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九章
天色碧蓝, 白云伸手可触，陈修洁深吸一口气，把眼睛紧紧闭上, 不然他怕自己会吐出来。
也不是没有过在高空飞行的经历, 只是那时身处飞机内部, 上下四周安全无比, 哪像当下，脚踩的是柔软到让人疑心一阵风就能吹散的白云, 四周空空荡荡, 毫无遮护, 上方更是难以望见尽头的苍穹。
陈修洁：打住，不能想了, 再想就要出丑了。
自心真人本想和徒弟炫耀一把, 或者得到徒弟惊羡的目光, 只是哪想到徒弟一上来就闭紧了眼。
唉。
他捋了把胡须, 遗憾地在心底叹气，徒弟太内敛稳重了也不好啊。
再瞥一眼另一旁眼珠子飞快转动的徒弟，他把眉一跳，传音道：“不准胡闹。”
连云撇了撇嘴巴，他本就对陈修洁不满, 这些日子因为师父要办正事可是压抑了好久, 正想戏弄陈他一把呢。
自心真人语重心长道：“你师弟刚与亲人分别, 正是伤心之事, 你身为师兄，当体谅之。”
连云是孤儿出身，并无亲族，不过也知亲情最是难舍, 自己又是师兄，还是别和他计较好了，于是用力点头。
“知道了师父。”
他一消停，白云之上更是无人出言，陈修洁估摸有一个多时辰了，疾驰的白云从空中降落。
“到了，”
自心真人骄傲道：“徒儿，快快睁眼看看，这就是咱们的灵空山。”
陈修洁闻声睁开双目，他们似乎落在了一条山路之上，微微抬首，不远处立着一座小峰，峰首尖锐，直刺云霄，昂然不逊之态毫不遮掩，峰身遍布绿植，又有百花点缀，他目力出众，可见有小兽在山间穿梭，似乎是个生机盎然之所。
自心真人领着两个徒弟往山峰走去，因照顾他这个凡人，速度没有快到夸张，山峰看似近在眼前，行走起来才发现颇有一段距离。
片刻后，陈修洁右耳动了动，偏首向右看去：“师父，附近还有人烟？”他似乎听到有人说话。
自心真人点头：“附近是有一个村子，不过他们发现不得灵空山。”
仙凡有别，靠的太近对双方来说都不是好事，陈修洁明白。
待一行人渐渐走近灵空山阵法笼罩的范围内，有做猎人打扮的年轻人出现在山路上，他挠挠头，似乎迷了路，抬头打量四周，灵空山在他眼中是空空荡荡的一片地界，他打了激灵：“怎么到这儿鬼地方了！”
听村里上了年纪有经验的老猎人说，这地方诡异得很，明明是一大片空地，却偏偏干啥都不行，走进里面还会打转，稀里糊涂就出来了。
他不敢多看，一脚钻进山路右侧的丛林：“早点回家！”
而此时，陈修洁三人已经踏入灵空山内，鸟鸣声阵阵，不显聒噪，舒心悦耳，机灵的小兽从林间窜出，扑到自心真人和连云脚下打滚作揖。
自心真人乐呵呵地笑，摸摸这只，揉揉那只，见被围得走不动路，只好从袖子里抓出一把丹散，丹散药性分散，适合小兽分食。
连云比自心真人更慷慨，几乎把身上的丹散都洒了出去，顿时就有更多的小兽从林间窜出来争食。
自心真人无奈摇头：“走吧。”
小兽们吃完丹散便各自散去了，也不再追三人，令他们顺利到达峰顶。
陈修洁微微气喘，却见无论是看着年迈的自心真人，还是年幼的连云，二人都气定神闲，呼吸一点不乱。
他在心底摇了摇头，看来这就是凡人和仙人的区别了。
一座木屋孤零零立在峰顶，自心真人稍显紧张，解释道：“你师祖刚好出关，让我带你来拜见。”
陈修洁点头，发现一旁的连云低着头，紧张到肌肉僵硬。
看来这位师祖应该是个很严肃的人。
自心真人稍稍整理衣冠，在门外拜道：“师父，徒儿携弟子拜见！”
“进来。”低沉的声音响起，木屋房门应声而开。
自心真人给了身后两个徒弟一个眼神，迈步入门。
陈修洁跟在其后踏入房门，一步踏入恍若世界两隔，木屋从外来看并不大，谁知内里却极为宽敞，当先是空旷的客厅，左右另有好几扇木门，可以相见其内空间也不会小到哪去。
他眼中露出惊叹，这就是修仙之术吗？真是神奇。
“师父！”自心真人朝上首之人拜下，那人看去三十少许，五官普通，乌发无须，面上无甚表情，果然如陈修洁所想是个严肃之人。
但当他的目光落到陈修洁身上时，陈修洁只觉身躯沉重，仿佛背了一块大石，除了咬牙抵抗，心中再无半点杂念。
背上的重量仍在增加，从大石到巨石，最后似乎有一整座山压在背上，像是非要将他压垮不可。
陈修洁隐隐有感，开口认输便可不用再承受这般痛苦，他并非输不起的人，但却也不愿在这种情况下认输。
豆大汗珠如雨而落，地上被踏出深深的脚印，陈修洁下意识运转起《九重天》——他已经忘记这本秘籍在这个世界没用了。
一周天、两周天……自心真人和连云早被南阳真人禁音加定身，只能眼含焦急地看着陈修洁，看着他的挺直的脊背被渐渐压垮。
快到极限了吗……南阳真人缓缓点头，目中流露出满意的神采，一个没有修炼过的凡人有如此意志，应当能承担起灵空山的传承。
他正准备抬手撤去法术，却忽然从陈修洁身上感应到熟悉的波动——灵气？！
他微微瞪大眼睛，面上露出惊诧神情，自心偷偷传了他入门法诀？
陈修洁感应到体内熟悉中带着陌生的力量，震惊之下险些心神失守。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就在心里质问系统。
系统：“恭喜宿主终于进入本世界的力量体系。”
陈修洁还想质问，但身上重量并未因他获得力量减轻，反而每时每刻继续增加，他无力分神，只能专心运转《九重天》，与身上重量做抗争。
七、八、九……十二、十三……二十……
他并未察觉到，背上的力量不知何时已不再增长。
二十三、二十四……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轰！
无形的屏障被蛮横破开，他像是闯进新的世界，只觉自身无比强大，他一点点直起腰身，如山的重量不再是阻碍。
南阳真人神色复杂，手掌一挥，解开这法术，顺便将徒弟徒孙的身上的法术也解了。
他一眼向蠢徒弟望过去，自心真人腿一软，扑通跪倒：“师父！徒弟没做啊！”
南阳真人语气淡淡，还带着点嫌弃：“你不敢。”
陈修洁则有些尴尬，他遭遇了前前世看的小说中一些主角会有的尴尬——引气入体后身体真的会排出杂质，臭不可闻。
南阳真人冷目落在他身上，手指一弹，一团水汽从陈修洁身上穿过，所有的杂质也都被水汽带走。
陈修洁干干净净，神清气爽，正待向南阳真人道谢，却怎么也弯不下去腰。
南阳真人不让他拜下，淡声陈述道：“你已有师承，不适合再入我门下。”
自心真人立刻瞪圆了眼睛：“师父！徒儿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徒弟！”
南阳真人朝徒弟淡淡一瞥，自心真人的声音顿时低了八度，坚持说完：“而且……而且说不定只是我徒弟意外得到的传承呢。”
陈修洁也解释道：“的确是意外得到的传承，晚……在下之前只当它是一门强身健体的功法，并不知是修行之法。”
这结果并不出乎南阳真人意料之外，他点点头：“你面带富贵，应是出身权贵之家，身处之地人口众多，灵气稀少，修行百日才有丝缕进展，而灵空山汇聚百里之内灵气，灵气浓郁，你资质高绝，因而才能入道。”
这一番解释极详尽，陈修洁稍觉意外，恭敬道谢：“多谢真人解惑。”
南阳真人轻轻点头：“你是被我徒带上山的，允你停留半月，半月之后，便下山去吧。”
自心真人急得跺脚：“师父！怎么能让我徒弟下山！有传承了也能收徒啊！”
南阳真人不语，陈修洁沉默片刻，又恭敬一礼：“多谢真人——”
话未说完，自心真人一把拉住他，“不行！山下都没什么灵气！你下了山怎么修行！师父！这可是徒儿好不容易找到的好苗子！他还是个将军呢！再适合咱们灵空山不过了！”
南阳真人神色微动，给了徒弟一个冷眼，让他消停，看向陈修洁道：“山下确实难捱，但我灵空山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可知我要寻的承继者需做什么？”
陈修洁确实不知，“愿闻其详。”
南阳真人轻轻一笑，这是他露面以来第一个笑，他道：“树有枯枝，需时时修剪，我灵空山便是那把剪刀，修剪枯枝，清理门户。”
陈修洁心神微微一震，转瞬平复，望了望四周，迟疑道：“灵空山……只这几人吗？”
自心真人面红耳赤，羞愧垂首，南阳真人神色从容：“兴衰起落，世之常情。”
陈修洁赞同点头。
南阳真人继续道：“何况今时之修真界与古时已不同，我功至元婴，已立于修真界之巅，一人可镇万修，我在一日，无人敢兴风作浪。”
他凉凉瞥一眼羞愧的自心真人：“可惜我之后继者无能，不能承继灵空山职责，我余下寿数不足五十载，故令他下山寻觅徒儿，你根骨颇佳，听闻又是军中将领，本是上佳人选，怎奈已有传承。”
他语气中带着些许遗憾，转瞬又道：“我不知你所得传承多少，若愿转而承我灵空山道统，毕生践行我灵空山之责——”
他稍一顿：“那便拜我为师。”
作者有话要说： 自心真人：？？？
明天两更哦，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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