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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五章 我想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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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凌没有抬头,微握了握汗湿的手心,接着说道。

    “赵嫔原本计划万无一失,只等娘娘回宫后就准备立刻将人杀害丢到东宫。可谁知,当夜,娘娘竟没有回宫。”

    说到这,宣凌注意到,封宬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忽然微微一收。

    他紧张地脚底顿时一道寒气上涌!

    他张了张干哑的嗓子,过了会儿,再次说道。

    “可这其中到底发生何事了,祖母也不尽知情。只是后来,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却放过了赵家。只不过,赵嫔也紧跟着失宠。再往后半年,先皇秋猎时摔落下马,重伤不愈,不久便驾崩。临终前,留下遗诏,传位皇上。并遗言,让……娘娘陪葬皇陵。”

    封宬握在轮椅上的手指猛地一攥!

    宣凌听到明显一声‘咔嚓!’

    他僵了僵。

    就听一直没开口的封宬问:“既有遗嘱,她应该活不了才是。”

    总得有个人陪着入葬皇陵。

    宣凌听着他话音里的森哑,以及那个‘她’,垂着眼,低声道:“是,赵氏之女陪葬皇陵。”短暂停了下,“太子亲自带人,为赵嫔灌下水银,以正妃大妆,陪先皇,入葬皇陵。”

    之后的事儿,不必宣凌赘述,宫中的风言风语也足够封宬这么多年听腻了耳。

    这位娘娘,在先皇薨世后,被新皇送入家庙,多年后,带着个男娃入后宫,封号为‘莲’,冠宠无双。

    而那个男娃,就是他。

    尚未知人事时,就被丢在偏冷的清华宫,自生自灭。

    他出生的日子,就是先皇薨世后半年。

    谁都不知。

    他到底,是谁的种。

    封宬看着面前的河灯,良久,低低笑了。

    可这笑音却叫后头的宣凌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他当即跪在了轮椅旁,轻声道,“殿下恕罪!”

    封宬抬起眼,嘴角仍是那控制不住的森然笑意,眼底却已是寒凉冷色,“既然再无掣肘,父皇为何放过了赵家?”

    虽放过赵家,可赵嫔失宠,就证明皇上还是知晓了赵家对他的算计。

    宣凌跪着道,“娘娘入住的家庙,就是赵家的。”

    封宬眼瞳一缩!

    半晌,嘴角再次惯性弯起,却发出一声阴冷轻嗤,“原来如此。”

    不管新皇如何不顾人伦,都不能如此肆无忌惮地将先帝的妃子径自纳入后宫。

    那这其中必然有人转圜调解。

    赵家失了赵嫔庇护,又怕被新皇惦记,便将太平带回家庙,再度以赵家之女身份,侍奉新皇。

    以一个女子柔弱之身,保全家族之命。

    太平,被他们卖了两回。

    一回,为求荣。一回,为苟活。

    “呵。”

    封宬看着那河灯,忽然发出一阵怪异的低笑,“……”

    宣凌眼眶微瞪,额边冷汗津津!

    攥了攥手指,再次道,“我祖母……曾是赵嫔身边伺候的三等宫女,当年曾与赵嫔身边一位贴身宫女交好,故而多有听闻。皇上以水银灌入赵嫔口中后,本要将整座宫室封禁。是我祖父以宣平侯府全府担保,求皇上放过当时已与祖父定下婚约但尚未入门的祖母,皇上这才松了口。”

    而这,也是宣平侯府急速败落的原因。

    景元帝以一个随时可拿捏性命的女子,让又一世家在大玥皇权中消退。

    而宣宋氏,为了全府人的性命,更不可能将这样的秘辛宣之于口。

    比起大动干戈的杀人见血,这样的方式,更加决绝而狠厉。

    当初宣凌听到祖母所说之后,惊惧之余,更多的是对帝王心术的震慑。

    他再次道,“祖母与在下言及此桩秘事,本是想用赵家之丑向殿下投诚,并无半分他意。求殿下看在祖母与家中人无辜的份上,只降罪在下一人。”

    封宬慢慢地松开已经裂缝的扶手,扫了眼旁边的宣凌,“世子。”

    “是,殿下。”宣凌抱手低头。

    封宬道,“你有恩于落落,我不会罚你。”

    宣凌心下猛地一松!

    当即知道自己赌对了!封宬果然不会是随意迁怒的人!

    可随后却听封宬道,“然而,这样的事,你祖母瞒了数十年都不敢轻易开口,如今却让你送到我跟前来,你可知为何?”

    宣凌自然知晓。

    三殿下的身世扑朔成迷。莲妃娘娘到底如何入得后宫众说纷纭。

    只要有人能证明三殿下出身周正,将来荣登大宝之时,皇位便更加名正言顺!

    祖母这是在让他做三殿下的定海神针,三殿下若承了这样的人情,往后他的地位权势必定非同一般!

    然而,他却垂眸,摇了摇头,“殿下,在下诚心实意不想让赵家这样卑劣的氏族谋算了您和云先生。”

    封宬看着他。

    宣凌再次说道,“在下自知心思深重与人难以交心。可自打遇见云先生与殿下之后,才知人心赤诚,周边皆是好景致。在下诚心所愿殿下与云先生能喜结连理,也盼我大玥将来之主,能是二位这样云华之人,可庇佑我大玥,可庇佑百姓,也可庇佑我宣平侯府。”

    他说这番话时,没有习惯的试探与遮掩,脸上尽是真挚与诚意。

    封宬静默。

    片刻后,转过头,看向河岸上漂流而过的无数河灯。

    有人在对面轻歌挽思。

    他想起那一日,他满身鲜血的从那肮脏龌龊的暗室里走出来时,那个站在长廊尽头的女人。

    时光回溯。

    模糊的光线好像一下变得清晰。

    隔着这万千的河灯。

    他好像看到她站在那些光影后,满脸焦灼,气喘吁吁,手里……攥着一根尖尖的簪子。

    他垂眸。

    道,“世子,多谢。这个人情,我记着了。”

    宣凌猛地瞪大眼,顿了顿,才再次行礼,起身,道,“不敢。殿下恭安,在下告退。”

    封宬依旧坐在那里。

    夏夜的河风徐徐缓缓。

    一双手从后头伸过来,握住轮椅的推杆。

    封宬摩挲着扶手上的裂纹,半晌,翻开手掌,看着手指上光线里一个个模糊的罗纹,哑声开口,“落落。”

    “嗯。”身后人应。

    “我想去找找。找找她当年到底为何不逃,为何留在宫中,最后落到那样结局的缘由。”

    云落落没说话。

    封宬一点点收起手指,又道,“我也想找找……她疼爱过我的痕迹。”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封宬抬手,握住那纤细的手指。

    温热隔着肌肤渗透过来。

    云落落俯身,从后头抱住封宬,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点了点头,“嗯,我陪你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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