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放羊
初中毕业，我十六进入十七岁，那个女人三十八岁。
我之前说过，那个女人是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此时的我，在等待高中的录取通知书，此时的她，在等待离家伐木未归一年的男人。
我在等待高中录取通知书的同时放羊，那个女人在等待自己男人的同时放羊。
我家的羊多，有四五十只。女人家的羊更多，有六七十只。
两家的羊经常混在一起放到山上。我读书时是女人跟我老妈一起放，我放假后是我跟女人一起放。
最初的时候，我非常讨厌女人，只是羊群们习惯在一起了，不得不跟她一起放牧。
我为什么讨厌她？因为跟她一起放羊时她总是不停的使唤我，用我来制服那些不听话的领头羊，而且每天中午烧土豆的干树枝都是由我去找。
渐渐地，我也喜欢跟女人在一起放羊。因为她总是教我很多我在学校学不到的东西。
比如唱歌，一首首的情歌，在她的嘴里唱出来，那种美妙的高音真能把所有林子的鸟都陶醉掉。
只要有她的歌声，所有林子的鸟都不敢吱一声，真的，哪怕到现在，我都觉得所有我认识的女人中，要数她的声音最好听，最柔美，我甚至怀疑当红歌星的声音都没有她的好听。
假如有机会，说不定她真能成为一个当红歌星，只是她出生的环境和出生的地方把她的歌喉误了，没有伯乐发现罢了。
比如，她能用嫩嫩的树叶放在嘴里，吹奏出委婉动人的歌曲，那乐声不像笛子的声音，也不像琵琶的声音，更不想吉他的声音，那是一种山里自然发出的清脆悠扬的叮咚声，如溪水般哗哗流淌的声音，如山涧中画眉鸟求偶的鸣叫声。
我到现在还是形容不出来那种声音，反正是很动人很向往的那种声音。
现在我唱出来的歌声也是如此的美妙动听，我用嫩嫩的叶子吹出来的歌声也是如此的美妙动听，而这一切，完全是她一手教出来的。
当然，说实话，比起她来，我自愧不如，远远赶不上她的那副嗓子和吹叶子的那手手艺。
“以前还好，因为你还小，放羊的事情主要由我来做，你只要跟着我，能走完一天的山路就不错了。而现在，你已经长大，个子高了，力气大了，走路也行，因此，放羊的责任就全交给你，我就陪你走走路，教会你唱唱歌，教会你吹吹叶子，就行。”从村子出发之前，女人说道。
“从现在开始，你家土豆多，应该多拿几颗土豆，而我就拿几个玉米棒子，还有自己喝的水自己带，不要像以前一样吃我的喝我的，你长大了，吃得多喝得多，我没有能力供应啦。呵呵呵”女人继续说道。
“其实，这些东西我不带行吗？我可以一天不吃饭的，不吃饭的苦日子我过过。”我摇摇头苦笑着跟她商量道。
“不行，这是必备的午饭。中午饭必须要用这些来解决，不吃午饭对身体不好。当然，你家有米饭的话，也可以带上米饭。”女人说道。
“那好吧，我回去准备。”我说道。
我拿了六颗土豆，我吃三个，她吃三个，我家的土豆都挺大的，三个土豆足以用来充饥，然后灌满一壶水。
“就知道你拿的土豆会多，所以我才拿了四个玉米棒子。来，把我的这些东西拿给你，你负责背上。”
她说完，就把手里的玉米棒子和水壶递给我，把我当成长工，一点都不客气。
“大姐，你干脆回家得了，你的羊子我去给你放吧。我觉得你去了也白去，所有的事情我去做了，你去做什么啊，你是不想去干活呀。”我一脸的难看，说道。
“不行，这么多羊子，你一个人去放，我不放心。还有就是我说过的，我要教会你唱歌，教会你吹叶子。”她一脸认真的说道。
我一脸无助的表情，伸手接过她递给我的玉米棒子和水壶，背在身上。
我这里想说一下我们村子的放羊的方法，可能各地的放羊方式有所不同吧。
我们这里放羊其实很简单，因为山里田地很少，也就有一些山地，种了一些土豆，羊群根本不吃土豆叶子，因此就不用担心羊群去地里闯祸。
那为什么还要去放羊呢？主要是到了晚上要把羊群赶回家。早上，从村子把羊群赶进山里，然后不用跟着羊群跑，只要从小路绕到山头等待羊群，等羊群到了山头，再把它们赶进另外的一座山上，不要让它们去得很远，往回家的方向引导它们。
等太阳落山，这些羊群就出现在村口的山脚，然后把它们赶回家，一天的任务就完成了。
当然，这还是要看领头羊的能力，领头羊是羊群的领头人，它带着羊群进山，在山头找到主人，然后再进入另外一座山，往回家的方向走，就万事大吉了。
有些领头羊，不按常规出牌，它会把羊群带到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根本不会在你等待的山头出现，甚至它会把羊群带到深林处躲着不动，那可就把放羊人累坏了，因为需要满山偏野的去寻找它们。
所以，要培养一只懂人话的领头羊很不容易，需要一年甚至几年才能培养出来一只不错的领头羊。一般都是由母羊来做领头羊，所以羊群就是一支由母羊带领的母系氏族。
为了方便随时取得跟羊群的联系，一般会给领头羊系一支铃铛，很远的地方传来铃铛声，就可以准确的定位羊群的位置。
我和女人把羊群赶进山里后，就从一条小路进山，到山顶停下来休息，等待羊群的出现。
有些时候，羊群走得很快，上午十点左右就会出现在山头，这一天就有点忙了，如果把它们打下山头，那么太阳不落山，就得村口守着，甚至连午饭也顾不上做吃。
当然，更多的时候羊群走得很慢，下午两点，领头羊的铃铛还在半山腰叮当作响。羊群走得慢的那天，是我们最舒服的日子，我们可以在山顶上慢悠悠的烧土豆和玉米棒子，午饭过后还可以美美的林子深处睡上一觉，然后可以缠着女人唱歌和吹叶子。
“你家的领头羊走得太快，我跟你妈妈放的时候，我们还不到山顶，它就带着羊群到山顶了，这样很不好。我们人累一点没关系，最主要是领头羊带着羊群到处乱跑，导致羊子吃不饱，所以必须得换。”女人在山顶坐下来，对我说道。
“一群羊只能有一只领头羊，如果你觉得我家的领头羊不好，只能说明你家的领头羊没有能力。要换也是换你家的领头羊。”我不服气的顶嘴道。
“还学会顶嘴了？看我不收拾你。”女人笑骂道。然后说：“你不相信的话，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还真是，最先来到山顶的是我家的那群羊子。我非常生气，把它们从原路赶回那座山的半山腰，找到女人的羊群，把它们混在一起。
当我回到山顶时，看见女人悠闲的吃着土豆。见我上气不接下气的回来，笑着对我说：“怎么样？领头羊领不好，放羊就很累，羊群也发展不起来。所以必须把你家的领头羊换掉。”
“说到底还是你家的领头羊有问题。它应该要维护一群羊的秩序，不要让其他的羊子乱跑。下次见到你家的领头羊，我好好教训便是。”我说着坐下来抢她手里的土豆。
“算了，你个小屁孩，什么都不懂。”女人不再理我，坐到一边休息去了。
我回家跟父母说了关于我家领头羊的事情，他们也觉得我家的领头羊确实有问题。
几天后，我家的领头羊没有出现在羊群里，父亲把它关进羊圈里，用禁闭的方式惩罚了它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