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第31章等我
“怎么不开灯？”陆虞问粤青。
“没交电费。”粤青提着陆虞的黑色行李箱边往客厅走边说。把箱子放在客厅的门框边后，他走到柜台那儿打开抽屉，拿了一个打火机和一根白蜡烛。
“欠费了？”陆虞问。
“嗯。”
“欠多少？”
“没多少，我要用的时候自然会交。”粤青点燃蜡烛，将近把它放在柜台上，屋内亮起一片微光。
陆虞走近那片微光，从包里拿出一张建设银行卡放到蜡烛旁边，然后仰头看着粤青道：“密码就是你生日。”
“这什么？”粤青问。
“你该得到的，房子的钱。”
“……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挂念你爸妈，那次去找他们把钱都花光了。这是从房款里取出来的一部分，应该够你的学费和生活费了，我和你舅舅都希望你在这边过的好。”
“别说什么假惺惺的话。”粤青低头，不去看那张卡。
“我们没有骗你。你应该把心收回来，好好学习。”
粤青沉默。
陆虞继续说：“等下去把电费缴了吧，这么黑着对眼睛不好，你不是还想要去当兵吗？得注意保护眼睛。”
“不去了。”粤青说。
“行吧，你做什么都可以。”陆虞说着说着很无奈，把卡拿起来塞到粤青的手中，然后摸着烛光走到客厅，在那个老旧的灰蓝色沙发上坐下来，疲惫地说，“你要做什么就快去吧，我在这儿休息一天就走。那边的事儿也够忙的。”
“我去把电费交了。”粤青说完把卡塞进衣服兜里，然后转身拿起那把先前挂在门扣上的黑伞走出房门。
雅苑一院小区大门口右方两公里处有一个建设银行，他去自动取款机里查看了卡里的钱，七万，有一块多的零头，应该是刚打进去的。
阿粤把卡揣回兜里，在回去的路上打开微信缴费。路过一家烤鱼饭馆时，他走了进去。
前台的女服务员看到阿粤，放下手机站了起来，问：“是你啊，还是一个人？”
阿粤点点头，“你们可以帮我送到那边去吗？”
“当然可以。”女生说完后朝厨房那边喊说有人打包。
然后阿粤听到厨房里边传出来熟悉的一声尖细的女声：“让他进来选鱼。”
阿粤选了最小的一条鲫鱼，按照陆虞的口味要了微辣。老板说可能要半个小时，阿粤说没关系，然后他再次撑起那把黑伞走出饭店，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只不过他走得很慢，雨势已经没有先前他去接陆虞时那么大了，淅淅沥沥的，变成了飘雨，要把伞斜着才不会飘到脸上。
但阿粤把伞直直的罩在头上，飘雨飘到他脸上，头发上，脖颈处，还有上半身，下半身。他的下半身从脚踝处就已经是湿透了的，先前去机场接陆虞的时候雨水太大，出校门没多久就被淹湿了。回家后他忘记换掉，一直穿着那双湿漉漉的蓝白色球鞋。
回到家后，电灯已经亮了，听到厨房里有声响。
“我已经点了烤鱼，不要做饭了。”阿粤把伞再次挂在门扣上，换下了那双湿球鞋。
“你这儿家具都用不了，我做什么饭。”陆虞从厨房出来，继续道，“只有一个咖啡机能用，你要喝吗？”
“那个咖啡豆都放好久了，还能喝吗？”
“嗯可以。”
“我不喝，你自己煮你自己的。”
“烤鱼不要点太多哦，吃不完浪费，明天你又不在家。”陆虞转过身来看着阿粤，双手向后撑在壁台上。
“我只点了你一个人的份，吃不完就给隔壁那家小女孩，她会给她的萨摩耶吃。我今晚就回学校。”阿粤经过陆虞旁边进洗澡间洗手。
“你明天早上几点的课？”陆虞问。
“十点半。”洗完手阿粤关掉水龙头，面对着镜子，仔细观察起自己的脸来。
越观察越投入，他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耳朵的听觉似乎以移情的作用把感觉移到了眼睛，那双眼睛因为看到了什么令它伤心的事物，于是慢慢蓄积起了泪水。
泪水冲破画面形象，阿粤回过神来，听到了陆虞问他怎么了。
“你说，我像我爸吗？”阿粤挪开视线，看着陆虞，泪光闪动。
“我不知道你爸十八九岁的模样，不过整体面相上来看，是有他刚来的时候的味道，气质也是。”陆虞看着阿粤，露出担心的神色，“你之前说想去当兵不会也是因为你爸吧？我告诉你哦粤青，这很影响你的前途，当兵学不到任何工作、赚钱的能力，你要想好，不要冲动。”
“我说了我不去了啊。”阿粤转身往外走，“你自己先等着饭，我去收拾收拾。”
“干嘛？”陆虞的担心变成疑惑。
但阿粤没有回答。
走回卧室，他在一家施特劳斯钢琴面前坐了下来，拿出手机拨通阿年的电话，时间已晚至九点，云年没接。
他放下手机，弹起了肖邦《降e大调夜曲》第九号第二首。一曲完毕，他再次拨打云年的电话，对方依然没接。他又弹起《g小调夜曲》中的第十五号第三首。曲子完毕，他打第三个电话，还是没接。
随后他站起来，环顾卧室的四周，眼睛停留在暗木色的大衣柜上，打开柜门，翻了半天，找出一件他还可以穿得进去的一件蓝衬衫。那是爸爸的，十一岁的时候没衣服穿了他就拿爸爸的衬衣穿，爸爸喜欢天蓝色，衬衣除了妈妈给他买的白色，就都是天蓝色。
他要比爸爸高，所以穿起来略显小，只好敞开着穿，里面只能穿他目前还在穿着的白t。裤子也没有，父亲的裤子太小，而且都是类似于西装的黑色长裤，和他目前穿的黑色休闲裤差不多，于是阿粤就没再换裤子。换完衣服后，他又走到洗澡间，对着镜子简单梳理了一下头发，满意了之后才跑到鞋柜那儿再次把那双湿透的蓝白球鞋穿上。
“你干嘛呢？”陆虞跟着过去门边问。
“我有事出门一趟，谢谢你专门过来给我送钱，对了，饭应该快到了的，你晚上睡觉的时候睡我那一间，干净床单在柜子里。不要去我爸妈卧室乱翻。”后面说到爸妈的时候，阿粤的语气强硬。
“知道了，你怎么这么着急？”
“十万火急。”说完这句话后，阿粤刚好把鞋穿上，他站起来看了陆虞一眼，留给她一个感谢的微笑。
“你怎么还穿那双湿鞋？”陆虞立马拉住已经跨出门的阿粤，却发现外面雨已经又大了起来，她的头发和淡黄色衬衫很快就被打湿。
阿粤立即把伞移到她头上。
“你……”陆虞的眼睛瞪大，又露出担忧的神色。
“回去吧。”阿粤抽出自己的手臂，把伞移回去，转身而奔。
陆虞退回到房内，手心里还存留着极强的热度。阿粤的身体，烫得吓人，可他却丝毫没有察觉一般。
她有些愧疚，自阿粤去机场接她起，阿粤似乎一直都被雨给淋着，她也发现了阿粤神色不对，仿佛一直挂念着某件他必须要去做的事儿，又由于自己的到来使得他不得不暂且耽搁，想必现在马不停蹄的冒雨赶过去，应该是去做那件他挂念了一整个下午的事了。
想着想着，陆虞挪步转身，却不小心踩到了阿粤忘记放回鞋架的蓝色拖鞋，她蹲下替他拿起来放回去。鞋架上有两双拖鞋、三双男士皮鞋、四双女士高跟鞋和两双小孩球鞋。
出租车停在了南北巷口，雨又停了。阿粤快速扫码付钱，司机大叔好心提醒他，“慢点，这条路滑。”
“好。”收款提示音响起，阿粤打开车门下车。
司机大叔叫住已经跑了几步的阿粤，“伞忘带了！”阿粤闷着头折回去拿伞，最后对着司机大叔感激地说了一句谢谢。
巷口有几盏不太亮的路灯，灯泡发出微光，微光周围雨雾缭绕。越往里面走，路灯越少，黑暗越浓，阿粤记得云年家就在这条巷子中段的一片旧住宅区，他打开手机上的电筒照亮前路，踩着湿滑的路面往更里处走。
越走房屋越挤，他逐渐看到几家还开着大门的住户，他们的屋内散发着暖光，但是是蜡烛的光。这一小片区域都停电了。
再往后，路灯也不亮了，经过几家住户之后，他心里开始忐忑，他知道前方就是云年家。
但是他不知道，在这只差几分钟的焦急着的路段上，自己就看到了云年。
云年站在楼房阳台上摆放着的木质高桌上，下方站着一个年轻女人，女人旁边站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两个人都仰头看着云年，云年头部上方是一团凌乱的电线，电线从这栋楼房牵到另外一栋，两栋之间的电线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上面残留着雨水，雨水时不时地往下滴。他眨了眨眼睛，高声呼唤，“阿年！”
云年闻声回头，循着周嫂的电筒光源往下看，看到了面带微笑的阿粤，在一片白色光源中，显得凌美。他有一瞬间的恍惚，时间仿佛倒回到一个月前初见阿粤的时候，阿粤也是这样澄净礼貌的模样，眼睛里闪着朝气的光。他被轻快的少年音给吸引，然后便把心也交付了出去，收不回来。
当下这般场景，如是初逢，云年心里却比那时更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