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讨价还价
“想要这个?给你!”
冷厉阴森的声音让封宬觉得熟悉。
他抬起头,看到鬼影的侧脸,眼波微澜。
而窗外。
赵一倏地瞪大眼眶!
秀露却并没有被这突然出现的鬼影吓到,她一把抓住那纸团,兴奋地铺开!
正是她方才捏皱了落掉的纸人!
她激动地将那纸人往秀莲尸身一贴,朝云落落大声喊,“快让我姐姐附身上来!快点!”
云落落没动。
秀露眉头一皱,转过脸来,目光不善地瞪着她,“你不听话?好,我现在就出去大喊,说你是个草菅人命的邪门歪道,还杀了康王!看你还……”
“要附身?”
小甯忽然笑了一声,娇蛮的声音里是鬼魂独有的森厉,在这幽幽烛光下,渗入耳道,不寒而栗。
她朝那纸人一伸手,“行啊!我成全你!”
说完,胸前鬼火猛涨。
一道阴风骤然刮过!
黑暗中,似有哭声在头顶快速掠过!
门窗外的侍卫们抬头,却除了漫天不见星光的夜幕外,什么也没瞧见!
而房间内。
贴在秀莲身上的纸人忽而站了起来!
分明先前不曾有五官的纸脸上,如水墨晕开般,露出了个森森桀笑的面孔来!
小甯胸前的蓝火,顷刻萎缩,不过两个呼吸间,便化作了豆灯大小!
封宬朝她看了眼,发现她的魂体瞬间比先前淡了许多。
眼神微凝。
“臭道姑!”
小甯却已转过头来,朝着云落落森笑怒骂,“你没法做的,我给你做全了。你要是敢废话一句,我就杀了你!”
封宬的眸色倏地沉了下去。
却见云落落并未多言地伸手。
朝上摊开的手心里,不知何时,竟然又多了一枚小小的纸人。
正是她方才在隔壁房间里剪成的那枚!
不由朝她看去。
却听那边小甯大怒,“什么破东西!不怕脏了我的身子!小道姑,你算计我不成,还拿这破东西羞辱我!信不信我跟你没完啊!我……”
“你强断契咒,魂体大损,暂时先以此为介,之后我给你换个粉色儿的带花的,好不好?”
云落落的声音温柔而平和。
却叫大骂的小甯戛然止声!
封宬露出异样的神情,朝小甯看去。
不想,竟真的见那发起火来连父皇都压不住的……‘长姐’,居然一脸怀疑地瞄那小道姑。
分明一副妥协的样子,问:“真的带花?粉色儿的?”
“嗯。”小道姑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
成了鬼魂的‘长姐’讨价还价,“那我要自己画脸,还要画裙子!”
小道姑又点了点头,“好。”
“这还差不多!哼!”
胸前蓝火已缩到绿豆微光时,小甯再次化作一道蓝芒,钻进了那纸人里。
原本平铺在云落落手心里的纸人倏然一动,爬起来,连顿都没打地,一溜烟钻进了她的袖子里!
像是怕被别人瞧见自己的丑模样似的!
那动作之敏捷!
封宬忽然想到从前她有次没上妆时,在御花园玩秋千,得知魏国公嫡次子入宫给太后请安时,仓皇而逃的模样。
眼底笑意骤浮。
可那笑意不过转瞬即逝,那一身明黄如葵的娇艳女子,躺在血泊里的凄惨悲怖场景,成了皇族难以启齿的秘辛与丑闻。
也铺垫了如今那奢靡荒唐的宫殿里,污浊横流的序幕。
他缓缓垂下了眸,惯常地以笑意浮面,眼睑遮心。
“走吧。”
云落落在他身边开口。
他微微意外,抬头,看了眼那边已然视若珍宝地捧起纸人的秀露。
小小的纸人站立在她的手心。
周身,全是密布张狂的怨毒鬼气!
他不过瞧了眼,就走出了门。
跟着云落落进了天字二号房,便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匆匆离开的脚步声。
他瞥了眼,问站在桌边低头看着包裹的云落落,“就这么让她走么?”
云落落没出声,只伸手,摸了摸包裹最上头的灵牌。
青云两个字,冷冰冰的。
封宬走过去,看了眼,伸手,将那灵牌拿出来。
云落落似是不解,可那看过来的眼睛却依旧不见分毫波动情绪。
“哒。”
封宬将灵牌放在了桌上。
然后,端了桌边两盏还没有碰过的点心,以及一盏茶,放在灵牌前。
不算华丽的圆桌,竟就成了个临时的供桌。
云落落还在看封宬。
然后见他转过脸来,朝她笑了笑,道,“我先让人去清理隔壁。”
说完,便转身准备退避。
不料,袖子却叫云落落抓住。
他诧异地低头,对上云落落看过来的眼睛。
那眼底,仿若有一层依恋飘忽即散。
她静静开口,“我不该骗你。”
封宬看着她,想确定自己方才看到的到底是不是错觉。
片刻后,却倏然笑开,微微偏头,有些好笑地看她,“女郎倒是会骗人,仗着我信你,便这般欺负我么?”
又做了那副娇滴滴的委屈样子。
趴在云落落袖子里的小甯翻了个(粗糙且并没有的)大白眼,瘪嘴吐槽——就装吧你!最蔫坏的就是你!分明认出本姐姐,居然还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看我不跟小道姑说你坏话我就不是你姐姐!哼!
云落落微微无奈,松开手,在桌边坐下,看了眼灵牌。
封宬也跟着坐下,将灵牌前的茶盏倒满,问:“何时发现她不对的?”
云落落看他徐徐优雅的动作,倾城容颜在茶水的雾气里,朦胧而神秘。
忽然莫名想起观主有天心血来潮给她卜了一次六爻,本是想算算她的姻缘。
可算了一半,就被冲进来的大师兄给一下搅乱!
观主气得拿了拂尘就要打大师兄。
大师兄边跑边对她喊:“落落,千万不要碰那种漂亮得跟花儿一样的男子,那些都是狐狸精,会害了你的!”
“臭小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带坏落落!看我不打死你!”
大师兄的大呼小叫和观主的怒骂跳脚声,在记忆里交杂着吵人,却又从耳边,渐渐远去,再不得听见。
她捧起封宬放下的茶盏,捂在手心,感受那温热钻过掌心直到脏腑里后。
才缓缓开口,“九鬼归一阵,并非常人能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