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最后一个上午
吴秉中打电话给班主,对方的声音隐隐约约透过扬声器传来。
大嗓门,高音调,一听就知道是个豪爽人。
挂掉电话,吴秉中告诉他们:“昨天负责放映的人叫郭小光,林家明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本来是郭小光和他师父一起放的,但是走到一半师父突然不舒服,郭小光就说霖城一中的场子他来跑。”
“学徒一个月工资多少?转正了呢?”唐涧好奇。
“没问这个,学徒就是出钱打杂。转正……你是怀疑他带着胶卷逃跑了?但是他机子没带走啊,就几卷胶卷值什么钱?”
吴秉中想了一下,还是又给林家明打了一个电话。
这次他开的外放,林家明高亮的声音很有穿透性:“《明月山》现在全国都没几卷啊,新到的呢。”
秦疏问:“加上上午下午放的抗战片,所有胶卷加起来值多少钱呢?”
“大概两千多吧。郭小光那兔崽子不至于吧,就为两千多不干了?他马上就出师了啊,出师我一个月给他算一千,年节另算呢。”
唐涧也安抚他的情绪:“我们这边也在查呢,放映机都还在。一有结果我们就通知您。”
整理好了新信息之后,唐涧反问秦疏也问自己:“为什么郑宇十几个小时没出现,我们就断定他的失踪有问题呢?
会不会他是自己跑了?虽然还没看出来他有什么要跑的必要。
郭小光马上就要转正了,为了几卷胶卷背信弃义,如果林家明告他,不是得不偿失了吗?”
话音刚落,上课铃响起,二十分钟的大课间又过去了。
吴秉中焦虑地走来走去,给林家明打的电话不仅没有找到放映的郭小光,而且问题还越来越多。
今天就周六了,上午上完课高三的学生就该回家。如果现在没找到,等学生们回家了,还能找到线索吗?
更别说郑宇要是没回家,他爸妈会找学校算账的麻烦了。
他走得累了,无力地瘫坐:“我说,我都告诉你们。反正就算现在不说,再过两个小时也得报警了。”
“昨天晚上我在家吃过晚饭,骑摩托来了学校,就为了赶上《明月山》。
我和林家明挺熟的,听他说有新出的片子,想着高三的反正也得看,多加点钱他们也开心,我也享受到了。
我进校门的时候,学生们也快搬凳子来了,不太想坐那种长凳,就没去食堂拿,反而回办公室了一趟。
本来是想搬了藤椅就走的,但是好像看到桌子上有张纸,就迟疑了一会儿。”
他拉开抽屉,翻出一本本花名册,在抽屉最底下拿出了折叠的方方正正的白纸红字。
上面用红色的颜料描粗了几个大字——血债血偿,十年不晚。
“看完之后我就傻了。也没心情去看电影了。当时我就在想,我下午办公的时候没看见,出去的时候锁好了门,那是谁在这儿恶作剧。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学生们就成群结队地回来了,就你们说开水房爆炸,教职工宿舍又着火什么的。”吴秉中言辞恳切,一口气说这么多,他实在累了。
还没等他歇口气喝口水,唐涧就失望地摇头:“吴主任,你这么不坦白,我们很难为你办事啊。”
秦疏也觉得离谱:“一个说谎的人总是这样顾头不顾尾,你解释了怎么不去看电影,但是怎么解释唐涧回来拿扩音喇叭的时候你不在办公室呢?
别说什么巡楼了,你一次次的欺骗,只会让我们更加后悔和你合作。”
讨论陷入了僵局。
他们走出吴秉中办公室的时候什么也没说。一次次的欺骗和隐瞒让他们觉得这场合作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算了,最起码我们也得到了很多线索。”唐涧安慰他。
秦疏在想要不要加快任务的进程:“没有知情人士的帮助,我们很难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要不,我们……”
唐涧点点头,他们跑出一中东门。
“去报警吗?”唐涧问他。
“或者,去郑宇家。”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建筑垃圾,秦疏戏谑说:“上次晚上和你吵架,看到阴影和垃圾堆,我就在想,如果是我被欺负的时候,肯定很喜欢这里。”
“然后呢?”
“然后我就……管垃圾堆叫了李墨的名字,没人应我,我就说他是懦夫。”
“你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吗。”
“也许呢,如果里世界是我们的恐惧,我敢保证,被校园暴力的我一定会喜欢这样建筑废材搭起来的稳固的三角形。”
秦疏说着就想离开一中。唐涧却一路走到废材堆,一层一层掀开。
秦疏不解:“你干嘛?”
“看看你的小屋哈哈哈……”
唐涧的笑声还回响在耳边,他们就看到了一款复读机。
她瞪大了眼睛:“不是吧,真的有人藏东西在这?”
按下复读机播放键,没有反应。
打开一看,没有磁带。
他们将复读机装进背包,带着它边走边讨论。
“昨天晚上七点爆炸之前的乌鸦叫,不会就是复读机传出来的吧?”
“不是说七点零三吗?”秦疏确认似的看了一下表。
“你调的时间不准,快了三分钟,”说着唐涧又摇了摇头,“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磁带是不是就是那个少女的尖叫和乌鸦的声音。”
她读高中的时候复读机已经基本上被淘汰了,想听英语单词可以在网上找资源。但是依稀记得小学三年级刚学英语的时候家里的确买过复读机,同学们也曾玩过翻录。
“一盘磁带能放多久呢?如果翻录前面是空白,在最后录进去少女的尖叫,再隔三分钟录进去乌鸦叫不就行了吗。”她自言自语。
很可惜,比她大两岁的秦疏也并不了解同样也已经退出他的生活好多年的复读机。
他抓了一下头发:“这到底是谁的啊?不会我真的和李墨心有灵犀吧。”
“李墨不行,他哪有钱。从家庭状况看,陈思琪和李墨都不太可能有钱买复读机。吴元森如果有,吴秉中应该会知道……如果不是郑宇的,大概是沈雨涵或者张期买的吧,”唐涧脑洞大开,“如果我录下作案的计划,然后把复读机放在某个地方,你去取,不就能实现合作了嘛。”
秦疏点点头。既然里世界连拥抱可以破除冰冻这种奇怪的设定都能存在,唐涧的这个脑洞又算什么?
“所以……是谁和谁合作呢?”他开始思考。直觉上觉得李墨和沈雨涵、张期概率更大些。
“别忘了郭小光和吴秉中,”唐涧说着说着又自信地点点头,“疑罪从无是警察的做法,在我这里,我决定给他们,全部做有罪推论!”
说出去不过三秒,她又有些怀疑:“不过陈思琪确实没什么问题吧。吴元森有能力但是没理由……啊!要是一切都是吴秉中一个人做的就好了,他一个人作案就行。反正他老骗我们。”
秦疏觉得破罐子破摔的她有点搞笑:“如果都是吴秉中做的,他为什么要焦虑郑宇回不回得来?”
“谁知道呢?反正他下班了就可以把烂摊子一扔回家了。”
“他连晚饭都要回家吃,为什么不把侄子带回家住?”
“但是吴元森的屋子里一件衣服都没有啊。就算他脏衣服都带回家,最起码内裤袜子会自己洗吧。我看那个宿舍他最多睡午觉。”
她想着想着又自得其乐地构思起来了:“我要是凶手,我就当吴元森,拿着大伯的钥匙想去哪都行。偷点钠或者钾不行吗,然后我给它装起来,想炸厕所就炸厕所,更别说一个小小的开水房了。”
秦疏却笑不出来。
“唐涧,在里世界,我们就像是神一样的存在。正是这种意志和信仰,让我们可以对抗那些试图干扰我们的东西。让我可以在挣扎中命令脑海中的电子音闭嘴……所以,你的每一个想法,都至关重要。”
队友的严肃让她也逐渐意识到也许每个不起眼的荒谬的想法,都有可能是接近真相的阶梯。
“我是说,有没有可能,炸掉学校,就是学生们的想法呢?他们会不会单纯讨厌学校、想搞点大事,”说到一半又开始推翻自己的假设,“但是,不论是谁,哪怕是里面成绩相对差一点的田帅和李墨,都勉强算得上学霸。而唯一一个明确成绩差的,也就郑宇了。不至于吧,该不会这是一所恐怖校园,学渣不许存在?”
她的笑话没有逗乐秦疏。
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可能吗?你觉得可能,也许就是真的。”
唐涧摇摇头:“我不知道。那你呢,如果这个世界按你的构想存在,你会做什么?”
秦疏的回答是:“我会借刀杀人,会顺势而为,会躲在幕后拉人为我冲锋陷阵。”
“我会肆意妄为,会让我的人生充满戏剧性。会锄强扶弱、惩恶扬善。”唐涧也说出自己的想法。
“正好,你就当我的刀吧。我使点心机,让你被我耍得团团转,背下所有罪名。”这是秦疏的美梦。
“不,如果供出我,我会把你也拉下海。”
他们想去找警察,想去找郑宇的霸总爸妈,想在一中以外的时间探索发现。
却看见天空骤然昏暗,原本的万里晴空瞬间变成乌云密布。
一行大字出现:使者唐涧、秦疏,准备好交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