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仙长，你救救她
没过多久，一些身着统一道袍的宗门弟子御剑而至。
剑光纷飞间，周围的魔气开始四散奔逃。
是除魔联盟的人。
三千年前，为了抵御魔族，各大宗门联合门下精英弟子，组成了这样一个除魔联盟。
虽说后来发展成为驻守凡间的皇族，精于权术而轻修行，与修真宗门渐渐分离，自成一派，但那也是后话了。
至少如今奋力除魔的弟子们，无一不是一心为民的英雄。
只见年轻弟子们提剑穿梭于各个街道巷口，身姿轻快如影，衣袂翻飞间，挥剑如雨。角落里的黑色魔气被道道清正的剑气击溃，如雾般散去，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他们安全了。
生还的百姓们仿佛才从刚才那场屠戮中回过神来，望着眼前残败不堪的血色街道，有人抱着家人在欢呼庆幸，有人孑然一身拍胸后怕，然而更多的人在……抱尸痛哭……
人群熙熙攘攘，种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有人朝着少年方向走来。
手中蓝色长剑隐隐泛光，是最开始那道清凌凌的蓝白剑光的主人。
辛栾抬头，见到了来人。
只是——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不知何时失了知觉的余昭，再次抬眼看向来人——
一模一样。
他听到来人身边的弟子尊称她为——汲上仙。
汲上仙？！
那个最后以身献祭阵法，换取三界和平的汲上仙？
辛栾浑身一震，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不知为何心脏砰砰直跳，像是忆起了什么痛苦的事情般头痛欲裂。
他痛苦地闭了闭眸，忍着这撕裂般的疼痛，脑海里不停地闪过一些混乱不堪的片段：
阴沉沉的的天际滚动着浓稠的乌云，象征着不祥的层层黑雾之下，是涂满血色的大地，横尸遍野——有屠戮的魔族，有无辜的百姓，有严肃的仙人……
恍惚间，还能听到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声，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着什么人——
不要跳……不要……求你……
然而那道模糊的蓝色身影还是跳了，那么义无反顾，那么……残忍。
一滴泪水从辛栾的眼角滑落，他似有所觉地用指尖碰了碰脸，怔怔地盯着指尖的湿润——明明他苏醒后……就再也哭不出来了不是么——
心脏像是被人挖空了一般，难受的要命。
辛栾捂着心脏，不停地深呼吸想要抓住点什么东西。
然而——无数混乱不清的画面依旧在脑海里飞速旋转，却总在他快要看清什么的时候骤然模糊消失……
是他沉睡前的记忆么……
好不容易等到脑子里面撕裂般的疼痛平复下来，辛栾皱着眉，用力擦掉这莫名其妙的泪水，勉力摁住自己脑袋里混乱不清的场景，伸手紧紧拥住了怀里的人——
不管他沉睡前经历过什么，既然都已经忘了，那就说明没有记起来的必要了。
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好的记忆，忘了也罢。
而这边——
“仙长，你救救她，快救救她吧……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去换！”
汲上仙垂眸，“救不了了。”
那少女被魔气攻击，气息早已消失，的确已经没办法救回来了。
然而眼前的少年对她的话恍若未觉，还在苦苦向她哀求着，跪拜的动作一刻不停，额头上已经洇出了血色。
汲上仙皱眉，她本来是跟着法器指引，想要收这少年为徒的……
只是，这少年，执念太深了。
哪怕他是难得一见的天生剑骨，再有心培养，只怕也难以消除心中的执念。
况且……她看了一眼地上那血淋淋的少女，被魔气杀死的人，魂飞魄散，没有来世可言。
毫无疑问，这将会是少年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噩梦。
向来冷漠果断的汲上仙第一次感觉有些犹豫——这少年根骨是好的，也确实与她有师徒缘分，但是……
她的确救不了这少女。
而这少女对这少年的意义非凡。
还没等她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只听“铮——”的一声响起。
少年猛然拔开散落在地的长剑，毅然决然地往自己胸口用力一捅。
血色刹那晕染开来，与原本干涸的血液混在一起，像一朵繁复的血花，生动地绽放于少年的衣襟上。
汲上仙见状立即施法制止，但是显然来不及了，少年胸口处的血液像疯了一样奔涌而出——
少年刺得太深了，对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的留手。
他没有求生的意志了，他一心求死。
意识到这一点，汲上仙皱着眉头，手中为少年止血的法术下意识停住，“你为什么？”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任由自己的身躯缓缓倒地，然后轻轻地抱住地上的少女，释然一笑：“别怕，我也来了……”
汲上仙看着这一幕，心里其实并不明白，为什么少年会去寻死，明明活着，不是最大的希望吗……
此时的她还不理解，世上有些人本就一无所有，他们因为照进生命的那束光而灿烂。
然而有一天，光灭了，又怎么还会有希望可言呢？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突然——指尖传来一阵刺痛。
是她自己过于用力摁住剑刃的缘故。
汲上仙垂眸，看着自己冒着血珠的指尖，下意识含进嘴里止血。
眼见着这与她有着师徒缘分的少年一点一点失了气息，她手上追踪的法器也没了反应。
汲上仙犹豫一瞬，蹲下身来，用指尖的鲜血给地上相拥的少年少女额上各抹了一指血痕。
琉璃血，可修复亡魂，重塑来世。
虽然说少女已魂飞魄散，没了来世，但总归是个念想。
这也算给她与这少年的师徒缘分做个了结。
汲上仙走了。
带着她的剑。
辛栾抱着余昭，有些怔愣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总感觉她走之前往他和余昭这边看了一眼，说不上是什么神情。
他下意识皱起眉，脑子里思索着什么东西。
一只手指轻轻敲了敲他的眉宇，“想什么呢？怎么这么入神？”
是余昭，她醒了。
而那位刚走。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必要的关联……
他张了张唇，正想跟余昭说刚刚的事情，然后——
眼前突然一阵白光闪过，所有场景与画面如潮水般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