼眶发酸,眼眸酸痛,但是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只是旁边的人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陆铭泽正在一颗一颗解开扣子,她不知道他是热了,还是要脱下来给她穿。

    所以她身子没动,余光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腕,袖长的指节,随着活动带动筋骨,时而绷紧时而放松。终于在他脱下来附在隋心心身上的前一秒,她偏开身子,开口拒绝。

    可是陆铭泽手上动作没停,宽大的衣服就这样落在了隋心心的肩头,带着男性的体温,将她整个兜住。

    陆铭泽将衣服收拢,并在她肩头,蹲下来,和隋心心对视。

    他漆黑的眼眸里倒映着隋心心的无助,他说,“现在还抗拒么?”

    “什么?”

    陆铭泽的呼吸声重重地吐息,手指则轻轻地摩挲着隋心心的头顶,像是传递着一种无声的安慰,他坐在她身边,小声在她耳边说,“睡吧,这里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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