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诱佛11
“善清，不要去！”苏含衣朝那无尽幽暗喊道。
然而善清和她之间仿佛隔了一道天堑，他竟半点也没有反应。
她叹息一声，盘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而善清则随着蛊雕到了万妖之林的最深处——轮回台。这轮回台的上空，竟是纯白色的一片，上头还笼着层淡淡的雾气，这雾气中隐隐浮现了山川河流，鸟语花香……
他收回目光，不再看这幻境。他悠悠望向了轮回台，那里是幽暗的，漂浮着无数妖魂的无尽深渊。
“你就不怕我反悔吗？”蛊雕突然问道。
“你不会。我看见了你的妖丹。”
“你竟然能看见我的妖丹？你……到底是什么人？”
善清摇摇头，“是什么人都不重要。”
他纵身跳下了轮回台。霎时间，无数妖邪侵体。他的灵魂仿佛都被妖物撕裂，无以复加的疼痛蔓延至他全身，让他几乎想要就此毁灭——
而苏含衣，睁开了双眼。她的脑子里忽然浮现了一副画面：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和尚，跳下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山崖，被万鬼缠绕而死。
她努力想看清那个和尚的面容，却只看见了他嘴角淌下的鲜血，是那么鲜艳，那么刺眼……
忽然间，大地传来一阵剧烈的颤动。天地在此时突然变换了颜色，原本幽暗无比的天空忽然褪去了层层阴翳，挂上了一层云霞。而寂静的林子，也突然冒出了各种各样的身影，那些兔子精、藤蔓精们四处逃窜着……
在这一片慌乱中，善清从天而降。他没有穿衣服，身上覆满了各种各样的鳞片，有的像龙鳞，有的像鱼鳞，蛇鳞……看着甚是可怖。
他的眼睛也不再清澈，而是变成了阴森森的幽蓝色。
“吃了吧。”他将‘百花凋’递给她。
“善清……”她颤抖着双手，接过了‘百花凋’。
“不要再叫他善清了。他现在是万妖之王，墨魂。”蛊雕也随之出现了。
“那轮回台里到底有什么？你……是不是撕裂了他的魂魄，复活了其他妖精？”
“你倒是很聪明。你看见他身上的龙鳞了吗？那是我好兄弟，银龙的残魂。”
“那其他鳞片呢？”
“呵……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小狐狸精……”他的话戛然而止。
他被善清掐住了脖子。他的神情逐渐扭曲，身体也变得越来越淡。
“如果不是他的残魂在阻挠我，你以为你还有命在吗？”善清嗤地一笑，手中的力道更重了几分。
蛊雕越痛苦，他便越兴奋。
等到蛊雕已维持不了人身，恢复了原形时，他便嫌恶地把他往洞穴中一扔，然后立即封印了洞穴。
“善清……”
“不要叫我善清。叫我阿墨。”他的眼睛虽然依旧是幽蓝色，却比之前柔和了许多。
“银龙会不会吞噬你的魂魄？”苏含衣担心道。
“放心吧。一缕残魂而已，他还没那个能耐。”他甫一说完，便拉着苏含衣的手，将她带离了万妖之林。
天旋地转间，二人便穿梭了时空。苏含衣刚一落地，便瞧见自己置身在一片紫色花海中。这满目绚烂的颜色，不是她曾住过一段时间的妖宫偏殿吗？
“你怎么带我来这里了？”
“喜欢吗？”他低声问道。
苏含衣没有回答。
“以后，你就是这里的女主人了。”他柔声道。他望了眼四周，忽然设立了个小结界，将她困在其中，然后只身去了妖王殿。
狼王不喜欢暗沉的颜色，因此，妖王宫上方的天空永远是亮白如昼，上头还漂浮着朵朵彩云。
妖王殿大门处立着许多沉海小妖，但他们虽然人数众多，却全然不是善清的对手。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走到了妖王宫的主殿。主殿的前方，还立着一座乾坤塔。一旦有任何异动，乾坤塔便会发出警钟。
在大殿里小憩的狼王一听警钟响起，便快速飞出大殿，立于乾坤塔之上。
“来者何人？”狼王问。
“取你命的人。”
“真是好大的口气！我活了近万年，从未听过如此猖狂之言论。”
善清不欲与他废话，随即便幻化出千万把‘夺魂刀’，从四面八方向狼王袭去。狼王慌忙后退。
他心头一颤，不敢再掉以轻心。然而他还未来得及施展法力，善清的千刀万刃又朝他劈了过来，招招狠厉，让他避无可避。
他硬着头皮接了数十招，眼睛变得一片血红。他知道，再这样下去，等他力气耗尽，他也就完蛋了。他连忙用外力逼出妖丹，借用妖丹之力设了个小小的结界。
他端坐于结界内，正在休养生息。而外面的千刀万刃依旧没有停歇，悬于结界上方的妖丹出现了一道裂痕。裂痕越来越大，他嘴边淌下一滴鲜血。他慌忙将妖丹吸回了体内。
“前辈想要什么，我都给你！”狼王忙道。而他话音刚落，身上便被割出了无数道血痕。
他疼痛难忍，还来不及疗伤，便见万千刀刃朝他心口袭来。他慌忙向左躲避，那刀刃却提前一步转了方向，割裂了他的喉咙。
他的身躯从空中急速坠落到地上，变成了一匹毛发干枯的灰狼。
妖界自古是强者为王，因此，杀了狼王后，善清便顺利成章成了妖王。
没多时，苏含衣头上的结界便自动消失了。但结界刚一消失，她便被两只虎精带去了她曾经住过的宫殿，看守了起来。
苏含衣知晓自己此时是安全的，因此也没想太多。她便“乖巧”地呆在殿内，顺便使唤那几只虎精去给她弄些灵植什么的果腹。之前她法力实在低微，没法弄到什么灵植，只能吃生肉果腹，现在有条件弄到这些灵植，她就再也不想吃生肉了。
就这样当了几天米虫后，殿内来了两只鸭子精。她们一个手上端着婚服，另一个端着个凤冠。
“小妖拜见妖后娘娘。”二人忙行礼道。
“妖后？”难道，善清真的把她丢给狼王后就跑了？可善清……他真的会这样吗？
她忽然想起，那日善清堕入妖道后，上古妖兽蛊雕，在他的面前都毫无反抗之力……
“你们的妖王是谁？”
“回妖后娘娘，小妖和妹妹是新来的，还没有见过妖王殿下。”这只大些的鸭子精又指着婚服道：“娘娘要不要试试这婚服？小妖听说，这婚服可是殿下用上百只红翅鸦鹃的毛制成的。这在妖界，可是独一无二的一件。”
她说完另一个小的又道：“娘娘要不要试试这凤冠？这冠子可是殿下用千年蓝晶制成的，举世无双……”
两人又在苏含衣面前念叨了许多。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俩退下吧。”苏含衣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不愧是鸭子精，竟然能如此聒噪。
苏含衣便又去问那两只虎精。大概是被她使唤多了，这两只虎精一瞧见她，眼中便带了点幽怨。
“你们见过妖王吗？”
这两只虎精一听这两个字，纷纷垂下了头，“小妖不敢妄议妖王殿下。”
“你们这么怕他？可我怎么记得，他很和蔼？”
“那是上一任妖王殿下。咱们的这位新妖王……”
“闭嘴！你不要你的老虎皮了吗？！”另一只老虎精轻喝道。要知道，上一任妖王被杀之后，可是被新妖王做成了狼皮坐垫！
他慌忙闭了嘴。
苏含衣心里蓦地闪过一个猜测：善清，不会把狼王给灭了，自己当妖王了吧？
可他……不是身怀佛印，本是佛门中人吗？
她也不想难为这两只虎精，便回到了寝殿内。
她才躺上床，闭目小憩，便听见珠帘浮动，杯盏轻晃。她睁开眼，坐起身来，便见善清穿着一件深灰的长衫，朝她缓步而来。他的面容明明没有丝毫改变，却瞧着比之前妖冶许多。他的眼眸恢复了人类的棕灰色，只是偏淡些，像蒙上了一层阴翳。
“你的眼睛……”
“我用幻术遮掩了它原本的颜色。”他站在圆桌旁，修长的手指轻抚过那婚服，“这衣裳，你可还喜欢？”
“……”苏含衣竟无言以对。为什么妖精们成亲前都不用过问对方愿不愿意？
“如果我说不喜欢呢？”
“那就换一件。”他的神情十分平静，没有丝毫恼怒。他的手指再次轻轻拂过那婚服，那婚服便瞬间化成了无数碎片，消散在空中。
苏含衣愣住。上百只红翅鸦鹃的毛……就这么没了？
“你喜欢什么样的，告诉我。我差人给你做。”
“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想和你成婚呢？”
他沉默片刻，忽而问：“你很讨厌我吗？”
苏含衣摇头。
“既然你不讨厌我，为什么不愿意和我成婚？”他忽然垂下眼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苏含衣瞧着他这般模样，心骤然疼了一下。恍然间，她仿佛又瞧见了曾经浮现在她脑中，站在层层白雾后的那名和尚。他的脸，逐渐和善清的脸重合到了一起。
她忽而沉默了。他也没有开口逼她。
而她，在许久的沉默之后，只轻轻说了句，“好，我们成婚吧。”